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室里彌漫著一種怪異的氛圍。僅有的呼吸聲開始急促起來,兩三個膽小的女生忽然鼻子發酸,開始低聲啜泣。她們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卻能夠感覺出,周圍似乎發生了極為可怕的變化。再加上之前的軍方廣播,讓這些人感到了深重的不安。
沉滯的黑暗籠罩在整個地球上方,每一個地域,每一個城市和村莊,都在默默發生著與考室中同樣的一幕。時間緩緩前進,那些死去的人也在持續變化著。漸漸,林奕曦已經開始從周圍的尸體身上,聞到一陣陣令人作嘔的腐臭,而這種臭味正越來越濃……
林奕曦凝眸,看了一眼周圍那些剛才還活生生的人,心頭一震。
他們死了,真的死了。
在黑暗降臨的瞬間,他們停止了呼吸和續,死得無聲無息,毫無防備。等日出再度降臨,他們就會從座位上暴然而起,沖向無辜的活人,用腐臭髒污的毒爪,將他們撕成碎片,生啖其肉。
林奕曦看了一眼右前方她曾經的同桌,他還保持著生前的最後一個動作——扭轉身體狀似看向窗外被吞噬光亮但陽,但她卻知道,他最後一個眼神一直默默留駐在自己身上。
忽然就想起那天去301教室測試作文時,他突然出聲提醒……
「喂,林奕曦,你是不是高興傻了!連支筆都不帶,你怎麼測試啊?」
男孩的眼楮曾經那麼明亮、有神,一頭精神的短發,根根抖擻立著,所謂的面冷心熱大抵就是這樣了。
又想起他向邢露扮的鬼臉,想起他剛才偷瞄自己被她逮著目光後,不好意思地吐舌……
然而,此刻,他,死了。
毫無征兆,從一個活潑善良的生人,變成了一堆永無的腐肉。
林奕曦抿緊唇,秀眉深深擰著,她第一次在面對死亡時,生出這樣的震撼與心痛。♀
終于,當周圍的腐臭味已經濃重到讓她難以忍受,她才站起身,長長呼出一口氣,把心頭那一份酸澀和沉痛徹底摒棄。
「今天是世界末日,大部分同學已經變成喪尸了,你們快點離開吧。」林奕曦目力過人,即便是在黑暗中行走也毫無妨礙,她邁開大步,已經走到了教室門口,回轉頭,朝還存活著的少部分同學提醒道。本來打算開燈,但按上開關卻發現,教室里已經斷電了。
林奕曦清朗的話音仿佛一道霹靂,在僅存的幾個同學心頭掠過,他們好像被點醒了一般,急忙循著記憶中過道的路線,朝講台的位置走去。然而,他們比不了林奕曦的眼楮,一路上不停在桌椅上磕磕絆絆,發出撞擊聲。有的女生不小心撞到僵硬死去的同學,嚇得尖聲大叫起來。
這一刻,他們才感覺到,情況遠比想象中嚴重得多。
「要想活命,就抓緊時間,不要再了,快點出教室,往人少的地方跑。」林奕曦見有的同學嚇得蹲在地上大哭,面色一冷,站在門口大聲催促。
驚疑不定的同學們嚇得不輕,但林奕曦鎮定自若憚度卻激勵了他們,幾個人互相攙扶著,走到講台邊,模著路,朝門外奔去。
其中一個同學從講台上的書包里掏出手機,打算照路,不小心把光晃到了教室里的死人身上,這一下所有人都嚇得尖叫起來。
林奕曦自動退讓到門邊,待所有同學跑出教室之後,她才轉身出門,走到消防栓前,抬手便把玻璃打碎,從里頭取出消防小斧,將教室門牢牢拴住固定。上一世,邪帝斛律之在秘藥國冷宮地底所豢養的藥人,比這些喪尸要惡心無數倍,她還要跟它們同處一個地方生活,這些行尸走肉實在嚇不到她。
無心等待還有工夫鎖門的少女,幸存的幾個同學一出門就跌跌撞撞朝樓梯口狂奔而去。♀
「等等!」
林奕曦忽然眉頭一皺,像是想起了什麼,開口叫住了他們。
「林,林奕曦,你還不跑嗎?等,等下那些……東西醒來怎麼辦?」一個女生知道她的名字,帶著哭腔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少女,兩條腿戰戰發抖。
她身旁的人也都停了下來,不解地望著少女。從剛才起,林奕曦鎮定憚度就已經懾服了他們,此刻她突然開口叫停,所有人都以為出了問題,她還有什麼注意事項要吩咐。
「呃……」林奕曦撓了撓後腦勺,抿唇道,「我是想向你們打听一個人。你們知道孫雁紅在哪個考室嗎?」
眾人一听,都愣住了,不由面面相覷。
高考是學生們最為重大的考試,為免作弊,一個班的學生要被分散到不同的考點,何況,孫雁紅和林奕曦在不同的班級。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心頭一動,忽然想起了花褲子大象,雖然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但如果不確認一下,她實在不能心安。
因為,孫雁紅說過,自己是她的姐們兒,所以,自己不能丟下她不管。
「我跟孫雁紅一個班的。她應該在實驗樓第一層考試!」一個男生稍一思索,朝林奕曦正色道。說完,不待少女回答,他轉身就朝樓梯跑去,身後幾個同學反應過來,跟著同學的手機亮光,也朝樓梯涌去。
對他們來說,時間是寶貴的,在這種危急的關頭,每個人求生的潛能都被激發出來了。
實驗樓一層。
林奕曦稍一沉思,遠目朝對面的一棟大樓望去。
應該是那里,沒錯了。
她環顧四周,見沒有人,便一手按上圍欄,從三樓輕飄飄跳了下去。落地之後,她毫不停留,抬眼看了看依舊 黑奠空,展開絕頂輕功,朝對面實驗樓飛奔而去。
「孫——雁——紅!」林奕曦站在實驗樓下,朝第一層的一排教室一聲大喝。
聲音遠遠傳送出去,把從林奕曦考室奔出來,才剛剛跑下樓梯的幾個同學嚇了一跳。他們怪異地朝實驗樓看了看,暗忖,奇怪,怎麼林奕曦這麼快就跑那里去了?
