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被吵鬧的門鈴聲驚醒了,我揉著惺忪的眼楮從床上坐起身來。♀
「誰呀?一大早的敲門?」
羽裳早已下床跑去打開房門。隨即,一個粗魯的罵罵咧咧的聲音旋風一樣卷進屋來。
「秦瑞,你這個不要臉的狗東西,秦家的臉都要被你丟盡了。你偷吃食也要我來幫你擦。什麼人家不好惹,你偏要去高攀什麼董事長。你的志氣呢,你的驕傲呢。」
是姐姐秦麗。她的臉氣得發白,渾身顫抖。沖到我的床前,一下子掀掉了我的被子,扔到地上。她用右手食指指著我的鼻子,「不要臉的東西。人家不要你,你何必死纏著人家。一定要那個老太太把世界上最難听的話都講給我听嗎。」
林羽裳緊跟過來,「秦麗姐,發生什麼事了?」
「什麼事?問問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秦麗姐,別生氣,坐下慢慢說。」
「我能不生氣嗎,讓別人指著罵我老秦家,好象我們家的人要死絕了一般。」
我完全懵了,但在她說話的字里行間我听出弦音,一定是李小棠的母親去找了姐姐。並且說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話。想到老太太如此之舉,不由讓我悲從心來。難怪李小棠一直沒再來找我
「你別裝出一副很可憐,很委屈的樣子來給我看。我早就受夠了你,如果不是因父母早逝,你是死是活,我才不會管你呢,你有能耐搬出來住,就有能耐不再給我任何的麻煩。」
「我的事不要你管。」我的聲音冷而無絲毫感情。我甚至不想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以為我想管嗎?做你的春秋大夢。」
「那好吧,就請回吧。」
「你可真是不知廉恥,枉費我辛辛苦苦將你拉扯大」
姐姐秦麗咆哮著,我清楚她如果不罵完罵累了,是不會罷休的。
我顧不上理會她,思緒亂紛紛。從床頭櫃取出香煙,點燃了一支。李小棠啊李小棠,任何的事情都可以沖著我來,為什麼要讓別人來承擔呢?如果你真對我心有所屬,何苦讓我遭受這些呢?你避著不來見我,就是要你母親來傳達你的心音的嗎?可是我和你之間的約定呢,你連試一試的勇氣都沒有了嗎?還是這一切都是假的,你一直在騙我?想到這里,鼻頭一酸,眼淚不由得涌了上來。羽裳坐我旁邊,模著我的長發,拿紙巾擦拭我的眼淚。
秦麗終于罵累了,冷汗從她額頭冒出。「你自己把這件事情擺平了,否者你就不要再姓秦。我沒你這樣丟臉的妹妹。」她擺了擺手,昂起頭向門口走去,只見她的身子搖晃,打了個趔趄。我擔心地坐直身子,林羽裳跑過去扶住了她,「秦麗姐,你沒事吧?你也別太著急了。這事情肯定有誤會。李小棠對秦瑞的感情可以看出來是真心的。♀」
「誤會?是誤會就好了。真心?什麼真心?他母親說他已經有般配的,門當戶對的女朋友,馬上就訂親了。是秦瑞一直死皮賴臉糾纏李小棠。下賤骨頭。」秦麗重重地罵出最後四個字就拉開房門,搖搖晃晃徑自走了。
我呆了,傻了。抽煙的手停留在半空中,顫抖。秦麗對我的罵語再惡毒,再不講情面,可以說我早已經習慣了。
「羽裳,羽裳你听到了嗎?李小棠要訂親了。而我還在這里苦苦地等著他,做我的白日夢。我那麼相信他,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我是多麼地愚蠢,簡直愚不可及。」
「秦瑞,去找李小棠吧,問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羽裳,我不會再去自取其辱。我不會再見他了。」掐滅手中的煙,我下床沖進了浴室。我需要冷靜冷靜。打開水龍頭我把頭塞進洗臉池。我失聲痛哭著,我分明愛著李小棠,可我卻不知我該怎樣做。這中間發生了什麼樣的變故我並不知道,但秦麗說李小棠要訂親了,他要訂親了,和誰訂親?半個多月不見李小棠的面,沒有他絲毫的音訊。今天好不容易有了,卻給我當頭一棒。我看著鏡中濕漉漉的自己,頭發亂七八糟貼在頭上,臉上。水珠順著一綹一綹的發稍滴落。林羽裳一遍遍敲著房門呼喊著我的名字,「秦瑞,你沒事吧?」「秦瑞,你出來呀。」「秦瑞,你別嚇我。」林羽裳的聲音斷斷續續,似乎在哭。我打開了房門。林羽裳抱住我,「你沒事就好,秦瑞,堅強一點,或許事情並不會象你姐說的那樣糟。感情畢竟是兩個人的事情,對不對?」
