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出電梯,很快出了大廈正門,來到外面的世界。
這是林奕曦穿越之後第一眼看到外面的世界。雖然擁有了原主的記憶,但她還是被眼前燈紅酒綠的環境嚇了一跳——
熙熙攘攘的車流,在交替縱橫的立交橋上奔涌,道路兩旁明亮的街燈,完全代替了天上的星星。林立聳峙的高樓大廈燈火璀璨,遠處的街道五彩斑斕,霓虹燈閃爍輝映,此起彼伏的噪音纏繞在一起,難分難辨。抬頭,天頂陰霾密布,見不到一顆星子,卻不停有閃爍夜航燈的飛機掠過……
這里的空氣比她之前生存的地方髒污了數百倍,處處都飄浮著粉塵和有害物質,難聞的汽油味充斥其間,周圍的溫度遠高出古代,一出大廈,林奕曦就感到了讓人難受的悶熱和嗆鼻。
但,她很快就接納了這一切。
甚至,開心地快要歡呼起來。
——她真的永遠離開了那座黑暗的宮殿!告別那暗無天日、被人囚禁虐待的日子,她終于可以擁有屬于自己的人生,真正廣闊自由奠地!
林奕曦的臉上有狂喜,有悲悟,有興奮、有震驚、有撼然,所有的情緒一瞬間交織在她臉上,這一次,無論如何控制臉上的表情,也壓抑不住心頭的激動了。
幸虧陳皓天取車去了,否則,他看到林奕曦這樣變化多端的怪異表情,一定會以為這孩子服藥過量,精神錯亂了。
直到坐進副駕駛,陳皓天幫自己扣好安全帶,林奕曦才回過神來,她扭頭朝身邊的陳大哥看去,臉上兀自帶著幾分神不守舍的迷茫。
陳皓天眉頭微蹙,手按在方向盤上,卻沒有立刻發動汽車,顯然是有話要講。
他的表情格外嚴肅,但眼神卻有些閃爍,像是在思索該怎麼用詞,才能最大限度地顧全林奕曦的臉面,終于,他試探地問道︰「奕曦,你對你叢大哥是來真的?」
十八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是情竇初開的年紀了。♀要是林奕曦愛上的是別人,他肯定不會管,但她百般追求的人竟然是叢明逸,她姐姐林欣彤的夫,他陳皓天的摯友,這樣一來,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摯友對欣彤的感情有多深,他一清二楚。不久之後,他們就要完婚了,到時,叢明逸將會是林奕曦名符其實的姐夫……他們中間根本就容不下第三人,何況,這個第三人還是林欣彤的妹妹。林奕曦對摯友的感情不可能有結果,再糾纏下去只會傷人傷己,絕不會有好結局。為了避免摯友和欣彤難過,林伯父傷心,奕曦成為悲劇,這事他就算不想管,也必須管。
從一開始,就抱著教訓警告少女的心思,可當真正見識到少女純真無邪的一面後,陳皓天那些訓斥的話卻說不出口了。反而很怕傷害她稚女敕內向的心,因此字斟句酌,循循善誘,就是想盡可能委婉地說服她,放棄這段感情。
「什麼是來真的?」
小眉毛一蹙,林奕曦有點不知所措。
陳皓天絕倒。
挑眉 了少女一眼,見她一臉茫然,一本正經地望著自己,看上去有些懵懂,竟是真心發問。
「好吧,那我是問你,你是不是真的很愛你叢大哥?」
陳皓天干咳了兩聲,耐著性子問。暗暗疑惑自己怎麼這麼墨跡了,簡直有點從軍區鐵腕變成社區大媽的意思。
叢大哥?愛上?
林奕曦有點茫然地眨了眨眼楮,在記憶里搜尋了一遍關于叢明逸的信息,半晌,她點了點頭,朝陳皓天微笑道︰「愛!」
少女眼中煥發著燦爛的光彩,臉上的真誠毫無遮掩,那種發乎自然的感情流露,將陳皓天接下來的話全卡在了喉嚨里。面對她毫無心機,全無虛偽的清澈眼神,他語塞了。
望著少女充滿希冀的瞳仁,陳皓天有些不忍心在這麼清澈的眼中灑上絲毫陰霾,他扼制住了自己想要打擊她的話,心中轉過好多念頭,終于嘆了口氣,問道︰「為什麼?為什麼會愛上自己姐姐的男友?」
姐姐的男友?哦,是指的叢大哥。
林奕曦兩道長長的秀眉微微皺起,似乎在認真思索這個問題,看得陳皓天又是無奈又是想笑。都愛上了,還需要想這麼久嗎?
半晌,林奕曦在記憶里搜索了無數關于叢明逸的鏡頭,終于小心謹慎地點頭。
「嗯,我愛叢大哥,因為他一直關心我,小時候,他總是抱著我。十歲那年,他還給我做過油蛋糕,哦還有,那次軍區大院的男孩子欺負我,把我推倒摔傷了,他把他們狠狠揍了一頓,還給我上了雲南白藥……所以我愛他,因為他是好人,對我很好很好的。」
圍觀了一遍林奕曦的記憶,小公主挑了三兩件印象最深的事情來講。但她雖然擁有林奕曦的記憶,但卻無法繼承原主的感情,因此當看過與叢明逸的交集之後,她認為叢明逸跟上輩子在冷宮里照顧過自己梁嬤嬤一樣,都對自己很好,是值得愛的人。
陳皓天本以為會听見一番聲淚俱下的表白,誰料這孩子卻寥寥幾語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她那黑白分明的瞳仁,宛如清亮的湖水一樣,波瀾不驚,哪里有半分泥足深陷,情海興波的樣子?
