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七看著煙柳一步步往廂房走,似乎感覺整個大廳的氣氛都在隨著煙柳每一次腳步下落而變得異常詭異。舒愨鵡
特別是,徐二少。
身旁的徐二少,大概是此刻醉春院眾人里最緊張的一位了,因為蘇七分明地看到,他額頭上的青筋因為激動在一跳一跳,面色卻因為煙柳的一步步走動而絲絲蒼白。
蘇七就看了兩眼實在是不忍再去看,甩甩頭繼續看煙柳。
煙柳剛好走到她出來的那個房門前,停下了腳步,對著眾人盈盈一拜︰「稍等片刻。」
蘇七看著煙柳推門進去又轉身把門關上,一時竟覺得,心口有什麼在微微堵著似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好奇怪的感覺,以前從來沒有,也就除了那次在靈音寺她非要問千祗璃個究竟,可是她問出來了,卻又覺得諷刺無比,只有那次,才有今天這樣被空氣中的壓迫感壓得喘不過氣來。
而且煙柳進去的時間越長,她就覺得越焦躁不安。雙目死死盯著房門,有一瞬間的沖動竟想就那麼沖上去打開房門看看里面到底是在和煙柳談笑,可是又覺得,可能自己不該知道里面到底是誰。
這種感覺,很奇怪,很糾結。
一如她袖中糾結的小白。
「你還想干什麼?」蘇七盡量以眼神表達出她想要表達的意思來,畢竟這一會兒她成了焦點,總不能再頓去,用半截袖子遮住臉然後像做賊似的跟小東西說話。
小東西朝她眨眨眼。
蘇七也回了小東西兩下眨眼,示意她看不懂。
從煙柳進了廂房,小東西就開始蹬個不停,她心知按捺不住,也只好將一只小腦袋拿出來看看小東西到底想干什麼,幸好她不是站在最後面就是站在最前面,現在她身邊就只有個徐二少而已,徐二少還正忙著看煙柳,沒空多瞟她一眼,再加上本來此刻的金老鼠小得可憐,一盤點心都能給遮了去的體積,她稍作遮掩一下還是做得到的。
小東西的眼楮又開始變得水氣氤氳,蘇七越看越無語,她真的在想,這小家伙是公的女的?否則怎麼能這麼嬌氣,每次受點不大不小打擊就開始跟她裝可憐。
她,靠之!
她長這麼大受了多少打擊都數不清了,每次她心里不舒服時哪兒來像她這麼一個這麼好心好肺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來安慰她?這小家伙竟然敢這麼恃寵而驕,還沒完沒了了,她要是任由這小東西放肆下去,她以後就不姓蘇。
扯出一個笑,眯著眼楮看向那只小腦袋,在滿意地感受到小東西伶仃一震時,很和諧給出一個警告的眼神。
有事情也先給我憋住,回去再說!
她想,小東西是理解了的,只不過仍舊是有些委委屈屈,吸了吸鼻子,很听話地鑽了回去。
蘇七滿意的看著小腦袋一抽消失在她的目光聚集處,撇了撇嘴,這小家伙除了吃就沒別的事,這次肯定是又想要吃的。她就奇怪了,兩塊塊雪松糕就能差不多把小東西遮住,那她一把就抓了好幾塊塞進袖里,小東西自己還在盤子後偷了幾塊一口酥呢,這都不夠它吃的?
竟然還探出頭來來想要吃的,雖然它沒說,但蘇七一定是這樣的,除了吃,小白的世界別無其他。
還好她及時掐斷了小白的無恥念頭,否則她就馬上也就要變無恥了。
因為,一主一寵拿了人家的點心,沒給錢。
幸虧是眾人現在注意力都在煙柳身上,沒人去看那兩盤斑駁不已的點心,也就不會有人知道,那兩盤缺了好幾塊的點心,是她偷的。
轉念一想,不對,不是她偷的,是這小家伙偷的!可是再想,小家伙偷完她也順手拿了那麼幾塊,關鍵點不在這里,在于,不管是誰拿的,反正她沒給錢。而且最怕的就是老鴇獅子大張口狠狠宰她一頓,她就要肉疼了。
雖然現在自己偷拿了千祗璃好多銀子,也算個小富婆了;呃,但是她還想繼續攢,攢到她也能蓋一座像楚府那樣的宅子,就在峪州,娘和她,一起住。
或許,可以的話,沈姨娘和凝兒也可以來一起住。
現在越來越覺得,楚府簡直就是自己夢中的天堂,自己應該從小
時起就期盼著有一座那樣的宅子,現在住在里面,覺得很幸福,但又很不真實。
就是一次帶些玩笑意味的「補償」,她得了一座冠上她和千祗翊姓氏的「楚府」,她不知道以前楚府叫什麼,反正是不會叫楚府,她也沒有去問,只是覺得,就因為這挺有趣味性的賠罪禮物能使自己收獲一份記憶,挺好。
而自己有一天,也定要真正自己有一座這樣的天堂。
于是乎,她就不能多花一分冤枉錢!