「羽裳,我和李小棠之間有著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盡管此刻我的心很痛真的很痛。不是因為秦麗的罵,而是事實存在永遠無法改變的問題。我沒有父母,沒有好的家庭背景,才會任人鄙視」
和羽裳談完一番話,已快到上班時間。來不及早餐,匆匆收拾一下就趕去公司。心情糟糕,眼楮紅腫。
「秦瑞,你怎麼回事?」
負責采稿的高主管,中等身材,圓臉濃眉大眼的男人,將我設計的廣告圖樣扔在我的辦公桌上。
「提醒過你多次了,客戶是要藍色夢幻的設計稿,而你卻用了不相符的灰色調。你懂不懂設計啊?真搞不懂現在這些年輕人整天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什麼就沒有一點務實,敬業的工作精神呢?這樣散漫下去,遲早會拖累公司」高主管嚴厲的批評引來了辦公室所有人的目光。他左邊的臉因為生氣而略微抽搐。
「哦,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修改。」我起身很誠懇地向高主管道歉。他用嚴厲的眼神再次警示過我之後,便轉身回到了他的辦公室。
我重重地坐回椅子上,閉上眼楮,左手支撐起我的額頭輾轉著。「真是的,怎麼會發生這樣低級的工作錯誤?就因為早上的不愉快,因為李小棠嗎?李小棠,你在哪里呢?你在做什麼?你真的變心了嗎?一句解釋的話都不肯給我,連最後一面都不屑一見了嗎?可是,我自己為什麼不去找他問個明白呢?就因為我的自尊嗎?我的自尊,讓我顯得自己很強大,覺得世間沒有任何困難可以打倒我。♀是的,沒有可以打倒我的東西。可是這樣的自尊是不是一種懦弱呢?我沒有勇氣去面對李小棠,沒有勇氣去面對我現在知道的這些事情,甚至沒有勇氣去揭露事情的真面目。我有是多麼地悲哀呀。寧願躲在角落一個人傷心。」我重重地嘆了口氣。我還是要面對生活的,不是嗎?我還是要生活下去的,不是嗎?我還要自己養活自己。我怎麼會有時間呆在這里苦思冥想這些與工作無關的事情呢?
「秦瑞,你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幫你?」姚林逢,一個頭發永遠時髦豎起噴著發膠,很陽光,瘦瘦高高的小伙子,此刻雙手托著一摞文件站在我的辦公桌前。他的眼楮亮晶晶的看著我,滿是征詢的意味。
「哦,不用了,謝謝你,我可以的。」此刻的我很感激姚林逢,他在最恰當的時間段送給了我一絲心靈的溫暖。這個小伙子,總是這樣熱情。他每天去倒水喝的時候,總會順便帶上我的杯子幫我倒一杯熱乎乎的咖啡過來。他對我的熱情幾乎成了一種習慣。而我也很享受的接受著他的這份熱情。我沖他微微笑了一下。
他很會意地走到了自己辦公的位置。將那一大摞文件放在那里就開始埋頭忙碌起來了。我努力將思想帶回工作中,仔細地設計著藍色夢幻的廣告。
到了下班的時候,終于完成稿件。交給高主管的時候,他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就是要有這股子工作精神,秦瑞,你很有靈氣,將來會成大器的。我看重你。好好干。」我也重重地舒了一口氣。還好工作沒有再出現偏差,謝天謝地。
從高主管辦公室出來,我開始整理自己辦公桌上的東西,同事們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此時,只見姚林逢提著包走過來︰
「秦瑞,一起晚餐吧,我請你。」
「我」我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答應他。
見我不做聲,他緊接著說︰「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里?」
「一會你就知道了。」他很神秘的挑了挑眉。
「這麼神秘一定不是什麼好去處。」
「誒,先別急著評論,一會保準你會很開心!」
「何以見得?」
「眼見為實!」
「莫非你漲了工資,這麼好心情請我吃飯。」
「要漲也是你這個拼命三郎先漲,哪輪得到我!」
「少貧了,我可沒你說的那麼夸張。」
「還沒有,每天就你最後下班。這可是公司上下全都看在眼里的。」
「就這還出差錯。」想起當天發生的事情,心底寥落地悵然起來。好在只是高主管訓斥。如果換作沒事都要雞蛋里面挑骨頭的吳經理,不扒我一層皮才怪呢!
