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濤兒啊」
三個字,一聲嘆息,幾多惆悵。
說實話,葉檬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平心靜氣的和葉振濤坐在一起談話連。
且話題,是這個家里嚴令禁止,或者說常年來一直被刻意忽略的女人翁。
她的媽媽。
葉振濤喃喃的喚了一聲,便不再言語,只是語氣卻尤其的壓抑,竟從中听出了一絲哽咽。
葉檬擰緊手里的茶杯,心尖一動,卻不知道是為何。
一時間,兩個不約而同的緘默,大概是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說起。
突然,耳邊突兀的響起一道抽氣聲,很短,也很輕。
卻在葉檬側頭看去時,葉振濤攸的轉開頭,抬手在眼角拭了一下。
即便動作很快,可無疑給葉檬造成了很大的沖擊。
這二十年來,他不是對母親不聞不問麼,不是對她的名字都從來不屑提起麼,不是在听于瑞妮數次含譏帶諷的評論她們母女時,僅是淡漠的轉身離開麼。
這樣的人,這樣無情無義的負心漢。
從來不曾把母親放在心上過,現在這種作態又是為何。
沒錯,他哭了。
即便是眼角被淚水潤了一瞬,那也算哭了。
葉檬不敢把這稱之為真情流露,要流露,也不用過這麼多年才扭捏作態。
因此,她一言不發。
沉默,也許讓葉振濤更加愧疚,他深深的看著葉檬,有感而發︰「這些年,尤其是你長大後,我從來不願意多看你一眼,知道是為什麼嗎。」
「呵——」葉檬扯了下唇角,皮笑肉不笑︰「厭惡吧。」
「你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我怎麼可能厭惡你。」
葉檬腦子里轟然一聲炸響,「你說」
「你這張臉,和濤兒有七八分像,太像了,我才不敢看你。」
葉檬從書房里出來,臉色如常,回身將門關上。
余光捕捉到了一抹身影,她悠悠然側頭,入目的,是站在兩米開外,臉色灰白的于瑞妮。
莫名的,她笑了。
對方卻仿佛看到了蛇信子,瞳孔驟然張大。
「請讓讓。」
于瑞妮站的位置,恰好在兩盆盆栽中間,已沒有別的空余。
葉檬站在她面前,態度客氣。
「你」于瑞妮不讓,還欲言又止。
過往的記憶,讓葉檬深知,能從這個女人嘴里听見半句好話,那是比下紅雨還要難得。
可她想避開,人家未必想,
擦肩而過時,手腕募的被抓住。
虧得是提前有了心理準備,葉檬一絲驚訝的成分都沒有,卻能清楚的感覺到于瑞妮的手心冰涼,並在輕微的發抖。
「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麼?」葉檬反問,另一手蓋在于瑞妮手背上,使力一扯。
「是知道你當年怎麼使手段,把爸搶過來,還是知道你主使篡改我身份證的出生日期,還是知道你怎麼逼死我母親,更或者!」語氣一轉,楊高了兩個度︰「是知道了你曾計劃謀殺」
「啪——」
清脆的一聲響,等同于一個巴掌扇在臉上。
于瑞妮緊張兮兮的捂住她的嘴,眼楮往書房的方向瞥了一眼,繼而惡狠狠的瞪視著同樣睜著眼,卻一片坦然的葉檬。
「他居然都告訴你了,好啊,好,我就知道,他一直都沒忘記那個賤人。」
「閉嘴!」葉檬拿下她的手,「誰賤還不一定呢,你佔了這麼多年的便宜,也夠了,別再對我頤指氣使,現在我手上握著你所有的把柄。」
「啊對了,可能你還不知道。」葉檬眨眼,十足的挑釁︰「也許會因為你的蠢,讓葉家一敗涂地。」
tang
「你!」
