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子毒食母
余辛夷端起一碗一汪濃香四溢的蜜糖緩緩走到溫氏面前,只見那蜜糖一靠近,罐中密密麻麻的東西全部騷動起來,發出簌簌的聲響,簡直叫人心驚膽寒。
余辛夷淺淺笑道︰「這是最上好的蜜糖,一兩便價值一錢金子,可是我精心備下的呢,大夫人,不如你先來嘗一嘗如何?」溫氏雙腿不住蹬動,卻眼睜睜的看著那碗蜜糖一點一點的澆在她手背上、腿上、以及脖子上!余辛夷半是憐憫,半是痛快的看著大夫人,繼續淡淡道︰「當這些蟲蟻聞到蜜糖的香氣,便會循著香味爬到身上,然後一口,一口的啃噬。
對了,忘了跟你說,這些蟲子都是經過精心挑選而出的毒物。寒紫,放毒蟲!」看著那些緩緩爬過來的毒物,溫氏渾身血色盡褪,駭得渾身發抖,卻仍咬緊了牙關,威脅道︰「余辛夷,你不能對我這樣!你這小賤人,把東西拿開!我警告你……只要我一日不死,這個秘密就會存活在這世上一日,但若我死了……我保證它會跟著我一起進地府!
那麼,你這輩子就都要守著你那賤人母親,死不瞑目!」余辛夷面無表情道︰「放心,它們並不會讓你死,而是余生都飽受在腐爛與痛苦之中,一直到死亡。」
她說過,此生誓為毒女!上一世的恨,加這一世仇,今日她便要一筆一筆的把她們欠她的,親手討回來!看著慢慢爬過來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毒蟲,溫氏臉色煞白,失聲尖叫道︰「你敢!我是定國公長女,一品誥命!更是你的繼母!你的親姨母!你敢害我,你會不得好死的!不得好死!定國公府不會放過你的!老爺不會放過你的……還有我的女兒惜月,她會為我報仇!為我報仇!」
余惜月?余辛夷盈盈笑起來,像是看一場笑話︰「大夫人,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你的好女兒余惜月在你身上做的那些事?以及……下的毒?」
早在溫氏瘋癲後,又突然清醒過來時她就在懷疑,這其中必定有貓膩,再加上溫氏活死人一樣的臉色,以及咳血之癥,她的懷疑便愈加深重!世上絕沒有什麼良藥能讓溫氏突然清醒,除了一種——虎狼之藥!
說起來溫氏還真是可憐啊,自己機關算盡,害盡她人,最後竟然反過來被自己的女兒害了!這世上,果真是報應不爽!余辛夷的話,讓溫氏臉色徹底鐵青,幾乎是神經質的反駁道︰「你說謊!惜月怎麼可能給我下毒!她是我的親生女兒!」余辛夷看她的眼神里,已經帶上一絲憐憫︰「你不信是麼?寒紫,把人帶進來。♀」寒紫點了點頭,立即出去將一個老大夫押了進來,那老大夫剛進屋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瑟瑟發抖。
余辛夷淺笑著,瞥了溫氏一眼,取出一粒溫氏往常慣服用的藥丸,道︰「大夫人,你這段日子服用的,是不是就是這味藥?」溫氏看著那枚藥丸,似乎冥冥中有所感應似的,渾身顫抖了一下,訥訥道︰「你想要……干什麼?」
余辛夷沒有回答,只是將那枚藥丸扔在那名大夫面前,提升呵斥道,「這味藥丸是不是你配的!」看著那枚藥丸,那老大夫明顯臉上慌張了一下,但又使勁哽了下喉嚨道︰「草民不認識……這藥丸……」
寒紫拔劍出鞘,冷冷的擱在老大夫脖子上,冷聲道︰「說!若有半句隱瞞,今日便休想爬出這扇大門!」那老大夫看著面前的利刃,倒抽一口冷氣,嚇得形神俱滅,忙大呼道︰「我說!我說了!這味藥是貴府二小姐找我配的!是專門救治瘋癲病人的藥方!只不過……」
看著溫氏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余辛夷雲淡風輕的笑道︰「只不過什麼?」那老大夫膽怯的抬起頭,打量了余辛夷一眼,隨即又畏懼的低下頭,道︰「青木香與朱砂這兩味藥,若是正常藥量服用,便是幫助安神理氣的功效,多用于調理刺激過度、神志不清的病人。但見效太慢,貴府二小姐說,所以……讓我加了十倍的量!」
十倍的量?這個數字說出來,就連白芷都吃了一大驚。眾所周知,朱砂這味藥少量服用的確有提神醒氣的功效,但是若大量服用,那便是毒!而十倍的量,那簡直是劇毒無比!
