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嚓」一聲,精鐵所制的鎖應聲而裂,容湛單手提劍,推開黑色的大門--
密集的箭鏃迅疾而來!
容湛立刻一把推開蘇流熙,踏地飛身而起,黑劍狂舞,揮劍斬斷飛來的箭鏃!
蘇流熙跟在後面,襲來的漫天的銀亮的箭鏃竟然完全被容湛所擋,沒有一根越過他襲向她!
蘇流熙仔細看去,容湛揮劍速度極快,那些射來的箭鏃全部都有兩指粗細,箭身約有小臂長短,來勢極為強勁,射來的速度也極快,有些被容湛的氣息掃向一旁,就直接狠狠插進了黑色的牆壁之中,發出「鏗」的聲音,密密麻麻,听的人耳朵發木。
蘇流熙被容湛擋在後面,看著容湛游刃有余的應付著這些箭鏃,微微有點不適。
這種被人擋在身前的感覺……很陌生。
陌生到,在她的記憶之中,從來沒有過。
她是獵鷹的驕傲,是特種兵中作戰能力最強的蘇熙,她執行任務從來沒有失手過,全部完美完成,即使是死亡,也沒能壓垮她的脊背。
有多少無上的榮譽,就有多少次絕地的徘徊。
每一次她都是沖在最前面的,然而沒有人想過,她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一個累了想要睡覺,餓了想要吃飯的正常人。她是國家的利器,卻不是機器,她的短暫的一生,都報效了國家,生活單調至極。
她甚至已經不知道自己第一次殺人是什麼時候,她只記得那之後的一個星期她每天晚上都會被噩夢驚醒,在如墨的寂靜的夜里,滿頭大汗的醒來,心中總有個尖利的聲音在叫囂著什麼,讓她無法安眠,然後她總是沉默的坐在床頭,睜著眼楮看著黑暗的夜色,直到天明。
後來,她逐漸成為了獵鷹最出色的特種兵,她甚至可以在原始叢林中,坐在一堆敵人的尸體旁邊,淡定的吃著還帶著血絲的蟒蛇肉,然後閉上眼睡覺。
從來沒有人,擋在她前面。
不敢,也不會。
但是這個人……蘇流熙微微蹙了下眉頭,她給他的感覺很柔弱嗎?這種被保護的感覺非常陌生,讓她直覺的的想要遠離。
就像長久居于黑暗的動物,見到陽光總會退縮,她心中隱隱覺得,這樣,非常危險。
她看著容湛頎長的身姿,寬闊而柔韌的脊背,骨節分明的手掌在黑色的長劍映襯下越發白皙如玉,神色依舊從容淡定,只有清雋至極的眉目之中隱隱可見殺伐之意。
漫天的刀光劍影之中,那一抹白色顯得越發溫潤清淡。
大約過了足足有一刻鐘的時間,里面的箭鏃才發射完,逐漸消停下來。
容湛向前踏出一步,終于進得這神秘而危險的屋子,蘇流熙不動聲色的又回頭看了一眼,整個大廳一片平靜,她轉身跟著進去。
這是主殿。
最里面的正中位置有一個極高的台階,上面莊嚴的放著一把龍椅,龍椅不是金子所造,而是由完整的黑色玉石雕就。整座龍椅王座沒有一絲雜色,純粹至極。
整個主殿只有這一座龍椅,別無他物,而那些射出去的箭鏃,應該是在修建此殿之時就設計好埋在牆壁之中的,一旦有人進來,就會發動無差別攻擊。
容湛眼楮看向高高在上的龍椅,神色之中並未露出狂喜之色,而蘇流熙也愈加慎重。
傳說中的武宣大帝的陵寢,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讓他們進來?作為死後的安寢之處,任何君王都十分重視陵寢的建造,有的從一登基就開始籌建,直到死了也沒有修好,可見這其中花費多少人力物力。
而作為曾經的天下之主,武宣大帝的帝陵不僅擁有無數財富,更匯集天下能工巧匠的智慧,其中機關,怎麼可能只是這簡簡單單的箭鏃?
而且,武宣大帝的尸身,並不在主殿!
容湛和蘇流熙相視一眼,一起向台階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平靜的就像是普通的台階。
蘇流熙握緊手中的匕首,容湛的劍尖微微顫動,似乎在等待著致命出擊。
……八步、九步……
兩人都穩穩站在最高階上,周圍沒有異動,一切都十分平靜。
容湛看向那把黑色的龍椅。
蘇流熙忽然感到有點熱。
不是身體的熱,而是空氣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附近燃燒發出熱一樣……
蘇流熙隨意掃過四周,卻發現那把黑色的凝實的龍椅好像忽然變得有點透亮,似乎里面流動著什麼東西一般……
蘇流熙皺起眉頭。
那把龍椅變得越發透亮,而且其中隱隱有些緋紅……
四周變得更熱了一些……
「 !」--
容湛和蘇流熙立刻飛身急速退後!
