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瑩從老總辦公室出來,辦公間里已經清空,都出去午餐了。
她神色不豫,唇抿得緊緊的,眉間隱著一絲陰霾,到卡坐上拿了自己手包,離開了公司。
樓梯間,踫到打外賣回來的同事,問好之時,對方眼神兒都閃著異恙的光芒。
丁瑩揚起微笑,一慣如常。
踏進電梯時,卻覺得腿下有些浮軟,她低頭看了看雙腳,眼角的余光瞥到電梯金屬門上,自己有些扭曲黯然的臉色,自嘲一笑。
她抬起頭,沖著玻璃鏡面,一個深呼吸,重新揚起唇角。
別人怎麼看,重要嗎?生活是自己在過,好不好,開不開心,舒服與否,都是自己的感覺。她管不住別人的眼神和嘴巴,但可以把自己的心守好,就夠了。
鈴聲響,電梯門徐徐打開。
門外站著鄧雲菲,看到丁瑩,立即扯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口氣陰陽怪氣地叫了丁瑩一聲。
丁瑩一如既往應下,看了眼鄧雲菲手上提的水果。
鄧雲菲的嬌容上迅速閃過一抹惱色,手一動,把水果袋移到身側後,避開丁瑩的目光,大力按下關門鍵,一副逃避的不耐煩狀。
丁瑩覺得好笑,她並不是沒去過男人的辦公室,豈會不知男人喜歡吃什麼水果,用得著如此掩耳盜鈴麼!
正午的陽光灼烈,大小館子里人聲沸沸,俗人俗世,熙嚷喧囂。
丁瑩獨自走過長長的廊蔭,卻了無食欲。
——男人的新鮮勁兒來了,一時興起也時常有之。小丁你是聰明人,應該懂什麼樣的人適合相伴終老,什麼樣的人只適合游戲人間,玩玩而矣。
老總在紅塵打滾的時間比她長,資歷比她深厚,自然能說得頭頭是道,做得妥帖穩當。
可她丁瑩不是。
她不是那種適合游戲人間的人。
她也從來沒有想過,男女之間,只是玩玩而矣。
她很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她從來也不是那種玩得起的。
低頭,十個圓圓的腳趾頭兒,輕輕翹起,粉紅的甲蓋,的確可愛,不知道他是否也發現,在夾腳的指縫里,早有丑陋的老痂,甚至還有經年打磨的傷口。
曾經有愛情故事里講道,男主人因為女主人洗腳而求婚成功,女主人意外癱瘓,男主人數十年如一日為其洗腳按摩。說,這樣不計較的肌膚相親,帖心以伴,便是最真摯的愛,綿長,恆永。
可放在日新月異的今天,幫你洗腳穿襪子,也不過是現代都市男女為追求情愛刺激的一些小伎倆罷,稀松平常,無足掛齒。
何況,那男人的手,藝術家一般,可以端精致的紅酒杯,女人的足于之不過一時戲耍的玩具,她從未當真。更未可知,她也不過是他的千帆一幕,過眼雲煙罷了。
……
回到辦公大樓,電梯間前,男人單手插兜,立于三五人間,俊雅出眾,引人注目。
丁瑩不動。
閻立煌突然回頭,朝她一笑。
丁瑩眼光閃了下,有些遲鈍地似乎沒發覺。
閻立煌咳嗽一聲,丁瑩才轉過眼眸。
方才恍然大悟一般,月兌口而出,「閻總,你還沒吃藥?」
閻立煌覺得女子那如夢初醒的表情,很有趣兒,唇角傾了傾,轉步移到丁瑩身邊,低聲,認真說,「好像是。」
丁瑩疑惑地斜眸看去,「什麼叫好像?」
閻立煌的目光悠悠地下調,落在那雙自然粉紅的唇上,「說是,飯前後半小時吃。中西藥必須分開。潤喉片是中藥,只能嚼食,不能吞。時間安排上,好像有些沖突。」
丁瑩差點兒翻白眼,知道男人這根本就是給自己懶惰找借口,卻不得不耐著性子,跟其回了辦公室,把藥全部成為一小份,寫了個食用流程表交給男人。
男人突然說,「瑩瑩,你幾點吃的午飯?」
丁瑩不解,「一點半,老總找我討論了點事。」
男人目底似乎閃過笑意,「也對,若沒那意外,剛才我們也不會在樓下踫到,你應該早就跟他們用完餐回辦公室了。」
丁瑩目光一定,抽了口長氣。這家伙是在說,若有意外發生,就不可能按時間表上的安排按時吃藥了,這根本就是威脅!
「沒關系,若是你忙過了頭或忘了,我會提醒您的,閻、總!」
丁瑩欠欠身,轉身離開。
閻立煌看著那離去的挺直背脊,眼眸微眯,神色淡化。
之後,閻立煌果然都按時收到了女子的短信提醒,準時準點,絕不遺漏。同時,為切實加強效力,短信一到,送藥和溫水必然跟著到來。
開頭幾次,水是由鄧雲菲送來的。閻立煌任其放在一邊,不予理睬。
鄧雲菲提醒過幾次,皆無效果。心下似乎也明白主子的意思,將氣就撒到了丁瑩頭上。
隔日開始,溫水就由丁瑩親自送到桌前,看著閻少煌吃下藥,才離開。
對此,丁瑩沒少被鄧雲菲的毒眼掃射。
飲水間里,鄧雲菲明示加暗示地警告,說,「像《繼承者們》那種腦殘劇,也只有乳嗅未干的無知小姑娘才會沉迷相信。現實里,以太子爺們的真正品味,根本不可能跟那種一身酸蘿卜大白菜氣質的草根女在一起。就算偶有交集,也不過是一段艷遇,或者露水姻緣,玩玩而矣。不然你們瞧,港城那位首富的兒子,跟了十年的女人,兒子都生了三個,也沒能嫁進豪門。這就是現實!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多半沒有好結果。」
其他同事紛紛作鳥獸散,避及鄧雲菲的女王風暴。
丁瑩低著頭,閑情雅致地泡著自己解暑美容的玫瑰花茶,新買的水晶玻璃杯,晶瑩剔透,綠葉輕波,花香蔓蔓,一式的水晶調羹在雪白指間探出細細長長的勁,宛如天鵝的頸,十足的小資情調。
泡好後,她捧著杯子,慢慢踱出飲水間。
憤憤的跺腳聲,恍若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