更別說還有一味青木香!怪不得大夫人自清醒以來,面色便相當反常,一陣紅一陣白,就好想回光返照!沒想到是被喂下了毒藥!
原以為二小姐只是手段狠辣,沒想到,就連自己的母親都要害!這種人,簡直可怕得像魔鬼!
余辛夷卻無比了解余惜月的想法。對于余惜月來說,一個瘋癲的絲毫沒有價值的母親幫不到她,她需要的是一個清醒的,能夠助她一臂之力的母親!所以她兵行險招,用這枚虎狼之藥喚醒溫氏!只是,就連余辛夷都沒想到,余惜月竟有那樣狠毒的心,溫氏好歹也是她的親生母親!
溫氏在听到此的時候,渾身都像被毒蟲咬中一樣,撐大了眼楮大聲尖叫道︰「余辛夷,你胡說!你伙同了這老東西一起來害我!來騙我!我絕對不會上你的當,惜月是我的親生女兒,她不會害我的!不會!」那老大夫見狀,忙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道︰「草民就算天大的膽也不敢配這劑藥啊……真的是貴府二小姐,她還給了我一千兩銀子,買我的口啊!
這筆銀子我一直不敢花,銀票還在我懷里,是二小姐身邊一個叫孫媽媽的嬤嬤給的,不信,您拿了銀子去兌!」
余辛夷接過那張銀票,淺淺一笑,命白芷送到溫氏面前,溫氏看著那張銀票上寫著的,慶豐錢莊的標記,整個人如同篩糠般抖了下,這家錢莊是定國公府名下的,能拿到這家錢莊的銀票,只可能是……她的女兒,余惜月!
溫氏迷茫的搖了搖頭,吐出幾個字︰「不會的……不會的!余辛夷,你這個賤人,一定是你在騙我!
我的惜月,我最寵愛的女兒——」溫氏眼前一黑,猛地栽倒在地上,仿佛此生的信念全部被打破!她死也不能相信,最後插她一刀的會是她拼盡性命去愛護的女兒!余辛夷卻一點不可憐她,她在做下孽害了那麼多性命的時候,就早該有此準備!
當第一只毒蟲爬上她的手腕,咬下第一口時,溫氏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喊,拼命的尖叫著,掙扎著。然而她身上的蜜糖卻吸引著越來越多的毒蟲啃咬而來!第二只,第三只,越來越多,將她的手腕整個爬滿!
看著她被毒蟲逐漸淹沒的模樣,余辛夷冷聲道︰「老夫人的天花,是不是與你有關!」溫氏滿臉的淚水,嚇破了膽子似的縮在角落里,然而到此時卻仍舊磨著牙恨聲道︰「是我派人做的!那個老東西,整日與我作對,她該死!」听到這個答案,余辛夷眸底閃過一抹重重的殺意,隨即道︰「關于我生母的死,你又知道多少?」
溫氏跟她母親是表姐妹,她母親生她血崩而死後,沒多久溫氏便進了門。當年的事,溫氏就算不是全然得知,也最起碼知道一些蛛絲馬跡!
一顆顆毒蟲,將她的身體咬出一片又一片腐爛的咬痕,溫氏一張臉扭曲的變形,終于尖叫道︰「我說……我什麼都說!把這些毒物拿走!我說!」
余辛夷眯了眯眼,朝著寒紫抬了抬下巴,寒紫立即領命,一大盆水潑在溫氏身上,溫氏尖叫一聲,身上的毒蟲迅速消失,她跪在地上如同一條死狗般垂淚道︰「你母親的死……我只知道不是血崩,是有人害她……
當年的人全都被滅了口,只有一個聾啞的接生婆……你去找她……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你放過我吧……」溫氏像突然失去了所有斗爭的力氣,變得無比灰心,一下子大聲頹敗地哭了出來,然後顫抖著爬到余辛夷腳邊︰「我往後再也不敢跟你做對了……我也沒幾日好活了,求你發發善心……給我一條活路吧……」
此時的大夫人,渾身血污,狼狽得比外面最卑微的乞丐還要可憐,哪還有從前半分呼風喚雨的模樣!
