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佔地極廣,屋舍建築古樸大氣,不僅專門設立了練武場,甚至還有天然的後山相傍,供以將軍府府中護衛訓練。只是隨著沈珣常年駐扎西關,府中何氏一介婦人,對于軍務一竅不通,因此,只除了例行的演練,將軍府的練武場幾乎成了擺設,至于後山,更是因為環境陰森寂靜,山勢陡峭,無人問津,仿似死山。
然而,今日天剛蒙蒙亮,後山之中隱隱約約傳來聲響。卻是蘇流熙在沿著山上的小路奔跑。她的腳上綁著沙袋,考慮到這幅身體底子實在太差,每個沙袋不過才五公斤。然而盡管已經減輕了訓練量,卻也讓蘇流熙累得夠嗆。她的額頭因為超出體力的訓練而冒出大量的細汗,臉頰通紅,呼吸急促。
事實上,她已經這樣跑了一個小時,她的腿酸疼不已,胸口幾乎要炸裂開,似乎隨時都會倒下。但是她的眼楮很亮,閃爍著無可言喻的執著。
她必須在最快的時間里讓身體恢復到最好狀態,羸弱的軀體會拖她的後腿。任何時刻,她都不會允許自己脆弱的出現在人前,尤其是,當她是孤軍作戰的時候。
林中寂寂,只有她的呼吸聲,奔跑聲,仿佛整個世界,只有她自己。
沒有了上級,沒有了任務,沒有了以前那幫雖然並不熱絡卻可以相互協助的戰友,蘇流熙在自己的屋子里,發了很久的呆。這在前世,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情況。因為那時她無時不刻謹記著自己的使命。她是國家機器,是一把利劍,國家指向哪里,她就以身相拼,因為無所貪戀,所以從無畏懼。
所以她是獵鷹最強。?
然而她從未料到自己死後會穿越依附在另一具身體之上。她雖然看似淡定,卻實實在在疑惑了自己今後的生活,會怎樣進行。
今世,她是蘇流熙。那些加注在身上的禁錮似乎一夜間煙消雲散,可是她卻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一次死亡,似乎喚醒了一直蟄伏在她心中的東西。
比如,對自由的渴望,再比如,對生命的珍視。
那天沈墨青走後,似乎對何氏說了什麼話,蘇流熙養傷的這些日子,她竟然沒有再派人來尋蘇流熙的麻煩,甚至,似乎連蘇流芊都偃旗息鼓了。她的小院終于清靜了好一陣。明蘭為此興奮不已,連連在她面前說安定王世子真是世上最好的人,幫她們這麼大的忙。小姐從小受苦,這下終于揚眉吐氣,小丫鬟臉上的笑容幾乎沒下去過。
蘇流熙看她如此高興,便沒有打擊她,明蘭不知人心險惡,以為從此後便苦盡甘來,她卻深深明白,以何氏的狹隘心胸,她和她結了這麼大的梁子,何氏怎麼可能會善罷甘休?
她和她們,遲早要一分高下。
因此,她想辦法找來了一些書,大多是史記列傳,還有一些風俗雜談,原主身困將軍府,幾乎從未出過將軍府的大門,對于外面的世界幾乎沒有任何有用的認知。她要保全自己,首先要熟悉這個世界。也幸好文字與繁體字及其相近,蘇流熙閱讀起來沒有障礙。
這個世界現在有四個大國,大慶,西燕,東齊,朝夏。大慶地處中原,西鄰西燕,東比東齊,南靠朝夏。
其中以東齊最為強盛。東齊靠海,兼又地域最為廣闊,齊昭帝心懷雄才大略,朝堂上人才輩出,齊國之勢幾乎無人可當。
朝夏地處江南,上至國君夏仁宗,下至販夫走卒,無不偏好華文麗詞,屬意丹青文章。因此,朝夏的軍隊雖是大國里最弱,但是江南富庶,朝夏的財力卻也不容小覷。
西燕多是荒蕪之地,然而民風強悍爭強好斗。西燕的騎軍名冠天下。可惜現在的國君武帝窮兵黷武,好大喜功,多年來不斷試圖挑起和大慶的邊關戰爭,西關民不聊生。
至于大慶……蘇流熙皺眉,大慶當今的皇帝慶明帝,忠奸不分,又極愛奢華,大慶前年六個省遭了旱災,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地,甚至在最困難的災區,有人易子而食,他竟然還為了自己的五十大壽再加課稅,民間早就怨聲載道。而朝堂之上,奸佞當道,各個財閥豪貴之間利益牽涉不清,整個國家機制幾近癱瘓,早就被蛀空。如今,只剩一個空殼子了。而所有的掌權者都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認為大慶仍然是強盛的大慶,妄想著聲色犬馬的快活日子。
蘇流熙幾乎要冷笑出聲,這樣一個損耗嚴重的國家,這樣一個昏庸無能的國君,這樣一群麻木不仁的官員,大慶居然還沒滅亡,真是奇跡。不過,想必用不了太久這片表面上的平和就會被打破了。
