庶女郡主桃花記 001 疑是故人來

作者 ︰ 亦木公子

我在一片血紅的楓葉中幽幽轉醒,霎時劇痛從全身傳來,似乎四處的骨頭都斷了。我在心里苦笑,還是太冒險了些,即使用風涯的真氣護住了,仍是勉強保住了性命。

不遠處傳來楓葉落下的聲音,一身黑衣的男子輕躍出來,將我小心地抱了起來。我瞧著眼前冷若寒霜的男子,扯出一抹笑,艱澀地道︰「風涯……你果然是……第一個……找到我。」

風涯沉默不言,抱著我在楓林中穿梭,很快找到了一個山洞,將我放了進去。

我一接觸冰涼的地面,渾身疼得直打哆嗦。風涯立即褪下我的衣服,有些地方粘著血肉,疼得我  抽氣。風涯掏出一個小藥瓶,在我全身上下涂抹了起來。

我瞧著他細致的動作,想著真是難為他了。風涯從不近,此刻卻得對著光溜溜的女子抹藥。雖然算不上光溜,到處都是血肉模糊。

風涯抹完了藥,解下黑色外衣為我蓋上。我艱難地抓住他的手,斷斷續續地道︰「把……碧香……帶回來。」

風涯面色沉靜地瞧著我,點了點頭。然後他轉身在洞口撒了些驅蟲蛇的藥粉,用雜草把洞口遮掩好,這才飛身離去。

我听著他遠去的聲音,意識模糊起來,再次昏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整個意識都是黑暗的。有人在我身上扎針,喂我吃了不少藥丸。我身上的痛楚減輕了不少,逐漸睡得安穩了些。

清晨的蟲鳴吵醒了我,我幽幽地睜開眼楮,見著洞頂昏暗。我突然意識到不對了,昨夜的人不是風涯!我側頭看向洞口,見著一位穿著墨綠長衫的年輕男子。

他轉過身來,逆光見著他清秀的容貌,明明是那樣的年輕,卻是有著慈悲的眼眸,像是懷著救濟天下之心。我愣愣地看著他,他是——

「噌」地一聲,碧雪劍凌厲的刺向那年輕男子,風涯閃身進了山洞。

「風涯,住手!他是裴淵!」我急切地叫道。這個墨綠長衫的年輕男子,是當年因方家小姐之事離開問墨軒的裴淵!

風涯止了劍,寒眸打量了裴淵一眼,愣一下,看來也是認出來了。

裴淵面色沉靜地看向我,拱手道︰「墨小姐。」

一听墨小姐這個稱呼我就很不是滋味,杜言溫就是這般把我騙了。但杜言溫是杜言溫,裴淵是裴淵,我不能一概而論。我收起了心思,向裴淵露出微笑,道︰「是你救了我?」

裴淵的眼眸里浮現慈悲,再次向我拱手道︰「墨小姐身受重傷,還請來鄙舍細細調養。」

我仔細地審視著他,他的眼眸甚為真誠。而且我沒有別的選擇了,便應了裴淵之請。

風涯背著我出來時,明亮的陽光照耀下來,我都有些不適應了。火紅的楓樹下靠著一個碧色的身影,她的臉色依然蒼白,卻是眉眼帶笑,喜悅地喚道︰「小姐。」

我的眼里立即模糊了淚水,支撐著從風涯背上下來,上前抱住碧香,心疼地道︰「碧丫頭,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了傷。」

碧香的眼楮里閃著水光,緩緩地搖了搖頭,柔聲道︰「只要小姐沒事就好。」

我安慰地笑著,眼里卻是默然流淚,輕輕地擁住了碧香。

我們沒走多遠,就到了裴淵的宅子。這里是落雲崖下一個隱秘的谷底,處于楓林深處。一個不大的院落,有三間小房子,竹子搭的門口寫著「丹楓苑」。

風涯背著我進了房間,將我小心地放在了床上。裴淵立即拿出醫箱開始為我施針,我止住了他,虛弱地道︰「先給碧香看看。」

裴淵看了幾眼碧香,拿過一些藥瓶遞給風涯,道︰「碧香姑娘傷得不重,這些藥外敷內服,待傷口愈合便沒有大礙了。」

待風涯接過藥瓶,裴淵立即走到我床前,一邊施針一邊道︰「墨小姐這邊很緊要,全身骨架都錯位了,我必須盡快移骨。」

我有些畏懼地看了他一眼,微頷首。

裴淵眼眸深沉了下來,低聲道︰「等會兒忍著點。」

果然,丹楓苑爆發出我殺豬似的嚎叫,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由此可見所謂的移骨是多麼可怕!

