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慧英約呂立文在星光商廈一層的咖啡廳見面,約好之後自己先去了地下一層的兒童用品部,給呂笑笑買了好幾件衣服,又買了一些玩具,大包小包的拎去商廈的洗手間補妝,從鏡子里看見自己,漂漂亮亮的,買了的東西堆滿了洗手台,透出一股子真誠勁兒,胡慧英滿意的笑了笑,又在耳後噴了點香水,今天,她打算再好好努把力。
呂立文見了胡慧英買的東西很高興,一伸手就摟住了胡慧英的腰︰「還是你對這孩子好,她媽都沒給買過這些東西。」胡慧英就笑了笑,特意拎出一條裙子比量給呂立文看︰「這是純棉的,花邊兒都繡在外面,不扎孩子腿,小女孩不能穿太短的,不衛生,也怕著涼,孩子懂什麼,出去逮著哪里坐哪里,不在意,裙子長一點好。」胡慧英瞧了呂立文一眼︰「你們男人哪里懂這些。」
呂立文就笑︰「那可不是,男人帶孩子,就是粗心。」
胡慧英就又拿出一包花花綠綠的頭繩︰「這都是名牌,設計師專給孩子設計的,孩子頭發薄,這種夾子夾著不疼,小姑娘都愛美,我看笑笑老披著頭發,你該給她扎上小辮兒,夏天也涼快。」
「我哪會啊,讓她剪短她也不干,」呂立文說︰「我們家保姆粗枝大葉的,也不會。」
「所以說沒媽的孩子也可憐,」胡慧英特意嘆了一口氣︰「要不俗話說,小孩沒娘說來話長呢,你再疼她,終究不如女同志。」
呂立文就不說話了,看了胡慧英一眼,有點警覺,胡慧英也就不再繼續,把東西收拾起來,挽住了呂立文的胳膊︰「哎,咱去哪啊?」呂立文就捏了捏胡慧英的手︰「我听你的。」胡慧英嬌羞的把呂立文一推︰「討厭。」
晚上呂立文邀請胡慧英去自己家里,胡慧英猶豫了幾分鐘就答應了,雖然她還是怵頭笑笑那個孩子,但是為了將來,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的。
進呂立文家門的時候,笑笑是興奮的跑過來的,叫了一聲爸爸之後就要撲在呂立文的懷里,但是馬上就看到了後面的胡慧英,小臉像卷簾門一樣吧嗒一聲就放了下來,扭頭就向屋里走去。胡慧英心里一寒,轉頭看呂立文,呂立文卻像完全沒有注意到似的追著閨女跑進去,在後面說︰「笑笑今天午飯吃得多不多?想爸爸了吧?吃沒吃水果?」說著一把抱住小姑娘,在臉蛋上親了又親,笑笑趴在呂立文的肩膀上,對著胡慧英甩了一個大白眼。
呂立文親完了女兒,才又想起胡慧英來︰「哎,你進來啊。」說著又吩咐保姆幫胡慧英拿拖鞋,保姆拿來了拖鞋,還是原來女主人那一雙,胡慧英猶豫了一下,笑笑便突然掙月兌開呂立文的懷抱跑過來,一把就搶走了地上的拖鞋︰「不給你穿,這是我媽媽的,被你穿臭了。」胡慧英白了臉,下意識的抬起臉來,瞧見身邊的保姆正看著自己,臉上有些尷尬的笑意,胡慧英就直起腰,光著腳走進屋子去︰「那我就不穿鞋了,光腳也行,反正你們家地擦得還挺干淨。」
呂立文忙說︰「別啊,阿姨再給拿一雙,不穿鞋會著涼的。」
胡慧英轉頭故意笑嘻嘻的︰「我火大,涼快點好。♀」說著故意非要走過去,拍了拍笑笑的頭頂︰「好像長高了點。」誰知笑笑真的不好惹,胡慧英的手剛剛從她的頭頂移走,她就哇的一聲大哭出來,捂著腦袋,歇斯底里的,還把可能是剛剛喝得牛女乃吐出了一點。呂立文急的不得了,抱著孩子一個勁兒的安慰,保姆也手忙腳亂的幫著擦地給孩子摩挲,呂立文忙中抽空瞪了胡慧英一眼︰「你別模孩子頭啊,小孩子最討厭被人模頭了。」
胡慧英氣的立刻就想走,卻忽然看見正在用小手揉著眼楮的笑笑正偷眼瞧著自己,那小小的眼楮里有狡猾示威的目光。胡慧英就偏不走了,故意伸了個懶腰在沙發上坐下來︰「我又不是鬼,她又不是被鬼模頭。」呂立文也就不說話了。
