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雖然說得輕,卻是內涵十足。
芳華郡主的生父安王和蕭寒的生母福溪長公主本就是同胞兄妹,這聲表哥叫得自是底氣十足;此外,用了如此親熱稱呼,自稱還從芳華改成了閨名芳若,同樣也是意味深長。而如此親熱之舉,卻是用在先前從未謀面的親戚身上,這聲「表哥」,還真是引人遐思。
一時氣氛微冷,冷面少將眸光淡淡,卻是並未伸手接過發帶,而溫婉郡主亦沒有就此收手的打算,如此僵持不下,倒是對面那一直看戲的白衣公子瞬間黑了臉色。
正是尷尬,忽聞身側噗嗤一聲輕笑,眾人回眸,只見那強抑著笑聲的小公主稍稍掩了面,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不是故意笑的…就是剛剛那個氣氛…還有蘇秦那個臉色…總之我不是故意的呵呵呵…」
雖是讓人哭笑不得的沒心沒肺,卻是恰好打破了尷尬氣氛,名叫蘇秦的白衣公子先是一愣,隨即張牙舞爪撲過去纏著公主討要發帶,冷芳若亦是在對面那無動于衷的冷顏面前,不動神色收了手中發帶。
此時此刻,面上雖是沉靜,冷芳若心中卻是疑慮重重矛盾萬分。
一面,她必須抑住瓏瑜在眾人面前出盡風頭引人注意,一面,為了父王大計,她又不能完全斷了瓏瑜和蕭寒之間的聯系。
按照原先計劃,瓏瑜自幼傾慕蕭寒,她便讓瓏瑜得不到蕭寒注意,這樣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便是最好的結果;
可是如今,瓏瑜已在騎射場上大放異彩得到了蕭寒的注意,但是方才她故意試探,卻驚覺瓏瑜對蕭寒似乎不若她先前認為的那麼在意。若是最終演變成了郎有情妾無意,那真真是毀了父王一番精心算計!
抬眼看了看正和蘇秦打鬧的瓏瑜,又淡淡瞥了眼目不轉楮看著二人的蕭寒,冷芳若恨得咬牙,卻不得不從長計議。
如今之計,定要先弄清瓏瑜和蕭寒心中所想再作打算,想著,便是好生整理出一抹淑婉笑意來,上前拉過瓏瑜,走到蕭晉蕭寒面前︰「二位表哥,芳華听聞這大營以西有一片青稞草原,是春夜賞月的好去處。今日長空無雲,夜里定是明月高懸,芳華想邀兩位表哥同瓏瑜一起,四人策馬去青稞賞月,不知表哥意下如何?」
賞月!小公主一听便興致高昂,直嚷著要去,蕭氏兄弟二人相視一眼,隨即也應了下來。
之後便是號角聲起,壯士「出征」。遙遙目送著那浩浩蕩蕩踏入山林的圍獵隊伍,冷秀顏乖乖挽著冷芳若的手,那淺淺上揚的嘴角,彎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便是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麼?
——
是夜,青稞草原,綠意莽莽,夜間微涼晚風拂過那如絲青草地,起伏之間,便是猶如一池春水,碧波蕩漾。
一行人,四匹馬,緩步行在悠悠綠草間,仰頭便是那黝藍夜空月朗星稀,垂眸,春風裹著青草香穿過衣擺發梢,留下的清爽氣息,直叫人心曠神怡。
這樣的景色,語言仿佛成了多余,感受夜風拂過臉龐的柔滑,舉目遙望遠方月下無垠草原,四人皆是無話。
一路上策馬過來,為了便于觀察瓏瑜和蕭寒,冷芳若自稱騎術生疏拖慢了節奏,卻不想瓏瑜反倒也跟著慢了下來陪在她身邊,如今兩前兩後,一路上,瓏瑜和蕭寒竟是一句交談都沒有。
看看前方半隱在夜色中的高大背影,再看看身側的如花笑顏,冷芳若輕輕嘆氣。看來瓏瑜對蕭寒的確是興致不高,一晚上相處,反倒是蕭晉,這個和她們沒有血緣關系的「表哥」時常轉過來與她們攀談,瓏瑜那一聲聲「大表哥」,叫得倒是歡暢。
其實她並不是很確定關于父王的計劃,福溪姑姑跟蕭寒透露了多少。但是可以確定的是,此次春首圍獵,蕭將軍帶了兩個兒子過來,行的就是婚配公主的打算。無論是蕭寒還是蕭晉,無論是否知道幕後大計,只要是能迎得瓏瑜芳心,兩人的作用其實是一樣的。
想到這里,她反倒有些輕松起來。
如果瓏瑜看上的是蕭晉,于她不是更好麼?即和父王的安排沒有沖突,又可以斷了瓏瑜和蕭寒的關系。畢竟,她和蕭寒心中都明了,一旦父王大業得成,瓏瑜必死,他要迎娶的女人也只會是她,這樣,便是早點月兌清了關系,未嘗不是好事。