那麼,就只有遏止住小東西想繼續偷東西的邪惡想法,以保她的銀子周全。
這麼想下來,舒服多了,她有錢就是好事。
可是煙柳怎麼還不出來,怎麼她見那位神秘人的路就這麼艱難呢。
大廳里眾人也都不似剛才那般眼楮緊緊盯著被煙柳關上的房門,有些以再度跟身旁妓女坐下,更甚者是恢復了徐二公子和煙柳這一出之前的熱鬧氣氛,有說有笑。
漸漸的,大廳再次熙攘了起來,一如這里往日的熱鬧,不知是厭煩還是忘卻,大家都不再等待。
只有她,和徐二公子,一直在等,一直在看。
等煙柳出來,看那位神秘人。
「姑娘可是有事?」
身旁的徐二公子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話,蘇七轉過頭看他一臉蒼白的神色。
綻出一抹溫和的笑意來,「無事。」
「既然無事,為何來這等地方?」徐二公子語氣淡淡,仿佛不是在和蘇七說話,而是在自囈。
蘇七一皺眉,徐二少也是被煙柳給帶溝里去了麼,也是在想她要做什麼風月勾當麼?
這麼一想,心中不悅,語氣一時有些冷︰「想來便來了。」
徐二少微一怔愣,似是有些驚訝她的回答。
「姑娘好豁達的心性。」
這次換蘇七愣了,她真有這麼豁達?為什麼一天之內兩個人都說她豁達呢?
撇撇嘴不再說話,管她是不是豁達呢,自己權當什麼都不知道,就是再懂也當個啞巴,否則吃虧的就總是自己。
身後,歡歌笑語,嬉笑聲不絕于耳,卻只有兩個人影悄立在樓梯口處,靜默無言。
也不知時光過了多久,蘇七才看到那緊閉的廂門輕微開了一條縫,接著,一絲絲擴大,露出煙柳一張魅惑眾生的臉來。
煙柳看見她笑了笑,帶著些……得意。
蘇七不解,有什麼好得意的,又不是搶親成功了,有什麼好瑟的。
她看得出,徐二少此刻連去欣賞煙柳臉上迷煞人的笑容的心情都沒有了,因為他的眼,此刻緊緊盯著煙柳的身後,似乎就想讓自己的目光從只開了一人寬度的門中穿過去,好看看那里到底是何人。
不只是徐二公子,方才剛剛活躍起來的眾人,也隨著煙柳的一推廂門繼續把焦點全部轉向那開了一人的廂門。
空氣中,又迅速凝結了一種緊張氣氛。
蘇七撇撇嘴,煙柳是不是很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要不然怎麼那麼善于集中眾人的目光並且熱衷于此,樂此不疲呢?
可惜,站得越高,摔得就將越慘。
要是不知收斂,她敢說,最後的下場一定不是什麼好結果。
煙柳有時很聰明,但好像僅限于對付她,給她使跘子這件事上,她覺得在這件事上煙柳真是將她的聰明才智揮發揮到淋灕盡致。可是有時又會做一些在她看來就是在找死的行為,比如遠遠把徐二公子推開不留退路,比如讓自己成為那最耀眼卻也最招嫉恨的眾矢之的。
也有可能,她想的是錯的。
也許煙柳最後不會像她想的那樣沒什麼好下場。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煙柳覺得她自己有資本。
如果煙柳能這麼張狂是因為煙柳有資本的話,她沒什麼好說的。
有資本有實力的人說話做事從來就不需要考慮,所以那麼多人在渴望
實力。
包括她。
她不知道煙柳有什麼好招搖的實力,但也不想了解太多,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她可以去了解的,但是也隱約感覺得到,跟今天的神秘人有關。
煙柳今天一直很自信。
自信的理由,她猜,是那個神秘人。
煙柳能把徐二公子推開就說明給自己找好退路了,那這個退路,呼之欲出。
「他來了呢。」
煙柳優雅地笑著,優雅地跟眾人,以一種天生女王般的驕傲語氣跟他們在,說話。
徐二少的額頭出了一層細汗,蘇七看著看著,竟覺得,自己也出汗了呢。
抬手去一模,哪有什麼汗,她自己都快要把自己嚇出病來了。
最可惡的是,人徐二公子都出了一頭激動的汗,煙柳還就是站在那兒不挪身。
蘇七暗罵,不挪身你讓人家怎麼「來了呢」,把你一巴掌排走嗎?
一邊在心里罵還一邊朝煙柳翻了翻白眼,也不管煙柳是否看得見了,權當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滿。
煙柳果然是看到的,也不過是滿不在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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