于瑞妮張口要罵,奈何葉檬太過自信了,她心虛了,生生的止住了即將要出口的話。
可這樣的女人,怎麼會忍著一口氣,轉身去砸書房的門,沒打開,氣怒的吼來佣人,去找備用鑰匙。
葉檬冷眼相看,任她猴子似撒潑,也不發一言。
很快,佣人拿來了鑰匙,她二話不說的奪過來,邊確認是哪一把,邊高聲的叫罵︰「葉振濤你個白眼狼,也不想想你是因為誰才能有今天的,現在把一切都抖出來,你想死,別拉著我墊背,給我說清楚!」
噠一聲,門開了。
進去之前,她單手扣著門,側頭用眼神狠剜了葉檬一眼。
一道門,也藏不住她罵罵咧咧的聲音。
葉檬轉身,事不關己。
西貝端著一個玻璃盤子,手指上沾了許多白色的女乃昔,他從廚房里出來,先把盤子放在餐桌上,自己再找來一張小凳子,爬到了椅子上。
小手扔進水果盤里,拿了幾顆草莓,做裝飾一般擺放在沙拉上,嘻嘻的笑了笑,看來很滿意自己的作品,還轉頭和何嫂笑著說了兩句話。
這小家伙,還真是不認生,估計隨便放在哪,也精靈得不會讓自己被拐帶走
書房里的聲音從一個變成了兩個,于瑞妮咄咄相逼,看來葉振濤也是忍不住了。
別墅里的佣人看她的眼神變了,既怕又嫌棄。
後者倒是經常體會到,可「怕」,從何說起呢。
大概他們很不適應過去那個總受欺負的二小姐,也能逼得這個家里的兩個主人對罵掐架。
何況葉鑫坐牢的真相,多多少少傳進這些人耳朵里來,不待見她是正常的。
葉檬只當看不見,想帶著西貝走,余光募的掃到了二樓敞開的某間臥室門。
她記得,葉鑫說過,曾經在書房里發現相框里藏著母親的照片,那張照片絕對有秘密,否則葉振濤當時也不會那麼緊張的要藏起來。
可是,剛才在書房,除了滿牆的書以外,沒有其他,連電腦桌上也沒放相框。
她不得不打量,既然來了,干脆把事情再弄清楚些。
趁著混亂,葉檬去了主臥,悄然關上了門。
這個房間,即便是過去住在這里,她也不曾踏進過一步。
對于別的擺設,奢侈的裝扮,葉檬一眼看見了掛在床頭的結婚照。
那是葉振濤和于瑞妮三十多年前,唯一拍的一張,各自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尷尬,雖然後來讓攝影師修飾了一番,看上去仍是有些木訥。
她取了個凳子,站上去把相框取了下來,找到四個角上的暗扣,解開來。
相框月兌離為二,扯開表面上那張結婚照,果然——
背面有張白紙,手指在紙張上面摩挲,在中間,感覺到凸起的異狀。
她小心的用指甲挑開一個小洞,將周圍刮開。
不一會,從里面取出一張A4紙。
紙張上,似是打印出的一個一張照片,一個容貌姣好的女子印在其上,那時候流行黑白照,葉檬也不認為,除了這一張外,葉振濤還保留了其他,畢竟母親也不願意。
紙張的邊角有些泛黃,看得出保存得有些年份了。
即便人物的周圍描了黑影,葉檬在剎那間,涌出的淚水。
小時候的記憶有些模糊了,即便夢里夢見過,也已經記不太清母親的長相,而今看見,不免心頭觸動。
她沒敢用力去踫,只敢在邊角上模一模,眼楮被潤濕了,急忙擦去。
忽然,指覆上有異樣的感覺,這張紙能撕開。
外面傳來一聲脆響,似是瓷器砸在地上發出的聲音。
葉檬手指一跳,下意識的將紙疊好,藏起來,快速將相框復原,打開門出去。
盡管書房里吵架的聲音太大,門也沒打開,門外聚攏了許多佣人,進又進不去,只好干著急。
眼尖的何嫂看見了她,急忙走過來,小心的斟酌了語氣,「二小姐,先生和太太從來沒有吵得這麼厲害過,您看,能不能去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