想著心事,正在晃神,忽聞身側一聲欣喜呼喚,瓏瑜回頭扯了扯她的衣袖,揚手一指︰「表姐,快看那邊!」
循著手指方向看出去,天高雲淡,原來他們剛剛繞開了一片樹林,前方整片草原再無遮蔽,一輪巨大的明月靜靜懸在天邊,襯著清涼夜風墨黑樹影,美得震撼人心。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去,仰頭看著那如盤明月,眼底萃上了月華,而就在那一刻,突然身下坐騎一個驚嘯凌空立起,冷芳若嚇得一聲驚呼勒住韁繩,待到馬蹄頓地,那匹官馬忽似發了瘋一般,嘶鳴一聲便向著前方沖了出去。
「表姐!」
身後傳來一聲驚恐呼喊,輕柔夜風在急速之下瞬間化作勁風,刮得人睜不開眼楮。冷芳若嘗試了幾次狠勒韁繩卻是絲毫無用,未幾便被馬匹顛得心神渙散,只能勒緊韁繩俯身抱住馬脖子,以防摔下馬去。
耳邊鼓動的風聲裹著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她知道後方定是有人追來,她只要再堅持片刻便能獲救。趴伏在馬背上,她努力保持平衡,微微睜眼,未幾,便在那一片荒蕪草地間隱隱看見了一個黑色身影。
那是蕭寒,一身黑衣,騎在黑色駿馬之上。多年爭戰沙場,蕭寒果然是反應奇快騎術精湛,僅僅憑著一匹普通官馬便能追上她身下這匹瘋馬,當真了得。
身側馬匹已是越來越近,漸漸雙馬並駕齊驅,她偏頭,勉強看他一眼,那張俊顏還是不帶任何表情,一雙黝黑深邃的墨瞳直直看入她的眼,無聲傳遞訊息。
她暗暗咬牙,猛一點頭,下一刻,黑色身影一下從側面翻躍過來,兩條有力臂膀扣上她的肩,猛得將她扯下馬去。一瞬間她只覺天旋地轉,身子重重摔落在青草地上連滾數圈,磕得渾身都疼。
如此情形之下肌膚之親在所難免,她幾乎是被對方抱在懷里滾了數圈。一時陌生男子的氣息充盈周身,翻滾之間,只覺一雙溫熱大掌護住了她的頭,又是一圈,兩人這才將將停住,她慌忙著抬起頭來,對上那雙漆黑眼眸,心底沒來由的猛然晃了晃。
蕭寒躺在地上,氣息微喘,看了看她,還是那面色冷淡的樣子,問了她一句是否有事。她慌忙著搖頭,隨即低下頭去,臉上竟是泛起一陣熱意。
正是尷尬之際,忽聞身後傳來紛亂馬蹄聲,大部隊也終是趕了上來。瓏瑜翻身下馬沖到她面前,拉著她問東問西,她卻回眸,望向那月夜下默默離開的沉靜背影,忽覺有些失落。
當晚草原賞月,終是因為這場事故掃興而歸。待到回了營地,一番沐浴更衣,卻聞帳外來人通報,請芳華郡主即刻前往皇帳面聖。
冷芳若立即換了衣裙到了皇帳,進去,便見那高位之上,東離天子一襲白衣面色清冷,身側竟然坐著一襲宮裝表情嚴肅的德太妃。再瞥了瞥堂下跪著的瓏瑜蕭寒蕭晉三人,冷芳若心頭泛起一絲異樣,俯身叩拜。
高位之上傳來冰冷女聲︰「好了,既然人到齊了,周通,上來將你的發現稟明聖上!」
「是!」一身軍服的男子連忙上前跪地︰「末將周通,乃本次圍獵護營禁衛軍。今夜,瓏瑜公主芳華郡主和蕭家兩位少將軍夜騎賞月,便是由末將陪同護駕。中途芳華郡主的坐騎突發癲狂以至郡主落馬,隨後末將帶領弟兄前去尋回郡主和蕭少將軍的坐騎…卻發現…」說到這里,卻是語意猶豫,似有難言之隱。
「發現什麼?!將你看到的據實稟報,否則論欺君處!」高位之上德太妃怒意滿滿。
「是,是…」周通驚得一個哆嗦︰「回稟聖上、太妃娘娘,末將追回馬匹後,發覺芳華郡主的馬後股被利器所傷,這正是郡主坐騎會發瘋顛跑的緣由!末將覺得茲事體大不敢有所隱瞞,隨即帶著利器回營,呈給了…太妃娘娘…」
「聖上,這便是周通從若兒的馬上拔下的凶器!」素手遞過一件金器,德太妃冷聲,「不知聖上是否記得?」
掌中,那萃了燭火的金器帶著幽冷光澤,冷亦清抬眼,眸光淡淡掃過堂下眾人,又听身側德太妃冷冷發了話︰「聖上,這只滄海鳳鳴簪乃太祖皇後所賜,歷代傳于東宮。聖上未立後,哀家記得此簪便在去年公主及笄禮上由哀家親授了公主——如此敢問,瓏瑜的這只金簪,又怎會插在芳華的馬上,成了害我孫兒墜馬的凶器?!」
------題外話------
這張爆字數啦,求收求收~
糾葛的三角關系飄蕩蕩而來,如此濃郁狗血風試問有誰不愛~!那麼,愛我,就收藏我吧~(某白羞射掩面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