她老了,她也怕了,她失去了一切,現在留著的無非只有這條命!果然!當年她母親血崩而死,的確有問題!
只是,當年的人證只剩下一個接生婆!她該到哪里去找!余辛夷微微眯起眼楮,打開門,朝著外面顫顫巍巍的丫鬟婆子們,令道︰「大夫人身體不適,你們好好進去伺候著吧,記得,一定要完完整整的伺候好了!」溫氏現在明擺著一心只想求死,但,她偏不讓她如意!
自芙蓉院出來,白芷疾步跟在余辛夷身後,道︰「小姐,您要去找那個聾啞接生婆?」為什麼她仍然心里有些不安,大夫人真的會這麼容易就把當年的事招了?
余辛夷的目光有些冷︰「不急,查清楚再說。」十六年都過來了,一兩日她等得了!至于大夫人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就讓她好好看著吧!
自那日後,溫氏徹底病了,並且病得不清,整個人渾渾噩噩的,整日躲在自己屋子里不敢出來,听說一有風吹草動便大喊大叫要害她!一次兩次余懷遠或許還會去看看,但是幾次三番後,徹底讓溫氏自生自滅,這時候余懷遠恨不得溫氏無故暴斃而亡!幸運的是,老夫人的天花竟然挺了過來,余懷遠大喜,原本人心惶惶的余府,終于松了一口氣。只是,溫家人,來了!
余辛夷正皺眉羞惱的看著窗台上多出來的一盆精致海棠花,以及上面瀟灑倜儻的一個「八」字,自那日皇後壽宴,這已經連續十二日送來海棠花了!
足足十二盆精致珍貴的各色海棠,幾乎要將院子整個蠶食鯨吞干淨!那該死的景夙言,到底又打什麼鬼主意!白芷匆忙的進來道︰「小姐,溫老夫人親自來訪,說是來探大夫人的病。」
溫老夫人?余辛夷揚了揚眉,她原以為溫家會派個小輩來,沒想到溫老夫人親自來了,怕是听到什麼風聲吧,呵,這也不錯!就讓她去會會,這位難纏的「外祖母」!
余辛夷剛踏進客廳,便听到溫老夫人毫不客氣的呵斥聲,余懷遠臉色極為不好看,然而溫老夫人再如何,名義上也是他的長輩。最主要的是,溫家近日向皇帝進獻上去一位相面高人,並且送上去兩枚珍貴的「延壽藥」,重新哄得龍顏大悅!而溫家的底氣,又上來了!
余辛夷揚起唇角,淺淺一笑,掀開簾子進去道︰「辛夷見過外祖母。」
听到這道聲音,溫老夫人當即冷笑一聲,呵斥道︰「郡主這聲,老身著實當不起!」溫老夫人的話毫不客氣,然而余辛夷卻絲毫沒有露出不悅,反而笑得越發溫和乖巧︰「外祖母哪里話,您是長輩,當然當得起的。
外祖母這是要探望母親麼?不巧母親正病著呢,恐把病氣過給您,要不還是改日您再來探望吧。」溫老夫人卻當即怒道︰「你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我身為母親,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能見麼!」這樣的蠻橫無理,簡直不把余家放在眼里。
余懷遠當即凝眉,目光里顯出深深的不悅。余辛夷卻眨了眨眼楮,輕嘆一聲道︰「辛夷哪有那樣的膽子呢,若是外祖母執意要見,便請外祖母跟我來吧。」溫老夫人自以為余辛夷怕了她,當即拂袖冷笑了下,邁開步伐急匆匆往大夫人院子里走去。余懷遠不喜余辛夷擅做主張,皺眉道︰「你做什麼?」
若是讓溫老夫人看見溫氏現在這副樣子,保不齊要大怒撒潑,更有甚者,若是告到御前,參他余家待溫氏苛刻,那余家上下面子帶里子,全都要丟得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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