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杏滿月復委屈地跑到舅舅家里,見到迎出來的舅母,哭著跑過去喚道︰「舅母……」
喬氏快走幾步,急道︰「杏兒,你這是怎麼了?」
紅杏抱著她大哭起來,「哇……舅母……」
「快跟舅母說說,是誰欺負你了,還是受了誰的委屈?」
恰在此時林旭進來,喬氏道︰「旭兒你回來的正好,你表妹不知被誰欺負了,你快來勸勸。」
林旭不緊不慢放下背上的藥簍,拍拍身上的灰塵,「娘你不用緊張,杏兒有那麼好的主子,怎麼會讓她受委屈呢,定是和小丫鬟拌嘴生了些閑氣,回來訴苦呢。要我說杏兒,你也太嬌氣了,這樣不是給你主子惹事嗎?」
喬氏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紅杏抬起頭,淚水大顆大顆地往下掉,「表哥,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小姐,沒有我這個表妹。大小姐的名聲是不是比我的性命還要重要?」
林旭神色一滯,隨即臉上露出不自在的神情,「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何時這樣說過?」
紅杏抹了把眼淚,快步跑過去,「你雖不是這麼說的,卻是這麼想的!」
自從有一天晚上他無意听見父母商量他和紅杏的婚事,他便怎麼看紅杏都不順眼。他是有大志向,有大本領的人,就算配不上如潔如明月的大小姐,但也不至于娶一個丫鬟。現在再看她衣服蠻不講理的樣子,還真把自己當成小姐了。
林旭更加不耐煩,「我還要給老夫人配藥,先走了。」說罷頭也不回地走出門。
喬氏追出了門,「旭兒,你給我回來!」
林旭像沒听見似的,腳步越來越快,轉眼就不見了。
喬氏氣得連跺了兩下腳,回身安慰紅杏,「杏兒啊,千萬別理那畜生胡言亂語,等你舅舅回來,再收拾他!」
紅杏木然道︰「舅母,表哥這是怎麼了。以前我怎麼發脾氣他也不會這樣一走了之的。到底是怎麼了?」
喬氏心疼之極,身為林旭的娘親,最是知道兒子此時的想法。只是小姨子一家只留下杏兒一條血脈,臨終時托孤與她,她怎麼能對不起她?
「杏兒你放心,你的心意我和你舅舅都知道。他娶你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紅杏哭得更凶了,心里憋著一口氣,她咬牙道︰「多謝舅舅姨母做主!」
林旭回到藥房,心里又是慌亂又是難受。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親人,看她哭成那個樣子,心里怎會舒服?
他胡亂裝上給李氏配的藥,提起藥匣子進了園子。
給李氏瞧完病,行至落梅閣角門處,五兒推開門,道︰「林大夫里面請。」
林旭閃身進去,隨五兒拐進茂密的梅林之中。
宋卿錦站在一株夫妻梅樹之下,飄逸的白色裙擺隨風飄擺,林旭遙遙看去仿若誤落人間林間仙子。
「大小姐……」
宋卿錦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林旭手腳無措地抱了抱拳。她掩唇一笑,「林大哥快過來,站在那里做什麼?」
林旭唉了一聲,傻笑著快步走到佳人面前,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兒近在眼前,心中實在歡喜。忽而想到父母對他和紅杏的婚事很是執著,不禁皺起眉頭,
「我看林大哥眉宇間愁雲密布,想是有什麼難事?」
林旭又是一聲嘆息,「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實在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我一直把紅杏當成親妹妹一般,從沒往那個方面想。」
宋卿錦沒想到這世上竟然有如此糊涂的父母,讓自己那麼優秀的兒子娶一個丫鬟,實在是愚不可及。「按道理講紅杏能嫁給你我是很放心的,但你也是我的朋友,我又……這里心十分糾結。」
「我還以為大小姐會罵我一頓,沒想到你會理解我。」
宋卿錦徐徐道︰「紅杏是個聰明的女子,她一定知道感情的事兒是不夠勉強的。雖然一時會難受,但終究呢會明白的。你放心,我會勸她。」
宋卿錦的話正好說進他心里,他吸了口氣,點點頭道︰「多謝大小姐開導,我一直覺著心里不舒服,以為我自己是做錯了。現下倒是好多了。」
宋卿錦笑笑道︰「林大哥生性善良,不願傷了紅杏的心,我替紅杏說聲‘謝謝’了。」
林旭望著她深如藍湖的眼楮,「你更善良,只是紅杏不懂事兒,以後會給你添麻煩的。望你以後多擔待這點吧。」
宋卿錦低低垂眸,淺笑嫣然︰「那是自然。她也是我的妹妹嘛,我不擔待她,擔待誰?」沒想到林旭這心中還是有紅杏的位置,這讓宋卿錦心里十分不舒服。
「你方才說我善良,實在讓我無地自容。如果真的善良怎麼會讓你給我弄這些藥?」宋卿錦嘴角溢出一抹苦澀而令人疼惜的笑意。
林旭心頭一痛,「不,大小家你不要這樣說。我知道那些人不停地在逼你。我听紅杏說,夫人竟然想用天底下最陰毒的毒藥來害你,他們才該死!而大小姐只是逼不得已,不是你的錯!大小姐不必為那些蛇蠍心腸的人感到內疚!」
宋卿錦秀目隱隱含淚,「沒想到原本的親人待我如同仇人;而本應和我沒什麼關系的人卻能這般為我著想。實在是……」
陽光下她的淚珠晶瑩剔透,似乎閃著攝人的光澤,林旭看得愣愣地,手不知覺地握住宋卿錦的柔荑,「大小姐,林旭在此發誓︰只要我林旭活著一天,便為大小姐做一天的事。雖死無怨!」
宋卿錦急急道︰「不許說死字,我要你好好做的你大大夫。」為我好好辦事!