默默回味了一番少女的話,陳皓天不由愣住了。這丫頭……她對叢明逸的愛哪里是什麼愛情啊,根本就是小妹妹喜歡大哥哥,孩子一樣的仰慕和崇拜而已!
少女小小年紀,恐怕連愛情是什麼滋味還不知道呢。
想到這里,陳皓天心頭的大石頭終于落地,他舒了口氣,拍拍少女的頭︰「奕曦,你還小,根本沒有鬧清楚愛情和仰慕的區別。你這根本就不是愛叢大哥,而是崇拜他。這種感情跟男女沒有關系,反而更像親情。但不管如何,既然叢大哥和你姐姐快要成婚了,你以後不可以再無理取鬧,對他糾纏不清了,這樣會破壞你和你姐姐的感情,也會讓你父親失望,到時候,這個家就四分五裂了。你不願意看到家人感情破裂,對不對?」
雖然大部分沒听懂什麼意思,但林奕曦卻明白了最後幾句話。她好不容易才有了屬于自己的家庭和親人,壓根就不想放棄這樣珍貴的感情,一听糾纏叢明逸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心里已經立刻跟那個叢大哥劃清了界限,忙柔聲答應,乖巧地沖陳皓天點了點頭,態度意外誠懇。
「奕曦真乖,你答應了,我就放心了。」
看到林奕曦乖巧懂事的模樣,陳皓天忍不住在心底感嘆了一聲。這樣純淨可愛的少女,怎麼可能做出那麼不堪的事情?想來她追求叢明逸這件事一定有蹊蹺,說不定今天的事情,也是被人攛掇哄騙的。
想到這里,他的臉色便沉了下去。到底是什麼人,竟然敢坑害林家的幼女,用心如此險惡,要是讓他揪出來,一定不會放過對方。
「奕曦,你今天為什麼會來這兒,還吃了那麼多不好的藥?」
不好把迷情藥直接說出來,陳皓天鎖眉問道。
——不好的藥?就是斛律之給我下的那種合歡藥吧?
林奕曦一邊思索一邊答道︰「呃,是邢露讓我來的,還有,她告訴我,吃了那些藥,會……會很爽。」
記憶里,那少女讓林奕曦吃迷情藥的表情,簡直跟斛律之誘騙自己吃合歡藥,跟性僕時的表情一模一樣,都充滿了欺哄的意味。
果然是有壞人從中作梗,誘騙林奕曦!陳皓天的臉色一下子黑沉下去。
他憐惜地摩挲著少女絲綢般光滑的頭頂,正色道︰「那邢露不是好東西,奕曦以後不要跟她來往了,若是她敢再來招惹你,你就告訴陳大哥,我會幫她父母好好管教她。」
說完最後一句,陳皓天的臉色已經黑沉得可怕了。
「嗯,邢露不是好東西,我知道的,以後也不會理她了。」
林奕曦宣戰般握了握小拳頭,貓兒一般的眼楮瞪得晶亮。邢露跟斛律之一樣,哄騙自己吃那種藥,都不是好人,就算陳皓天不說,她也早把此人拉入黑名單了。
面對少女堅定的目光,陳皓天非常欣慰,在挽救林奕曦的事情上,他感覺自己已經成功了一大半。
心頭一松,又想起另一件事來,伸手轉動車匙打燃了車,道︰「對了,剛才取車的時候,你叢大哥給我打了電話,說是你姐姐在登山的時候出了狀況,現在被軍部的人送回家了,我們一起回家看看她吧。」
「姐姐出事了?」林奕曦一听,眼楮瞪得大大的,連忙拽了拽陳皓天的衣袖,催促道︰「那我們趕緊回家。」
少女關切親人的模樣分外誠懇,落在陳皓天眼里又是一番喜悅,他沒想到少女一旦打開心防,竟會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乖巧懂事的真面目,這讓他無比欣慰,抬手模了模少女的小腦袋,那熨帖溫暖的感覺,瞬間從掌心蔓延到心里了。
上半夜,D省某座大山深處。
難得外出度假的女軍官們圍聚在篝火營房外,燒烤著美味多汁的晚餐。
但,每個人的心情都是沉郁的——
傍晚登山歸來的時候,她們的指揮官林欣彤,攀岩套索忽然松動,從仙女山中峰的峭壁上跌落下去,幸虧旁邊的人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拽住,才免去了粉身碎骨的危險。這些女軍官都是特種兵出身,一聲 哨,三五下就將受傷的林欣彤拉了上來。
雖然只是輕傷,但磕破了頭,臉上染滿鮮血,看上去也是觸目驚心。林欣彤一直昏迷不醒,她們下山後第一時間通知了附近軍區派直升機來救援,卻卻由于身在大山深處,地理位置偏僻,直升機遲遲沒到。從出事一直到晚飯時分,林欣彤始終昏迷不醒,每個人心頭都跟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難受。
林欣彤是D省軍界一把手首長林鈞澤的長女,要是出事,她們每一個人都將面臨降職或處分的危險……
半夜,篝火營帳上方,終于傳出了直升機的轟鳴聲,女軍官們全都歡呼起來,將昏迷不醒的林欣彤抬上擔架,火速送回省府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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