大廈將傾,無人可救。
除了這幾個大國,還有一些小的附屬國,以及被天塹隔絕,與外界交流極少的嶺南,那里常年彌漫著瘴氣和毒氣,西燕幾次派兵討伐,均鎩羽而歸。大慶以北,是其格力草原,那里是北帳王庭的統治地,再往北,則是布克挈沙漠。那里是真正的絕地。記載中,沒有人從那里活著出來過。
蘇流熙看完這些,思考了很久,終于決定去東齊--是的,她要離開將軍府。重活一世,甚至連她也有了想好好游歷一下名山秀水的**。
當務之急,就是想辦法離開將軍府。她的身體畢竟還是這個將軍府的大小姐。只有和將軍府月兌力關系才能得以自由。而且,自保能力是一定要有的。凡事佔據主動,才不會被牽制。
蘇流熙自從下了決定,就開始著手訓練這個身體。那天沈墨青留下的藥出乎意料的好用,深近入骨的傷痕,居然也沒有留下疤痕。然而沈墨青未曾再次出現,蘇流熙只好先記著這份人情。
每天早上天不亮,蘇流熙就起床,綁上自制的沙袋,負重跑步。這是最簡單,也是最穩扎穩打的辦法。每天繞後山的負重跑,不僅地方隱蔽,而且地形十分適合靈活度的訓練。蘇流熙被派去委內瑞拉特種部隊特訓時,曾經靠著一塊玉米餅,在原始森林活過了七天。如今這小小的後山,實在是不夠看的。
蘇流熙奔跑在樹枝旁逸,荊棘叢生的樹林里,幾乎如履平地。她總能在幾乎毫無出路的地方找到最容易前行的路。似乎那些橫生的枝杈,都巧妙的避開了她--越野行軍實在是最基本的訓練了。
在沿著山路負重奔跑了兩個時辰之後,蘇流熙就回去簡單的用了飯。自從那天何氏母女被蘇流熙連消帶打的一頓教訓,府里眾人也不敢再苛待她們的伙食,雖然菜色是最簡單的,卻比以前吃的搜飯剩湯好了太多。
明蘭對于自家小姐每天天不亮就出去一頭霧水,開始她並不知道,還是看到蘇流熙從外面回院子,衣服稍顯凌亂才知道原來小姐出去了。她雖然疑惑,卻也知趣的沒有多問什麼。只要小姐不再受欺負,小姐做什麼都好。
況且,她隱隱約約感覺到小姐似乎不一樣了。似乎……整個人變得非常冷淡,可是,又覺得非常安心,每次看到小姐冷寂而平淡的眼神,她就會不自覺的安靜下來,似乎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那雙眼楮泛起波瀾。這樣的小姐,讓她驕傲。
十分鐘解決了午飯,蘇流熙又去了練武場,開始了基礎的力量訓練。
「砰!」
「砰!」
「啪!」
將軍府無人問津的練武場里,烈日炎炎,陽光似乎要把地面灼化,似乎連空氣都快燃燒起來了。卻有一道身影,站在暴曬的烈日下,拳腳飛舞,不斷的招呼在木樁上。一聲聲**和木頭撞擊的悶響傳來,令人听著都忍不住腳底發軟--這是有多狠!
太陽從正南漸漸西移,刺眼的陽光也收斂光芒,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絢麗色彩。
蘇流熙卻好像不知疲倦,深蹲,踢靶,格擋,……成百上千次的重復著動作,一下下,枯燥而又疲累。整個空曠的練武場上,只有她身體撞擊音和拳腳破風的聲音。
每一個動作,都深深印在她的記憶中,每一招,都深深刻在她的骨子里。每一次的重復,高度,力道,軌跡,完全一樣。只有成為本能,才會有生死之際縴細入微的第六感。
衣服不知濕透了幾次,干了幾次,直至太陽完全落下山。蘇流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沐浴,用飯,休息。
蘇流熙做這些事完全親力親為,明蘭看著,不由擔憂自己會變得越來越沒用,第一次看見小姐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時,心疼的直掉眼淚。那之後,蘇流熙再也沒在小丫頭面前月兌過衣服。明蘭雖然稚拙,卻也知曉小姐不願自己擔心。因此便只努力做好自己的事,不願小姐費心。
蘇流熙便十分欣慰。
這一天,蘇流熙在用晚膳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個小廝的聲音︰「大小姐,您快去看看趙姨娘吧!她快不行了!」
蘇流熙的手頓住,定定看向那個小廝︰「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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