「人非聖賢,焉能無錯!秦瑞小姐,小的恭候您多時了。」姚林逢彎下腰,作出請的動作,憨態可鞠。
我笑著站起來。
「好吧。」我繼續整理著東西,答應了他。
坐在姚林逢的摩托後坐,戴上他遞過來的頭盔,姚林逢發動摩托,旋風似的帶著我在大街上穿行起來。街上的霓虹燈象流星般一閃而過。我緊緊地抱著他的腰。花果街,林和街,大東路最後,摩托車在麗景路的一家名為「雲韻」的西餐館前停了下來。
「秦瑞,我們到了。」存放好摩托車,姚林逢拉著我的手走進餐館。
「逢哥好!」侍者向姚林逢打招呼問好。
找了位置坐下來,點了食物後。姚林逢起身走開了。我端起杯,喝著散發淡淡檸檬香的水。他的摩托騎的真是棒,我依舊沉浸在剛才飛馳的摩托過程,由衷的對他的車技表示贊賞。不過還是很好奇,為什麼門口的侍者稱他「逢哥。」好似他在這里很熟。我打量著周圍的環境,說實在的,這家店布置的很浪漫,一張大大的繩網罩在整個天花板上,繩網的每個結都垂著一盞小小的粉色水晶吊燈。抬頭望上去,象是掛在天幕中璀璨的星星。一眨一眨的真是可愛極了。餐館的整個牆壁上涂滿了粉色西方田園畫。靠牆的幾個柱子上掛著西方的一些裝飾物。忽然,我被牆上掛著的一幅桃花圖吸引了,突兀的樹杈,淡粉的桃花,花繁似錦,清新悅目。畫的右上角標附一首詩︰
「不同的日子
有情的天
細數著日月
美麗的光環
青春有你
青春有我
戀愛的春季
遐思無限」
我驚呆了,這不是我好久前涂寫過的兩句詩嗎?可是,我記得我涂寫過之後就不知道放哪了啊!現在怎會附在這張畫上。並且畫上沒有落款。正當我狐疑之即,身後一個聲音從我耳旁飄了起來︰「你很喜歡這幅畫?」
是姚林逢。
「可是,畫上的詩」
姚林逢在我對面坐下來望著我,眼楮炯炯有神,「是在你借我看的那本名著《飄》里。看過之後覺得你寫的詩意境很不錯,我就因詩附了桃花圖。
「你是說,這幅畫是你畫的?」
姚林逢笑著點了點頭。
「這首詩我涂寫完之後都不知放在了哪里原來夾在《飄》里了。可是,這幅畫為什麼沒有落款呢?」
「因為還未征得詩作者的同意,如果只落我的名字,豈不是侵權。哈哈」
我們都很開心地笑了起來。
「真的,秦瑞,我自做主張用你的詩歌配了圖,你不會生氣吧?」
「不會。當然不會。真想不到,你這麼有才華,畫的畫如此清新雅致。你不是個凡人。」
「嗨,千萬別再夸我了,否者我飄飄若仙了。我可不願意做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晚餐在非常愉快的談話中進行著。
「對了,姚林逢。這家餐廳你經常來嗎?他們都好象認識你。剛才我們進來的時候,門口的侍者叫你‘逢哥’。」
「我是這里的老主顧。」姚林逢笑著遞給我一支香煙,幫我點燃,隨後他自己也點燃了一支香煙。「這家餐館是我父親開的。我抽空會來這里幫忙打理。」
「難怪,我就說嘛,越是顯示神秘的地方,越是你經常來的地方。」
「這話不假,這個地方說神秘又不神秘。」
「不過西餐廳的設計真的是很大膽,主色調通用粉色。給人煥發青春的感覺,並且讓人覺得整個生命沉浸在如詩如夢的春季。」
姚林逢笑著點了頭默許了我說的話。
「餐廳是我設計的,我喜歡設計工作,所以就去了這家廣告公司實習。」
「姚林逢你真是太了不起了,餐館的設計實在太棒,我進來一坐下就覺得設計很大膽,很不一般!你真是個天才!听同事王小玲說你的設計可是拿過金獎的。」我眉飛色舞,由衷的贊嘆!「你今天讓我認識了解了另外一個很不簡單的你!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還要去廣告公司上班呢?」
姚林逢報以自嘲的一笑,撇了撇嘴唇,「我是個私生子。母親很要強,不願意我接管父親的產業。她要我自力更生,自謀出路。我當然就要從基層做起了。說實話,廣告產業也是我的目標。從這些大公司多取點經是有好處的。」
「你父親有家室。」
「沒有。兩個人都沒有成家。其實我看得出來,他們明明相愛,就是不肯結婚,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名字姚林逢,第一個字取自母親的姓,中間的「林」字取自父親的姓,第三個字,相逢的「逢」字。我覺得母親給我取這個名字,肯定有愛情的密碼在其中。只是她從來不給我講。」姚林逢嘆了口氣。
「他們肯定會重逢,會相聚的。或許他們之間之前到現在是有一些障礙。但是總有一天會逾越這些困難的。你母親之所以給你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和你的父親重拾舊緣。」
「秦瑞你太聰明了,你想啊,我來到父親這里,他總會沒完沒了地問我母親的近況,我回到母親那里,母親也和父親一樣,會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詢問父親的近況。我都成他們之間的傳話筒了。」
「你的確是他們之間感情的紐帶。」
「秦瑞,光顧著介紹我的狀況了。你呢?你怎樣?」
「你比我幸運多了。父母健在。我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極其簡單的一個人。我十一歲時父母遭遇車禍,姐姐和我相依為命,她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她是一個非常挑剔的人」
突然,我被一個熟悉的身影吸引,再說不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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