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人們曾虔誠的跪拜神明,祈求能有一束光指引墮入黑暗的他們走出困境。
他祈求著……祈求著……日夜不休的念誦著聖詞。
然後在最後一個黎明,一只巨大的手抓住了他,人頭大小宛如玻璃珠的蔚藍眼珠注視著他,緩緩地張開了充滿腥臭味道的嘴。
……
「利威爾兵長!」
冷汗爬滿全身,驚呼著猛地坐起來,大口大口的近乎貪婪的吞下新鮮的空氣,借著窗外的點點火光她看到對面的板床上伊莎貝爾正抱著枕頭睡的很熟。
「哈……」
笑了笑抬手捂上眼佩托拉為被噩夢牽著走的自己感到一絲可笑,睡意全無剛想起床稍稍走走目光卻在注意到靠在門框上的黑影的一瞬間僵住,但很快她就意識到來者是誰了。
「這樣會嚇死人的,如果是伊莎貝爾看到了絕對會抄起她手邊的東西扔過來的。」
而且說不定第二天就可以听到伊莎貝爾強調這間屋子有鬼什麼的。
佩托拉揉了揉剛醒後有些發脹的太陽穴,隨意的扯過一旁的外套披上,隨著她的走近利威爾的臉的輪廓也在視野里清晰了起來。
「她除了睡相不好,還是就算你在半夜敲鑼打鼓都醒不過來的類型。」
利威爾嗤笑了一聲,在黑暗里那雙灰黑色的眸子像是狼一般的閃爍著幽光,佩托拉稍稍細想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關于過去的夢境,一時間有些尷尬。
「喂,女人,我就和你嘴里的那個利威爾兵長那麼像?」
震驚的抬頭對上利威爾平靜而深沉的目光,佩托拉抿了抿唇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這麼躊躇不前的沉默著。
「啊,還真的是讓人有些不爽啊,雖然我不知道那個叫利威爾兵長的家伙是個什麼角色,但是在這里‘利威爾’就只有我一個,如果你只是為了追尋一個相同的名字來填補記憶里某個空缺的地方,我勸你還是早點放棄吧。」
「不是的。」佩托拉被說得一時間激動了起來,急急地搖著頭反駁。
至始至終利威爾兵長就是你,即便現在的利威爾還不是那個在風中凌厲而立她所追逐的背影,但利威爾就是利威爾。
她堅信,她從未忘記過這一點。
「利威爾你就是利威爾,而利威爾兵長……」
佩托拉臉上猶豫不決的表情已經漸漸被堅定所替代,綻開一個自信的笑容她目光炯炯的一字一句告訴利威爾︰
「而利威爾兵長,是我心里永遠最愛的人。」
——哪怕他並不明白,自己也好好的傳達出去了。
——傳達出去,自己一直以來的心意。
「哼,隨便你,我沒興趣。」
利威爾皺眉煩躁的移開視線不去看佩托拉有些刺眼的笑容,身子一動直接從門框出轉身走向被黑暗吞噬的走廊中。
「明天還有計劃,睡眠不足走神可是會死的女人。」
「我知道,還有是佩托拉!你媽也是女人別亂叫!」
「嘖,該死的。」
成功的把利威爾給噎到佩托拉偷偷的笑了兩聲,一直被喊女人她當然只能拐著彎子各種刺激利威爾來改稱呼了。
果然如果想著利威爾叫她就像是在叫媽媽一樣,心情一下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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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點本是酣睡時刻,但這里卻早早的點亮了燭光一掃睡意整裝待發。
「利威爾你該不會打算把麗米婭夫人和菲利特公爵給殺了吧?」
法蘭見利威爾將匕首收進口袋有些著急的上前詢問。
「這可和我們說好的計劃不一樣,還有這樣會惹來多大的麻煩你不知道嗎?原本你就是憲兵團的頭號通緝犯了,太危險了。♀」
「危險?我看這幾年那群飯桶也沒能對我做些什麼,再說就這麼讓他們死了對他們也仁慈了一點啊。」
「法蘭別擔心,我們只是去警告一下他們,人言可畏才是逼死他們的關鍵,我打賭不出半年他們或許會自行了結的,畢竟抬高糧食價格和偷偷販賣少女這兩條就足夠他們顏面掃盡了,加上私生子導致的夫妻關系破裂,我們再去警告一番應該足夠了。」
佩托拉也換好了衣服腰間插著一把防身短刀一邊安撫法蘭,一邊下樓。
「佩姐?」法蘭看著從樓上一步步走下來的佩托拉有些意外,「佩姐怎麼會知道這麼多?抬高糧食價格和販賣少女?!竟然還有這種事?」
「多半是鬼杰克和她說的。」利威爾面帶不屑說道。
「誒?那個只進不出的情報販子鬼杰克竟然和佩姐說的這麼詳細?」
要知道鬼杰克不受人喜歡一來是他並非是你有錢就肯告訴你情報、二來便是就算他開口了也喜歡留一半不講。
「杰克人還不錯,大概給我打了個八五折或者買一送一了?」
佩托拉輕笑了一聲故作思考狀說著,隨著她每說一句話法蘭就更是一副被打擊到的樣子。
「竟然還有這種事情……」
「這說明臭味相投也說不定。」利威爾嘲諷了一句,「走了女人。」
「都說別這麼叫了!佩托拉!別告訴我三個音節你也記不住!」
「嘖,女人你想惹火我嗎?」
