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言抬頭看著他,無奈的笑了笑,岔開了話題「快好了嗎?」
「你不是說不餓?」凌霽一笑,卻已是站了起來。
莫知言看著他,眉微挑「這是做給我的不?」
「是啊。」凌霽答的干脆。
莫知言故意賭氣道「那你管我。」
凌霽撲哧一笑,沒有想到她還有這般心性,于是道「好好好,你等著,我去看看。」
凌霽揭了蒸蓋,挽了衣袖,伸手就在還冒著蒸汽的鍋里將瓷碗取出,剛端到桌前,就呼呼的吹著手,莫知言手快,趕緊將他的手放在自己耳垂上「小時候,我看娘都是這樣做的。」
凌霽愣愣地看著她,四指間的耳垂沒有佩戴任何飾品,雖然小小的耳洞還在,但指尖觸感軟柔,綿綿細細。
一股暖意按在了莫知言的耳垂上,渾身不自覺的一激,臉頰也有些微燙。
冬日里耳垂本不會有熱度,灼熱的手指一接觸便立即降下溫來,燭火微晃,爐火暖暖,凌霽不想放開手。
見到凌霽不想放,莫知言尷尬的挪了挪。
凌霽看著空了的手,很快回了神,微笑對她道「試試。」
听他這麼說,莫知言急忙去拿瓷碗,想掩飾自己的尷尬「我自己來。」
凌霽上前按住她的手「燙的很,我拿著。」
莫知言又微紅了臉。
凌霽沒有去拿瓷碗,而是輕手拿起一塊山藥糕,本想喂莫知言,但轉念一想,怕她又是拒絕,于是改遞給莫知言。
莫知言倒是沒有想那麼多,他都說了燙的很,她自然不會拿過來吃,于是就著他的手直接咬了一口,細細在嘴中咀嚼。
「嗯……」
凌霽緊張的看著她,小心的問「怎麼樣?」
莫知言也不說話,直到將山藥糕全都咽下,才笑道「不錯,甜糯適中。」
凌霽似乎舒了一口長氣「那就好。」
「御廚教的好。」莫知言又咬了一口。
凌霽一愣,隨即自己也就著莫知言咬的這塊山藥糕咬了一角「討你歡心真難,總感覺每次都欠了你不少銀兩一樣。」
莫知言坐下,提起桌上暖茶給凌霽倒了一杯「皇上要是願意多給些例銀給臣妾,臣妾自然高興。」
凌霽明顯愣了一下,語氣低了很多「最近國庫缺銀兩。」
莫知言眉尖一挑「哦?」
凌霽知道莫知言的性子,話到一半,不說清楚,她是不罷休的,于是只能將話說明白「河南今年欠收,不少百姓這年都過不好。」
「怎麼會?」不是說今年收成很好,這近了年關還發放了許多糧食下去嗎?怎麼這會兒卻成了這樣?「朝堂沒撥銀兩?沒施粥?」
凌霽喝了一口暖茶,坐下和莫知言繼續道「絕對是有的,但是都被……反正朕過了年便會對付他。」
凌霽本想月兌口說出來,後來轉念一想,還是沒有將人名道出,他也知道至于這人名她是不會問的。
莫知言看著他,這膳房中,這簡易的桌邊,這昏黃的燭火下,在他眼中閃耀著一種光輝,她看到了一個君王該有的魄力。
過了年對付?要對付誰?怎麼對付?她該好好去查查。
不過此刻不是問這些的時候。
莫知言又拿起一塊山藥糕吃著,凌霽看著他這般捧場,自己樂開懷,在自己懷里掏了掏「畢竟大年夜,過節禮物總是要的,再說,這是你在宮里過的第一個年,該有些特別的。」
莫知言看他掏東西的動作,自然的問「送我什麼?」
金銀玉器送的她那都快裝不下,平日里見的也多了,這年夜里看他能送些什麼特別的。
凌霽一笑,手已從懷中拿出,手中明顯有著東西「送貴的你不會要,送煙花那些太俗套。」
這話倒是有道理,莫知言跟著點點頭,眼神里已有了好奇,但看他樣子,故意撇嘴道「堂堂玄成皇帝,該不能這麼小氣。」
「你閉上眼。」
莫知言也是懂得凌霽的人,知道她不閉,他也不會拿出,于是乖乖閉眼,卻對著凌霽攤開手。
凌霽看著她微閉的雙眼,昏黃燭火下,眼下有半扇蝶翼般弧度,那般的乖巧,那般的文清,像個孩童般純真。
他看的有些痴。
莫知言本想說他怎麼那麼久,突然手心微微有了重量,不等凌霽說睜眼,便自己睜了眼,看著手中的銀鏈,驚的只會問「這是……」
凌霽一笑,有意提醒她道「南詔那日的溶洞,還記得嗎?」
就是豐佑過刀山火海那日,他們不小心掉進的溶洞?