正在這時候,呂立文的電話響了,他接了之後,變得有些為難︰「單位突然有點事,要我去一趟。」笑笑還在哭著,抱著呂立文的大腿撒嬌,呂立文看了胡慧英一眼,胡慧英故意裝作不理會,漫不經心的摳手指甲,呂立文把笑笑拉過來哄了幾句,交給保姆,對胡慧英說︰「我真的得去一趟,你是先回去還是怎麼著?」胡慧英瞧了呂立文一眼︰「我在這等你,反正你一會也要回來,保姆做飯的時候,我幫你看著點孩子。」呂立文有點猶豫,卻也還是覺得這是個好辦法,囑咐了一句︰「一會要是行,你幫我看著她洗個澡,換身衣服。」
呂立文出去之後,保姆收拾干淨之後,拿了玩具給笑笑玩,又去屋里拿來了干淨的衣服讓笑笑去洗澡,笑笑還在抽泣,沒好氣的說︰「不用你管。」保姆站起來,看了一眼胡慧英,胡慧英忽然起了興頭,站起身走過去,接過保姆手里的衣服︰「你別管了,我來幫笑笑換上新衣服,再梳兩個小辮兒。」說著就用手拉笑笑的胳膊,笑笑像被蜜蜂蟄到一樣跳著腳︰「我不要你踫,我不要你踫。」胡慧英沒理會,對保姆說︰「你去做飯吧。」說著冷不丁一把抱起小女孩,就朝洗手間走去。
笑笑越發的哭鬧,一雙腳亂踢,有一下踢得很準,狠狠踢在胡慧英膝蓋上,胡慧英心里罵了一句髒話,一猛勁跑到洗手間,幾乎是半扔半放的把孩子擱在浴缸里,保姆不放心的跟過來,卻被胡慧英鎖在廁所外面。
胡慧英對著站前浴缸里的笑笑說︰「快,把髒衣服月兌掉,洗澡。」笑笑哪里理會,對著胡慧英吐了一口吐沫︰「你滾你滾。」胡慧英月兌掉外衣,把蓮蓬頭拿在手里︰「你要是不月兌,我就****了。」笑笑依舊不理會,只管撒大潑,一雙腳剁得浴缸 響,胡慧英就擰開了水龍頭,先在洗臉池子里排空了涼水,等水溫熱了,就真的澆在笑笑身上,笑笑更加大聲的哭起來,保姆害怕了,一個勁兒的敲門,胡慧英三下兩下月兌下笑笑的衣服,開門對保姆說︰「沒事,洗澡呢,小孩都不愛洗澡。」保姆看見笑笑光溜溜的坐在澡盆里,也沒說什麼。
渾身濕透之後,笑笑到安靜下來,委委屈屈抽抽搭搭的,胡慧英幫著她洗澡,動作手勢很輕柔,小小的女孩子,圓兜兜的一張臉,水靈靈的皮膚,其實很可愛,胡慧英聞言細語哄著她,自己的衣服都撩濕了。
洗過了澡,胡慧英顧不上身上濕,用浴巾把笑笑包了一個嚴實,帶她回到她自己的房間,幫她換好衣服,吹干了頭發,又精心的梳了小辮子,鏡子里的小姑娘白白淨淨漂漂亮亮的,胡慧英怕孩子皮膚干,又蹲下來給抹護膚霜,才把護膚霜涂到孩子臉蛋上,笑笑突然一鼓嘴,噗地一聲,就把一口吐沫吐在了胡慧英臉上。
「笑笑!」呂立文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一開門正好看見這一幕,胡慧英什麼也沒說,站起身,徑直走進衛生間了。
胡慧英在衛生間慢慢洗了個澡,一直听見笑笑在自己的房間里哭,等她出來的時候,發現衛生間門口的腳墊上放著一套干淨的睡衣,是女士的,胡慧英沒動,只把浴室架子上呂立文的浴袍裹在身上,走了出來。呂立文瞧見了︰「給你拿衣服了,怎麼不穿。」胡慧英用毛巾擦著頭發︰「穿鞋要挨罵,要是再穿衣服的話,我就要挨揍了。」
「嗨,孩子嘛,」呂立文說了一句,看見胡慧英有點紅眼眶,就咽住了,頓了頓,又說︰「我知道你委屈,孩子也跟我說了,你讓她洗澡是好意,但是也不要強迫她,孩子哭得時候你用蓮蓬頭噴她,搞不好要嗆水的。」胡慧英瞧了呂立文一眼,他臉上並沒有太明顯的不悅,胡慧英也沒說話。
保姆已經擺上飯來,胡慧英看見笑笑已經坐在了桌邊,大模大樣的吃飯,挑釁得看著胡慧英,胡慧英沒什麼胃口,轉身回浴室拿自己的衣服︰「你家有烘干機吧,把衣服弄干了,我先回去了。」
「吃了飯再走吧?」呂立文撫了撫胡慧英的後背
