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便要娶王妃,所以過年的一段時間凌霽很忙碌,因為是年關,冷輕然要處理戶部的一些事物,也很少有時間陪莫知言,豐佑本就是閑散攝政王,除了陪莫知言練字就是陪戚香香去玩,偶爾凌雅會來找莫知言,但主要目的還是找韓煜。
最空閑的可能要數莫知言,除了常去自己府里照顧姨娘外,便只待在行館里,凌霽倒也忙中不忘,派燕熙來了幾次,告知莫知言她妹妹最近的情況。
過年那天,按習俗幾位殿下都要回宮里過節,幸好冷輕然不必,只需要早朝時去恭賀就可,莫知言帶著眾人回了家過節,雖然人沒齊,不過,畢竟是過節,大家心情還算是愉快的。
這節就這樣算是過了,無畏開心或是滿足。其實今年對于眾人來說過年不算是大事,晉王大婚才是大事。
凌霽的大喜日子,竟像是全帝都的大喜日子,本就是上元節,再加上晉王大婚,店鋪都早早關了門,就算進不了晉王府,也想著在外圍看看,湊湊熱鬧。
晉王府大的出奇,加上納王妃,人們從隔著幾條街就開始排著隊,真正來觀禮的人都難擠進去,來的雖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可也只能一路由著府中奴僕一路趕著人,開著道的往晉王府進。
太平年月里,歌舞笙簫、煙火鑼鼓的自是不能少,大紅喜字掛滿了整個晉王府,整個王府里里外外全都是大紅燈籠與紅綢,將王府映襯的更加華貴喜慶,王府里的奴僕也個個穿著喜慶,笑臉相迎。
豐佑是南詔攝政王,就算是要做表面功夫,他也是要來的,何況還要陪莫知言,所以豐佑和冷輕然等人陪著莫知言一同來道賀。
畢竟是晉王大婚,來的都是地位顯赫之人。車轎也多,冷輕然的車轎只能停了老遠,豐佑畢竟是南詔攝政王,自然車轎要往前很多。
冷輕然伴著莫知言下車,目及所處都是那滿目的紅,人人臉上那喜慶的笑容與莫知言那孤冷的表情形成鮮明的對比,看到到處都是的大紅綢緞,莫知言僵在了那。
莫知言臉上明顯的變化,冷輕然瞧在眼里,眼底有濃濃的刺痛,但他還是溫聲詢問「沒事吧?」
莫知言僵了半刻,沒有說話,猛然轉身就走,冷輕然上前拉住她,看她臉色不是很自然,知道不能勉強,只好道「走,帶你去個地方。」
莫知言回身看他,冷輕然放開她的手一躍上了一匹馬,指著旁邊的另一匹,示意莫知言上馬。
事出的突然,豐佑的車轎還在前面,根本就不知道後面發生的事,莫知言也有些模不著頭腦,但是,看冷輕然的表情,竟是不能拒絕,于是也上了馬問「去哪里?」
冷輕然淡笑不語,一揮馬鞭,馬兒嘶鳴一聲,狂奔出去,旁人立馬後退散開,莫知言只好緊跟其後。
兩匹馬向前奔走,一路出了城,路兩旁一塊塊田地掠目而過,遠處是湛藍的天空,雖是冷冬,但那冷風吹來,都不覺的寒涼。
兩匹馬跑了很久,最後進入一個偏僻的山谷內,綠草鋪著滿地,野花也是滿谷,雖是冷冬,但這里卻意味的春意盎然,莫知言好奇的看著這個山谷,心中感嘆自然的奇妙,在帝都這樣喧囂的地方居然還會有這麼一方樂土。
「下馬吧,還要爬一段坡。」冷輕然翩然下馬,走到莫知言身邊,扶她下馬,莫知言看著眼前有些陡峭的山坡一眼,然後默默跟在冷輕然後面向上行去。
兩人爬了些路,不過這山坡不算很高,不久就能爬上山頂,等站在最高處,莫知言被眼前的景象震的久久沒有回神。
那是一整片的向陽花海,在陽光的映照下,那高而碩大的花朵泛著濃烈的金黃光環,那向陽花迎風招展著,似一個個朝陽初放,那是一整片的花海,比只有一個的朝陽還要明媚鮮亮。
莫知言看著眼前景象,呆呆地念著「向陽花。」
「嗯。」冷輕然看著她的側顏「還記得當年的那顆種子嗎?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的是希望你將它裝在心里,向陽花象征著希望,你看著這花,人生便會充滿希望,不會迷失方向。」
只要跟著心,一切都會好的。
他要告訴她的就是這個嗎?