那晚那樣的意外……
她怎麼會不記得。
莫知言還是重復一句「這是……」
「這是那洞里的溶石。」凌霽將這銀鏈拿起,來到莫知言身後,溫柔地為她帶上「千年滴溶,終年不化,我想你永遠帶著。」
這溶石鏈子沒有任何貴重用料,溶石為墜,銀鏈將它串起,鏈子不長不短,剛好將項墜置于心口處,靠近著心房。
沒有華麗的用料,只是用的再普通不過的銀質,不顯眼,不累贅,可它像他的心,實實在在。
窗外朦朧越漸清明,雪也悄悄停了。
凌霽說了要賞那內侍,那莫知言自然不能不賞,能將年慶辦好的,她猜測著來的會是個年紀偏大,老成持重的,沒想到,來的這人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這人年紀與凌霽相仿,長相斯文清秀,讓人一見便覺得是個滿月復經綸的人,莫知言盯著他半天也沒有回過神來,這人雖然身穿內侍服飾,但就看這人跪下等她賞賜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等她賞賜的人,而是將要與她博古綸巾的高雅人士。
就這般的談吐與風姿,這人怎麼看都覺得應該是個富貴家族出生的人,怎麼會入了宮,做了內侍?莫知言想不通,但,她卻知道這是隱私,她不能當面問之。
莫知言坐在高座之上,只看著底下跪著的這人,低聲道「你叫什麼?」
這內侍沒有一絲惶恐或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平靜的似乎只是與一班詩友談天一般「奴才沒有名字。」
「嗯?」
這內侍始終俯著身,但卻沒有低著頭「家里窮,起不起名字。」
自他這一句出口,莫知言便更加盯緊了他,就這一身的傲骨,不是富貴人家是培養不出來的。
但她又怎會說破。
這內侍看莫知言不說話,于是恭敬道「很多人的姓氏都是御賜的。」
莫知言一愣,心思百轉,瞬即又道「既然這樣,那本宮賜你一個名字如何?」
這內侍又是恭敬回到「謝娘娘。」
「別謝那麼早,先听听行不行。」莫知言微微一笑,思索了一番,忽而一笑道「日落山水靜,為君起松聲,為靜,苦戰功不賞,忠誠難可宣,此為忠,靜忠,你看可好?」
盡忠職守?
莫知遙微微抬頭看了自己姐姐一眼,這名字里寓意可大了……
可這內侍還是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只是恭敬下拜「謝娘娘大恩。」
莫知言含笑地看著他「今日叫你來也沒有什麼事,你該知道皇上那日說了你年慶安排的很好,要賞賜些東西給你。」
靜忠不卑不亢,從容回答「娘娘已經給靜忠賞賜了名字。」
莫知言一笑,又收了「不求些別的?」
「不求。」靜忠又一搖頭。
「嗯,不錯。」莫知言面上浮上喜意「願本宮沒有看錯人,日後就在本宮身邊伺候著,可好?」
「遵娘娘旨。」
「起來吧。」莫知言伸手虛抬,讓靜忠起身,此時沫離卻匆匆入內,焦急的看向莫知言,聲音里能听出有些猶豫「娘娘……」
莫知言看她樣子,有些吃驚「怎麼了?」
沫離有些欲哭的樣子,看了屋里一圈,莫知言看出她的猶豫,直接道「沒事,說。」
沫離雖沒有附耳,但也是將聲音壓下,輕輕稟「皇上和襄王……好像打起來了。」
「什麼!」莫知言猛的看向她,心都漏跳了一拍。
這兩人怎麼回事,要打,早就打了,留到了今日,是太能忍還是沒有時間踫面?
但此刻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急問沫離「在哪里?」
沫離急回「靜軒。」
莫知言拉著裙腳,起身就走。
「娘娘……娘娘……」眾人追著她出去。
感覺到那麼多人跟著出來,莫知言回身道「都回去。」
所有人听到她這話,都停了腳步,不敢再上前。
那麼多人跟著,要是那兩人打的鼻青臉腫的,叫這麼多人瞧了去,這笑話能不傳的遠?何況她一個人去,腳步也能快些。
一路上也有不少內侍宮女瞧著她疾行而來,都紛紛行了禮,但是很多人連禮都沒有行完,只感覺一陣輕風掠過,眼前便沒了她的蹤影。
靜軒不是宮也不是什麼大殿,就是在含元殿旁邊的一棟一層平屋,這里雖然在含元殿旁,但是四周人流不多,旁邊還有一顆百年大樟樹,幫靜軒擋住所有想透進來的烈陽,樟樹還會散發一些清新的香味,所以在里面靜心最好,凌霽有時累了便會來這里待會兒,靜下心再回含元殿處理公務。
來到靜軒門外,那門外候著不少內侍,看到她來,像是看到了救星,她也沒有時間問他們具體情況,手一抬「全都退下去。」
听她這句,一眾人等自然溜的快,一眨眼就全不見了,莫知言深吸口氣,來到門邊,不用附耳都能听到里面有打斗的聲音,一掌推開門扉,厲聲「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