林奕曦一聲大喝之後,立刻從1103教室里听到有人輕「咦」了一聲,她馬上辨識出是孫雁紅的聲音。二話不說,走到1103教室門口,猛地推開門。
「林奕曦?」坐在最後一排的孫雁紅看不清楚來人,只听到外面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條件反射感覺是林奕曦。
一片漆黑之中,莫名的恐慌,也莫名的刺激。
好像一切都變得怪異起來。
「快點跟我走。」
少女清脆的聲音陡然響起,孫雁紅嚇得驚呼了一聲。她根本沒听到走動的聲音,林奕曦竟然已經站到了自己跟前。
「末世要來了,這些人全部會變成吃人的喪尸,快跟我走。」
林奕曦不無擔憂地掃了一眼四周,這個1103考室還真厲害,四十多個考生,竟然只有孫雁紅一個活人。她卻還跟愣頭青似的坐在座位上,乖乖等待日食結束。若非自己想起了這個「姐們兒」,抱了一絲希望前來尋她,在日出的一刻,孫雁紅就會被這群喪尸分食干淨。
孫雁紅臉色大變,她看上去笨拙,其實行動非常敏銳,砰地一下站起身來,大聲道︰「那還等什麼,趕緊走啊!」
林奕曦驚愕地看了她一眼,暗暗贊嘆,原來只有在生死關頭才能看出人的膽氣。孫雁紅平時看上去有些內向,關鍵時候,居然還很堅挺。
林奕曦贊賞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嗦,飛快轉身,當先朝外走去。身後,孫雁紅腳步沉重,大步跟在她後頭,寸步不離。
可惜,林奕曦眼神好使,孫雁紅在黑暗里卻像個瞎子,到處亂踫亂撞,她模索著朝前行進,一不小心絆到一只喪尸伸出的腳上,登時朝前撲倒,腦袋重重磕到林奕曦單薄的肩膀上。
「哎喲,對不起!」
孫雁紅痛呼了一聲,連忙伸手模向林奕曦的後肩,發現她好像沒有事情,這才安心下來。心里納悶不已,剛才那一下撞得很重,自己腦門上已經起了老大一個腫包,林奕曦怎麼半聲都沒吭,好像不知道疼痛一樣。
她卻不知道,林奕曦全身都有內力護體,她這一下撞上來,簡直跟拿蚊子須撓癢一樣。林奕曦沒有半點反應,但孫雁紅卻感覺像撞上了一塊鐵板,腦殼上登時起了一塊烏青。
「林奕曦,現在還鎖什麼門啊,咱們趕緊跑啊!」孫雁紅從講台上拿了塊手機,借著微弱的光照在林奕曦身旁,看她竟然不緊不慢地打破消防玻璃,從里頭拿出小斧把教室門栓插上,急得直跺腳。
焦急之下,她竟然忽略了林奕曦一拳輕松打爛消防玻璃,卻毫發無損的一幕。
「這些只是初生喪尸,尸體僵硬,行動遲緩,能多鎖住一個是一個,如果它們出來,就會有更多的無辜者遇難了。」林奕曦鎖上門之後,一邊朝前大步走去,一邊認真地跟孫雁紅解釋,沒有半點不耐。在她心里,這些喪尸並不可怕,只要肯殺,總有殺光的一天,沒有必要畏懼它們,若非時間緊迫,她還想一個個卸掉它們的頭顱。
雖然跟在少女身後,看不見她從容淡定的面容,但孫雁紅心中卻激動不已。不過只是一句「好姐們」,竟然就換得她在末世來臨之際,冒險前來相救,林奕曦真是天大的好人。
最重要的是,此刻,林奕曦那悠然自信的步伐,清澈平穩的聲線,面對末世,卻穩若泰山的情緒,無一不安撫著孫雁紅驚憂的心,她快步跟在少女身後,忽然有一種感覺——
能在最可怕的危險面前安然若素,鎮定如斯,林奕曦絕對不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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