「這里……好美。」莫知言心中一暖,明白冷輕然的苦心。
冷輕然讓她與自己正視,指著下面的向陽花海,真誠的對莫知言道「今天你最美,比它美,比江山美。」
莫知言眸光一亮,隨即又黯淡了下來「謝謝。」雖然只有你這麼覺得,這句卻不敢再說。
冷輕然撲捉到她的一切表情變化,一笑,又拉著她道「跟我來,我再帶你去個地方。」
兩人下了山坡,重新上了馬,冷輕然這次騎的不再快速,而是伴著莫知言緩緩前行,帝都天氣變的太快,一路上不再花香撲鼻,天空隱隱有些陰沉下來,四周也冷意襲人。
「這里……」行了些路,莫知言對于路上的景物並不熟悉,但是看著眼前的屋宅,心中瞬間有股記憶涌入。
「想吃荔枝嗎?」冷輕然指著掛在牆頭之上的荔枝樹,沒等莫知言反應過來,準備往前去「你等等,我上去摘給你。」
「你還爬?不怕有狗啊?」莫知言迅速攔住冷輕然,緊張的問。
冷輕然拍拍莫知言手背「我打听過了,這里已經是間空宅子,正在售賣,人不會有,狗就更別提了。」
莫知言還是有些擔心,跟著他來到這宅子的圍牆下,抬頭看了看那荔枝樹,然後又觀察了四周,並仔細听著動靜。
「你看我們買下這宅子好不好?這樣每次想吃荔枝,就不用怕狗追了。」冷輕然不知從哪里搬來了木梯往上爬,然後還和莫知言在商量。
回身看莫知言在思考,冷輕然回身一手摘下荔枝揣在懷里,然後又去摘下一個,就這樣一邊摘一邊問莫知言「還記的你四歲那年,我帶你來著偷荔枝嗎?」
莫知言一笑,怎麼會不記得呢,那年她雖小,但是事件震驚甚大,她的記憶力也許就是從那天開始的。
她那年還小,什麼都不懂,跟著他屁顛屁顛的來這院子外,看到掛牆的荔枝,不知怎麼的就流了口水,他看她那讒樣,心下不忍,便爬牆去偷荔枝。
剛下牆,荔枝還沒有交到她手里,院子里就蹦出了條惡犬,沖向他們,那時他們都還是小不點的年紀,哪里跑的過狗,在狗追上兩人時,他豪不猶豫護住她趴了下來,惡狗咬上了他的手臂,她躲在他懷里,看不清那狗,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的見他打著牙關,嘶嘶的抽氣聲。
她急的只知道哭,最後幸好段谷天找到兩人,趕走了惡狗,他扶起她的同時,還不忘用手擋上她的眼楮,他始終沒有讓她看一眼他當時的樣子,怕毀了他的形象,說實話當時她能懂什麼叫形象?
回家後,段谷天送來了荔枝,她也從他口中得知,他病了,而且不輕,她吵著要去看他,家人說她還小,去了也是添亂,不許她去,她絕食抗議,說實話,那麼丁點的小孩,她真不知道她當時是怎麼想的,當然那麼點的小孩的毅力是夠,可身子不夠,一天她就餓昏了,等她醒來,能去看他時,也是五天後了。
後來听說,她抗議那天就有個醫家高人游歷到此,恐一時技癢便去救了他,從此他也懂得一個道理,人總會有意外和生病的時候,練武的人也免不了生個小病什麼的,所以從此一心從醫,覺得有醫術防身比武藝要有用的多。
莫知言也沒有告訴他,其實她也是從那天開始決定要習武的,這樣她就不用別人犧牲自己保護她,而且自己也有能力保護自己和別人了。
莫知言還在回憶著,冷輕然已經下了木梯,手中捧著荔枝來到莫知言面前,將荔枝遞給莫知言,然後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從小就和你玩在一塊嗎?」
莫知言接過荔枝,看著他,搖了搖頭。
冷輕然淡笑著往前走,一路領著莫知言到一處小山坡,緩緩坐下,開始敘述「我記得那年我四歲,那一天是你剛滿月的日子,爹娘帶我去你家賀喜,還沒有進門,就听到你嗓音洪亮的哭聲。」
莫知言雙眼睜大,冷輕然輕笑,溫柔的目光使她安靜。
冷輕然含笑看著她,繼續說「我進了門,看到搖床上的你哭的正歡,眉頭都皺在了一起,也說不好當時是什麼心情,心里應該也是有討厭的吧,但是好奇心居多,這麼小小的身體,怎麼有那麼多用不完的力,能不停的哭?」
莫知言臉色有些尷尬。
冷輕然目及遠方,像是在無限懷念「最終還是太過好奇,搬了把小圓凳上前看你,當看到你那粉嘟嘟的臉,于是我好奇的伸出手去模你的臉。」
「你許是感覺到我的目光,又或者不喜歡別人踫你的臉,睜眼看著我,也不哭了,就那麼靜靜地看著我,看了一會,在我以為你馬上又要哭的時候,你卻笑了。」冷輕然看著莫知言笑了,目光輕暖。
「你爹娘都呆了,說你一個月來沒有笑過一次,都說我們有緣,我看著你笑的臉盤,也跟著笑了下,誰知道,你笑的更歡了,從此你爹娘便叫我多來你家找你玩,漸漸的,你就成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莫知言看著冷輕然,不知該說什麼好。
有顆堅強的心,人便能好好活著,那麼多人在關心著自己、幫助著自己,而她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去做,也沒有做好,現在又有什麼資格傷心?為一個不值得的人傷心?
人該為自己而活,不該為他人而活。
莫知言從來就是莫知言,也該做回莫知言!
莫知言豁然起身,冷清然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听她說「我怎麼滴也要去討杯酒喝。」
冷清然含笑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