「那我以後叫你男人!」
……
法蘭看著吵著架一起走遠的兩人的背影沉吟了一下,然後想到了什麼似的笑了笑。
「哎……等下伊莎貝爾知道有計劃不叫上她又要跳腳了。」
搖搖頭法蘭走上樓自言自語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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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在頭上掠過,翅膀的揮舞聲讓佩托拉抬頭看了一眼,只見一連串的黑影閃過,對地下街來說夜晚才是真正的狂歡時刻,而此刻這種臨近天明的時間段則是王都和地下街同時最寂靜的時分。
「再次核對一遍,目標是有關于抬高物價的賬本,在到手之後立馬撤退。」
「我知道。」
原本利威爾是打算單人行動的,但佩托拉說一定要搞清楚一些事便一起跟來了,法蘭也有提出過計劃最後也沒有采用,而伊莎貝爾則是為了防止她意氣用事並沒有被告知計劃。
利威爾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伊莎貝爾他們,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讓他們成長。
佩托拉跟著利威爾來到了還籠罩在夢境中的王都,黑色的斗篷讓他們成功的融入黑暗,攀牆在屋頂間穿梭,兩人的身手都不是等閑之輩。
「看著我做什麼?覺得這麼點距離我會跳不過來嗎?」
佩托拉一個沖刺全力躍起成功落到另一個磚瓦房之上,屈膝落地干淨利落的起身拍拍手上的灰,一抬頭見利威爾默不作聲的看著自己的動作開口有些好笑的問道。
「對正常女人來說可能有點困難,我忘了你從來不在正常的範圍里。」
「彼此彼此。」
佩托拉在對方看不到的地方咬咬牙回敬了一句。
這些都是以前在訓練兵團里的訓練成果好嗎?在戰場上從來沒有性別之分,不夠強大那麼就只有落得一個死亡的下場。
她不就是因為同伴的死亡一時間沒有調整好姿勢,才會一招致命。
「就是那棟尖頂的建築物,直接從二樓的窗戶進入,寢室在走到左手邊最里面的一間,賬本應該在一樓的書房。」
「好的。」
佩托拉沒想到利威爾會調查的這麼仔細,意外的看了眼一臉冷峻的利威爾點頭。
「我知道你是想問路易斯這一個月時常失蹤是不是和她見面了,但記住是沒必要和這種人較真的,有些人有些事即便問了為什麼也不會有答案。」
利威爾站在屋頂之上望著遠處開始泛出深青色的天際說道,隨即先一步奔跑了起來黑色的斗篷被不斷灌進來的風撐大,一個魚躍他的身影就被打開的窗吞沒。
方才因為利威爾的話而晃神的佩托拉這才回過神來,緊跟著腳步玩了一回‘私闖民宅’。
和利威爾無聲達成共識後兵分兩路,佩托拉的目標是麗米婭夫人,有些事情她怎麼都想搞清楚,或許利威爾的說法是真的,但是不搞清楚她就是下不了決心。
一地的柔軟地毯,一步步踩在上面甚至都不用刻意放輕腳步,一聲一聲有節奏的鼾聲,華貴的大床上有兩個人的身影。
斂下眸子,佩托拉放緩呼吸走近。
睡在外側背對著佩托拉的是傳言中的菲利特公爵,她沒有猶豫的一擊手刀對著他的後頸敲去,一聲悶哼鼾聲便停下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就在菲利特公爵鼾聲停下來的一瞬間,睡在里側的麗米婭夫人竟然醒了過來,從枕下掏出手槍就直直的對準了佩托拉。
「早已習慣了鼾聲,一旦停下我就會醒過來你一定沒想到吧……我知道會有人來的,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利威爾吧?」
佩托拉一驚,但隨即意識到對方看不清她現在的面容將她和利威爾搞混了,她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保持著沉默手卻一點點向著腰間的短刀滑去。
「我也想過要接受路易斯,畢竟我沒有辦法生育……但是……我完全做不到啊,每一次見他就感覺到無比的憎恨,憎恨自己的丈夫只是為了我的錢而和我結婚,憎恨那個生了路易斯的賤人,吶,我殺了他也是為他好不是嗎?」
扭曲的面容,滿臉的淚水卻還猙獰的睜大著眼楮對著佩托拉說道,顫抖的聲音帶著恐懼和興奮。
猛然……
麗米婭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沒錯,都是他們的錯!」
說罷,她對著已經被佩托拉擊暈的菲利特公爵開了一槍,鮮血立馬染濕了被褥,深色的血花從被子上一點點的暈開。
而這一聲槍響也劃破了原本寂靜的夜晚。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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