林旭更是動容,心中氣血翻騰,當真為她死了才好!
宋卿錦內心暗暗發笑。看,看男人就是這麼好騙。真心對你們,你們棄如敝屣;虛情假意待你們,你們卻當成千金珍寶。男人啊,實乃天下第一蠢物!只要感情言語拿捏得當,男人就是我手中刀劍。
忽而想到那個高高在上的七皇子,他會被自己掌控嗎?宋卿錦有點吃不準,他不僅高高在上,而且陰晴不定,脾氣古怪。到底要怎麼才能讓他也變成自己手中的刀劍呢。
繁華的銅雀街上,一身雪衣的柳如玉徘徊在巷口,直到一個灰衣小廝小跑過來道︰「稟告少爺,來了!」
柳如玉整整衣衫,嘴角掛上恰到好處地笑容,策馬走出巷子。
「宋伯父!」宋濂書剛剛下朝坐轎歸府,听見有人喚他,立馬讓人停下。有長隨掀開轎簾,他看到一身雪白衣裳的柳如玉翻身下馬,朝他走來,抱拳笑道︰「如玉給伯父請安了,伯父最近一切可還好?」
「好,都好。賢佷這是要去哪里?」
柳如玉面上有點不好意思,「奉家母之命,給幾位貴府幾位妹妹送點玩意兒。」
宋濂書恍然,「听你左相提起過,你母親前些日子回了蘇州老家,現下是回來了?」
「我外祖母病重,我與母親連夜趕回去。直到無事了才回來。」
宋濂書點頭稱贊道︰「是個懂事的孩子。這樣,我們一起走吧。你打發小廝回去告訴你老子一聲,今日就在我家用飯了。」
柳如玉又是一陣謙讓,最後還是道謝隨宋濂書回府了。
在小輩兒的孩子中,出去皇族子弟,便只有柳如玉最入他的眼了。有家世,有學識,有見地,模樣也沒得挑,配公主郡主之流也是恰當,實在是個難得的女婿對象。可是千月怎麼就那麼死心眼兒,偏看不上人家呢。不過這孩子這般優秀,卿卿自己應該看得上的吧,到時候一撮合,千月也是沒有辦法了。
越想越覺得自己主意很不錯,臉上不知不覺爬上笑意,腳步也輕快起來。
「伯父,有什麼高興的事情嗎?」
「伯父我的兒子都尚小,有沒有兄弟,平常連個一起喝酒的人都沒有。今日你來了,伯父是真心高興。」
柳如玉淺笑道︰「這有什麼,以後只要伯父不嫌棄如玉嘴笨,那如玉就常來陪伯父吃酒如何?」「那感情好!」
兩人談笑著進了內堂。
錢千月剛給管事們訓話完畢,瞧見宋濂書和柳如玉走進來,才想起來剛才有丫鬟來回稟過說有客到。只是沒想到是這個風流傻子。
今日錢千月身著月牙鳳尾羅裙,高高的凌雲鬢襯的她越發明艷高貴,不可方物。
柳如玉咋一面對面看到這般耀眼的美人,不由得臉上一紅,拱手道︰「如玉給伯母請安。願伯母身體安康事事如意。」
錢千月是對劉氏厭惡,也知道眼前這小子雖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但屋子里那些烏煙瘴氣的事情忒讓人惡心。難為劉氏給他兒子捂得嚴實,但這世界上哪有不透風的牆。錢千月只淡淡道︰「嗯。帶我向你母親問好。」
「是,伯母。如玉一定帶到。我母親還給伯母準備了一件禮物,不成敬意,還請伯母笑納。」說著讓小廝捧上一個精致檀木盒。「這是蘇州最有名的中醫聖手盧慶元配置的養顏藥膏,十分難得。」
「多謝你母親有心。」錢千月瞥了一眼,心道,這劉氏還真是花了不少心思,連盧慶元的養顏藥都弄了來。
她一使眼色,身後的欣蕊上前捧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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