「不了,我累了。」胡慧英抖了抖自己的衣服,一不小心裙子掉在地上,胡慧英撿起來,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仔細一看,原來裙擺的地方,被人用剪子剪了一個大口子,刀口還是花邊的形狀,胡慧英知道,這是笑笑做手工用的那種兒童剪刀。呂立文也看見了,臉色變得格外尷尬,胡慧英轉過頭盯著呂立文,見對方半天不說話,嘆了口氣,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
這一早,天氣灰突突的,好像油條鍋上的油煙凝成了雲,遮住了太陽。胡慧英一大早就站在了魏瑩瑩的店門口,店門還沒開,魏瑩瑩也沒來,胡慧英就站在一旁的小賣鋪邊上,要了一個瓷瓶酸女乃喝。才送來的瓷瓶酸女乃,瓶子扎手涼,酸女乃很新鮮,一股子蜂蜜的清甜,胡慧英慢慢咬著酸女乃管子,微微出神,大街上忙碌而過的男女不時有人怪好奇的瞧她一眼,羨慕她一大清早的清閑,小賣鋪的老板正忙著跟來送貨的工人說著話,倒抽空搬出一個折疊凳擱在胡慧英身邊︰「來,坐這喝。」胡慧英有點不好意思︰「不用了。」
不大一會功夫,魏瑩瑩搖搖晃晃走過來,胡慧英忙站起來,魏瑩瑩仿佛沒睡醒似的,並不太熱情,只是指著胡慧英手里的酸女乃瓶︰「大早上起來的,你不怕拉稀啊你。」
胡慧英翻了一個大白眼︰「拉稀好啊,減肥。」魏瑩瑩便嘎嘎嘎的笑開了。
魏瑩瑩打開了卷簾門,和胡慧英走進去,魏瑩瑩打開了收款台那里的電腦,胡慧英則走到鏡子那里東照西照的,魏瑩瑩閃到胡慧英身後冷不丁的冒出來︰「甭照了,這又沒男的。」胡慧英便回過頭,破罐子破摔的把自己扔在一旁的椅子上︰「有男的才煩人呢,要說這女人為什麼煩,還不是為了男的。」魏瑩瑩好像一下子就興奮了,湊了過來︰「怎麼了?吵架了。」
胡慧英又嘆了一口氣,就把呂立文和他女兒的事情說了,魏瑩瑩听得津津有味的,不時跟著咒罵幾句︰「這小丫頭片子真夠討厭的,趁呂立文不再抽她一頓得了。」胡慧英就說︰「那怎麼行,又不是自己的孩子,打壞了要吃官司的,再說呂立文的命根子,我怎麼敢動,他是要和我拼命的。要說不是為了這孩子,我和呂立文早就結婚了。「
「說的也是,我還總納悶你們兩個還在拖什麼?也這麼長時間了,結了得了。」魏瑩瑩突然興奮的拽住胡慧英的胳膊︰「我一親戚在金光凱勛豪庭管事,你要是結婚就在那擺酒得了。」
「行了,你別跟著瞎起哄了,我就是真結婚也不辦了,還凱勛豪庭呢,怎麼好意思,二婚還有什麼可辦的,自己都沒那個心思。」胡慧英說︰「再說呂立文,沒準根本就不想跟我結婚。」
「啊?不可能吧」魏瑩瑩驚訝的長大了嘴︰「丫要干什麼?吃白食啊。」
胡慧英見她的話糙,有點不滿的看了她一眼,卻也不得不承認︰「我現在是沒轍了,你說我一女的,上趕著好幾次說結婚,他都給我擋回來,要不就說孩子小,要不就說跟他老婆離婚還沒辦,總之都是理由。「
「什麼?他和他老婆離婚還沒辦啊?」魏瑩瑩笑了,促狹的推了胡慧英一下︰「行啊你,夠猛的,給人當小三兒呢。」
胡慧英有點生氣了︰「你說的是人話嗎,我怎麼回事你不知道是怎麼著,誰是小三啊!」
魏瑩瑩忙攬住胡慧英肩膀︰「我錯了我錯了,開玩笑的,瞧你,至于嗎。」
胡慧英這才消了氣︰「你這人啊,就不能跟你說正經話。」
魏瑩瑩忙說︰「能說能說,我這不是認真听著呢嘛。對了,那你說呂立文的小崽子這麼反對你們的事,那你每次去他那里過夜她不折騰嗎?給不給你們搗亂?」
胡慧英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她看出魏瑩瑩其實更感興趣的是刺探她和呂立文的一些隱秘事,而不是真的想幫自己的忙分析,于是就沒有說話,正巧這時候有客人進門,魏瑩瑩就起身招呼客人去了。
胡慧英也不想再浪費時間,也站了起來,對著鏡子收拾了一下,對魏瑩瑩說︰「我還有點事,先走了,你先忙吧,過兩天我再來找你。」
魏瑩瑩忙說︰「你走啊,那也行,下禮拜來吧,下禮拜我這里來新貨,你順便來看看。」