火紅的灼熱的液體從龍椅之下像是井噴一般直直涌出,直沖半空!周圍的空氣都已經變得灼燒,整個大殿的室溫迅速攀升,四周黑色的牆壁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流映的火紅一片!
那是--
岩漿!
猶如從地底沖出的火龍般迅猛至極的向兩人撲來!
蘇流熙此時終于明白剛剛那股灼熱感是什麼了,那是岩漿涌近地面所致!
這座主殿,分明就是修建在火山口!
武宣大帝難不成是個瘋子嗎!
一向冷靜沉凝如蘇流熙此時也已經顧不得那許多,溫度足可達到1300度的火熱的岩漿,足可在頃刻之間把他們吞噬,奪去他們的性命!
二人以畢生最快速度奔向鐵門!
然而岩漿沖出之後就傾然重重落下,向著四周極快蔓延沖去--
蘇流熙甚至能夠感受到極其灼熱的火浪即將淹沒他們!
眼見鐵門就在眼前不遠處,而岩漿已經追至背後!蘇流熙甚至聞到了頭發被溫度極高的空氣灼燒的味道!
容湛身影急速閃爍,眨眼間已經到達鐵門前!
蘇流熙緊隨其後,只要關上鐵門,那麼他們就可以贏得時間!
就在蘇流熙離鐵門兩步之遙時,灼燒的讓人窒息的岩漿涌至她的背後!
蘇流熙眼中狠厲神色一閃,全身散發出極其冰寒的殺意!她這一生還沒有害怕過什麼,包括死亡!
就在岩漿馬上撲至蘇流熙身上之時,蘇流熙忽然感受到一股大力,她的身體猛然向前一竄,隨後眼前白影一閃,她就被人狠狠一掌推出了鐵門!
蘇流熙一個踉蹌,來不及站穩,就立刻回身急聲喊道︰「容湛!」
她狼狽回頭,正好看見那定格在她一生記憶中的一幕--
容湛一身月白繡金的袍子被撲來的熱浪掀起,火紅明亮的岩漿在他的身後鋪天蓋地襲來,他絕世的容顏上神色清淡,依然像是清雋如初春輕綻放在破冰初流的水中的繁花,清雅而冷清,然而他的眼中,終于閃爍著決絕而狠辣至極的光芒,渾身都充斥著不可違抗的尊貴霸氣。
這個月復黑從容的強大的男人,終于在此刻,破開了他一貫的溫潤如玉的表象,露出他強勢手腕和堅毅心性的冰山一角。
絕對的霸氣,完全的掌控,全然的無畏!
容湛一連串的動作迅速至極,把蘇流熙推出鐵門之後立刻就要撤出,然而在他一腳踏到鐵門時,岩漿終于噴涌而至,強勁的氣浪和灼熱的岩漿一把撲在他的背上,把他猛然拍了出去!
容湛喉間一熱,猛然撲在蘇流熙懷中。
蘇流熙立刻抱住容湛,同時一腳踢出,旋身狠狠關緊鐵門,一腳踢起散落在一旁的黑鎖,單手一甩,直接上鎖,隨即立刻抱住容湛撤退!
他們又回到了最前面的大殿,此時在他們的前方,遍地堆積著黃金等物,蘇流熙直接看向兩邊,隨即立刻抱著容湛向左邊的一個小門沖去!
之前他們進來時,她就仔細觀察過這個大殿,表面看上去,只有正中的位置有個鐵門,而實際上,在它的左右兩側,各自有一扇極其隱蔽的小門,若非蘇流熙出于本能,在進來的第一時間就進行了極其細致的觀察,她也不會發現這小門。那麼他們今天,才是真的無路可逃!
小門上有一把小鎖,但是這完全不是問題,蘇流熙拔出頭上的簪子,伸進去左右轉動了幾下。「 嚓」,鎖應聲而開!
蘇流熙立刻沖進去,同時立刻關門反鎖,抱著容湛往里面走去。
而在這轉瞬之間,岩漿狠狠撞擊在鐵門上,發出沉悶的聲音,震得人心底發顫。
在蘇流熙和容湛逃進小門之後,以精鐵制作的鐵門逐漸變得通紅,然後變形,到最後,終于徹底軟化,變成半液態,大量的暗紅色的岩漿終于流出主殿,蔓延到前方大殿!