三天後,我仍舊兩眼含淚地躺在床上,可憐兮兮地望著碧香。碧香已經能自由地走動了,此刻正在喂我喝藥。

「好苦!」我咽下了一口,嘖嘖舌頭。

碧香攪了攪藥勺,嬉笑道︰「小姐以前在王府都不怕喝藥的,怎麼這會兒就怕了?」

還不是最近喝太多了?我朝她吐吐舌頭,還是乖乖地喝了。

這時裴淵和風涯進來了,裴淵上前來觀察了下我的傷勢,頷首道︰「骨位正常了,但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調養,這段時間不可隨意亂動。」

一個月?這意思是我一個月都要躺在床上?我掙扎著要起來,卻又倒在了床上,焦急地道︰「不行,我不能呆在這里,我還要去找雲逸之。」

碧香趕緊扶著我坐了起來。裴淵沉靜地看著我,道︰「風涯已經將事情告訴了我。凡事不可心急。」

不可心急……我也知道這個理兒,但現在雲逸之生死未卜,我如何能不心急?我閉上了眼楮,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再睜眼時眸中清明了些。

「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裴淵蹙起了眉頭,沉思道︰「听風涯所說,你似乎中過名為‘七情’的蠱毒?」

七情,我苦笑了一聲,要不是七情蠱,我會到今天這個樣子嗎?我抬眸對裴淵道︰「實不相瞞,我已經發作過一次。」

風涯聞言沉下了寒眸,碧香萬分不解地瞅著我。裴淵的眉頭蹙得更緊了,沉聲道︰「請墨小姐將所有關于蠱毒的狀況告之于我。」

我看了眼風涯和碧香,臉色平靜下來,緩緩地敘述了最開始中蠱毒被九天雪蓮鎮了下來,後來在救衛曜之後發作了,並且詳細地描述了發作的癥狀。

听完我的敘述,碧香驚得捂住了嘴。風涯臉上陰寒地嚇人,轉眸看向了裴淵。而裴淵緊蹙眉頭,開始在房中踱步,凝神思索著。

這些天來,我得知了不少裴淵的事。他離開問墨軒後的兩年,先是四處游歷,後來有幸得到了已過世的沈神醫的醫書著作。而這個丹楓苑,是他每年秋天來采藥時暫住的地方。裴淵的醫術本就在安陵數一數二的好,如今又有沈神醫的真傳。七情蠱究竟是什麼毒?不僅九天雪蓮壓不住,連裴淵都感到甚為棘手?

裴淵終于停了踱步,轉眸看著我,沉聲道︰「這七情蠱是南疆巫族的聖蠱,由女子以血養之,十年方成一蠱。但巫族在平定南疆的戰亂中滅亡,剩余族人也不知去向,從此七情蠱更是湮滅了蹤跡。」

我蹙眉思考著裴淵的話,不確定地道︰「它是‘南疆最毒的情蠱’?」

「這麼說也並無不可。」裴淵頷首,接著道︰「七情蠱發作極像烈性媚藥,幾乎無人能抵抗其帶來的效果。」

我輕哧一聲,挑起人的**,這就算情蠱了?

裴淵的神色憂慮起來,「但七情蠱並不是媚藥,而是有無數的蠱蟲吞噬經脈,造成與媚藥相近的效果。」

「你的意思是……」我驚疑不定地瞧著他,「不應該男女……」

「不,你的蠱毒發作時是正確的解法。若強行忍耐,只會遭受萬蠱噬心之痛,極有可能承受不住而亡。」裴淵的眸子深沉地盯著我。

我沉默了下來,一時室內十分安靜。

裴淵停頓了一下,眉頭緊蹙著道︰「七情蠱最毒的不止于此。所謂七情,便是指每月發作一次,直至七次之後……」

「七次之後會怎麼樣?」這回是碧香焦急地問道。

「萬蠱噬心而死。」裴淵眼眸憂慮,痛心地道。

我望著裴淵,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眸。風涯的眸子緊緊盯著床上的我,寒聲道︰「這蠱毒如何解?」

裴淵沉痛地閉上了眼眸,緩緩搖了搖頭,道︰「無法可解。」

怎麼會……無法可解?我怔然地看著裴淵,一時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碧香焦慮地撲上去抓住裴淵,帶著哭聲道︰「裴大哥,你的醫術一直最好了,怎麼會解不了呢?」

「墨小姐是我的恩人,我自是會竭盡全力救她!」裴淵睜開眼楮看著碧香,沉痛地道︰「但從未有文獻記載七情蠱的解法,即使有,怕是也毀于戰亂了。」

「那就是說還是有辦法的!你說哪里有文獻,我可以去找,風涯也可以去找!」碧香的大眼楮睜得通紅,拼命地搖著裴淵。

「碧丫頭。」我拉住了碧香,搖頭道︰「不要為難裴淵了。」

「小姐……」碧香的眼楮里眨著淚花,哽咽著道。

我伸手抹去了碧香的淚水,平靜地道︰「你們都出去吧,讓我靜一靜。」

一屋子人沉默地看著我,都出去了。我一個人躺在床上,秋風透過窗戶,吹動著屋內瓶瓶罐罐的藥,踫擊出清脆的聲音,像是許久沒听過的時鐘的滴答。

我已經發作過一次七情蠱了,也就是說,我只剩半年的生命了。

半年,呵,竟是如此短暫!我第一次覺得死亡離我是如此的近。或許我在這里死了,就回去原來的世界了,又或許,是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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