胡慧英胡亂點了個頭,就出去了,在門口卻被魏瑩瑩又拽住了,她湊近胡慧英身邊︰「對了,你這幾天見喬英了麼?」
「前幾天見了一面,」胡慧英想起那天和喬英的不愉快,有點不願意提︰「怎麼了?」
魏瑩瑩似笑非笑的看她︰「她沒跟你說什麼?」
「沒有啊,」胡慧英心里有點緊張,怕喬英把自己的事跟魏瑩瑩串閑話︰「什麼事啊,她的事還是我的事?」
「她的事。」魏瑩瑩依然是似笑非笑的︰「她沒說麼?」胡慧英就有點著急了︰「到底什麼事啊,你說還是不說,急死我得了。」
魏瑩瑩就趕緊收起了那討厭的表情,眼楮一閉一睜︰「嗨,就是她和她媽吵架的是,那老太太你還不知道,總是照死了逼她。」
胡慧英就放了心,想起喬英並不是愛傳閑話的人,就說︰「她媽是挺煩人的,不過也沒辦法,喬英也是死心眼,有點傻乎乎的。」
想不到魏瑩瑩卻又眯起了眼楮,拍打著胡慧英的肩膀︰「還說人家呢,你啊,也是有點傻,就咱姐們這身材,這臉蛋,多少男人都直接迷暈,你非要這呂立文干什麼?有什麼好啊?」
胡慧英輕聲道︰「我不就是有點舍不得麼?」
魏瑩瑩就邪性的一笑,趴在胡慧英耳朵上說了一句什麼,胡慧英反手就給了魏瑩瑩一巴掌,罵道︰「你這個喇貨,哪有個女人樣,比老爺們還流氓。」
魏瑩瑩笑著逃進屋里︰「那不就結了,記住,那點‘功夫’好的男人,要多少有多少。」
胡慧英在街上轉了一圈,還是想到了喬英,就打電話約喬英出來,喬英在電話里的聲音依舊是不冷不熱的,胡慧英就說︰「我心里煩得很,為呂立文的事情。」說到這里不知為什麼就帶了哭腔,喬英的聲音一下子便軟下來︰「你在哪,我去找你。」
胡慧英和喬英到底還是約到了胡慧英的家里,似乎也沒有任何地方比在家里更加讓人放松的了,喬英不知怎麼帶來了一瓶紅酒,還挺高級的,胡慧英說︰「呦,讓我借酒澆愁啊。」喬英所答非所問︰「一個朋友送的,我一個人怎麼喝的完。」胡慧英就笑了︰「有我肯定喝的完,我是真得多喝兩杯了。」
說是這樣說著,但是兩個人卻誰也沒有多喝,酒倒進煞有介事找出來的高腳杯里,每個人都只是抿了一口。而所以的,那些心里的話,也就沒有很順暢的說出來,她們沉默了一陣子,喬英說︰「不知道為什麼有人喜歡沒有甜味的紅酒,真的不怎麼好喝。」
「不是說沒有甜味才高級麼?」胡慧英說︰「所以人家說咱們紅酒對雪碧是土老帽。」
喬英笑了︰「土就土吧,你還別說,兌了雪碧才好喝。我還是喜歡以前的中國紅還有宮桂,甜絲絲的,多好喝。」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東西了,現在還有嗎?」胡慧英突然笑了起來︰「想不到你小時候小小年紀,倒是個酒膩子。」
喬英也笑了︰「去你的吧。」
兩個人笑了一會,都停住了,又不知該說什麼好。胡慧英愣了一會,終于開了口︰「你說,我到底還跟不跟呂立文耗著啊?我都沒有信心了,在我死以前,我們還能結婚麼?」說完胡慧英又笑。
喬英卻沒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皺著眉咽下︰「我覺得你還是再等等,畢竟那麼多年了,你們也還是很好的。」喬英看著胡慧英︰「起碼呂立文這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這還是挺難得的。」
胡慧英不由自主點了點頭,說︰「那就再試試吧。」卻嘆了一口氣,嘆得又深又長。嘆過氣後胡慧英看了喬英一眼︰「你怎麼樣啊?你家老太太又難為你了?」喬英卻有點含糊其辭︰「沒有,她不是一直那樣麼,脾氣有點不太好。」胡慧英就點點頭︰「咱倆這媽都不好惹,忍忍吧。」喬英也就點點頭。兩個人卻又不約而同地一起嘆了一口氣,嘆得又深又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