然而無論如何,這終究為二人贏得了寶貴的時間,蘇流熙也終于帶著容湛找到了一個暫時可以休息的地方。
他們走進的地方也是一個大殿,這個大殿之中,全部都是透明的水晶,地上、牆壁、全部都是水晶!
這個大殿之中也很是空曠,一眼看去,沒有任何裝飾,只有牆壁的水晶上有許多小的眼孔,看著很是奇怪。
蘇流熙已經顧不得那麼多,她走了一段距離,把容湛輕輕放下,讓他付趴在地上,自己則跪坐在他的身旁,查看他的傷勢。
容湛在最後一刻擋在蘇流熙身後,承受了岩漿的極大的沖擊力,雖然他的動作已經非常快,但是仍然被溫度極高的岩漿灼傷了背部,身上的袍子已經被燒的幾乎不剩,紅色的血跡染紅了剩余的破損的焦黑的衣服,
他的整個後背都被灼傷,皮膚紅腫,血肉模糊,水泡遍布,皮膚全部撕裂炸開,大量的血跡和水泡破開流出的膿水沾上焦黑蜷曲的衣服上,甚至他的如同暗夜之中的月光般的黑發也被燒掉了一些,一些發焦的發尾卷曲著,看起來狼狽至極。
被強大的沖擊力沖擊胸腔肺腑,容湛在撲進蘇流熙懷中的那一刻就已經昏死過去,此刻他安靜的付趴在晶瑩剔透的水晶地面上,面容依舊清雋,閉上那雙深邃如宇宙漩渦的眸子,他的玉似得側臉看上去特別安詳,安靜的像是不諳世事的孩子,他的氣息極其微弱,似乎像是永遠不會再醒來一般。
蘇流熙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把他破損的衣服和血肉模糊的傷口分離,因為岩漿溫度太高,在沾上的那一刻,他的衣服就已經和傷口粘連住,蘇流熙每拉起衣服,都會牽連扯起一片皮肉,有些實在難以分離開的,蘇流熙就用匕首迅速劃開。
整個背部慘烈至極。
但是長痛不如短痛,蘇流熙深知絕對不能讓衣服和傷口長時間的粘連,衣服上有血跡,膿水,更有許多細菌,一旦處理不夠及時,他的傷口發炎,進而感染,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時代,絕對是九死一生。
一點點把衣物和傷口分離開,傷口還沒處理一半,蘇流熙已經出了一頭汗。
她已經極盡可能的放輕動作,盡量不牽扯到容湛的紅腫開裂的傷口,但是容湛還是在她一下手的那一刻就清醒了。
多年的習慣讓容湛被疼醒的第一時間不是去想如何減輕疼痛,而是--誰在他身後!
醒來感受到極近的氣息,他的身上瞬間爆發出極其狠決的殺意,然而立刻他就想到事情的前因後果,知道是蘇流熙在處理他的傷口,那股凌厲的氣息就立刻消失,若非蘇流熙常年徘徊在生死線上,也是絕對感受不到的。
蘇流熙面色凝重,繼續手上的動作。
一片粘連的衣服扯不開,蘇流熙一刀下去,直接削掉了一層薄薄的皮肉。
粘連的後果,絕對比掉一層皮更加嚴重。
容湛微微閉上眼楮,似是完全感受不到痛楚,但是背部的肌肉卻悄然繃緊,可是他的神色恢復了一貫的清淡從容,單看他的臉色,絕對看不出他正承受著怎樣的劇痛。
蘇流熙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隨後有繼續手中動作。
就這樣,一點點的,容湛身上的粘連的衣物終于清麗干淨。
整個背部觸目驚心。
蘇流熙終于慶幸自己隨身攜帶者金瘡藥,雖然量不多,但是極其有效。
容湛的背部血肉模糊,紅腫的水泡甚至隱約發亮,看起來極其狼狽。
蘇流熙把藥粉均勻的灑在他的傷口上,容湛微微闔上眼。
「容湛,不要睡!」
容湛又睜開眼簾,微微笑道︰「放心,我還不想死。」
蘇流熙看容湛雖然在笑著,但是眼中神色晦暗,繼續說道︰「容湛,我就這樣叫你吧。反正我們也算共患難了,你說呢?」
容湛笑笑,唇色蒼白︰「好。那我叫你阿熙吧。」
「好。」
「……」
「容湛。」
「嗯?」
「…你為什麼…算了,沒什麼。」
「……嗯」
「……容湛。」
「…什麼?」
「你有沒有覺得,有點冷?」
蘇流熙沉聲問道。
容湛點頭。
但是他們剛剛進來的時候,並不覺得冷。
蘇流熙看向四周晶瑩剔透的水晶,這個地方,氣溫在逐漸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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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終于可以回復留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