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場暴雨過後,夏季悄無聲息地降臨。♀學校里又彌漫起一年一度的緊張氣氛,高三年級的黑板上,清一色都在角落劈出了一塊豆腐干的地盤,寫上了倒計時**天。每一分每一秒,每一種一觸即發的情緒都在告誡著底下的孩子們,決定他們命運的考試即將來臨。
雖然還有一年才會輪到自己,但苗婷婷的心緒也開始不安和緊張起來。每每路過許嶺棠的書房門口,她都能駐足觀望好一會兒。那個在盈盈台燈下聚精會神的背影,總是莫名讓她熱血沸騰。有一次送牛女乃和宵夜上樓的苗蘭芝撞見了這一幕,心頭一愣。♀見女兒臉色潮紅,伸手模了模她的額頭,「怎麼了,這麼燙,發燒麼?」苗婷婷宛若驚弓之鳥,拼命搖著頭,奪路而逃。苗蘭芝不解地看著女兒下樓的背影,又朝書房里望了幾眼,皺緊了眉頭。
「阿正,嶺棠放棄保送這件事,你和他談了嗎?」晚上,苗蘭芝和許正各自捧著書躺在床上休息,苗蘭芝突然放下了書,側過臉看著許正。
「還沒。我不知道怎麼開口。這孩子現在有自己的想法,我很難再用教條式的灌輸去教他應該怎麼做不應該怎麼做。」許正也擱下了書本,嘆了口氣,顯得有些無奈。
「有些話我說可能不太合適,但如果不說我又怕以後你我都會後悔。」苗蘭芝想了想說,「嶺棠是個好苗子,公司現在的境況又不容樂觀,他要是現在放棄上a大的念頭,是不是意味著繼承事業這件事就黃了?」
許正沉默了半晌,「或許我們看待事物的目光不能這麼短淺。現在想想,a大也不是什麼神丹妙藥,畢業了一定就能飛黃騰達,前兩天不還有新聞說b大出來的學生結果去大街上賣燒餅了嘛。關鍵還是孩子自己的興趣。我跟他溝通過,他對金融和管理還是抱著很濃厚的興趣。只要這份興趣還在,在哪里讀或許都一樣。若是他能考上c大,離家又近,未嘗也不是件好事。」
「阿正,你什麼時候看得這麼開了。男孩子,應該多出去闖蕩闖蕩,不是你經常掛在嘴邊的話嘛。」苗蘭芝輕輕皺起了眉頭。
「人嘛,總會有口是心非的時候,撞在自己身上,總有各種理由來解釋。我這把年紀了,不知道哪天說走就走了,嶺棠要是能在身邊,多少也是點安慰。」許正微微笑了笑。
苗蘭芝嗔怪地打了他一下,「你瞎說什麼呢,你要好好的,你走了我怎麼辦。做人不能這麼自私。」
許正笑出了聲,「是是是,老婆大人,我的話有失偏頗。再也不敢了。」
苗蘭芝白了他一眼,「老沒正經的。」見許正打了個哈欠,她把後面的話吞回了肚子。順手關掉了床頭燈。
然而直到許正發出了輕微的鼾聲,苗蘭芝依然睜大了雙眼,盯著牆上那塊透過月光而照射進來的光圈靜靜地發呆。腦海中有些令她無法釋懷的畫面總是揮之不去,她試圖通過拼圖的方式讓它們聚成一整片,但總覺得哪里還少了一塊。最後她輕輕掀起了被角,躡手躡腳地起身,慢慢踱出了臥室。偌大的房子只有許嶺棠的書房依然透著絲絲黃光,苗蘭芝順著燈光輕輕走了過去,房門依然虛掩著,透過縫隙看得到許嶺棠依然挺直著搖桿,在寫字台上忘我地寫著什麼。苗蘭芝又順著這縷幽光模索到了苗婷婷的房間,門緊閉著,屋內一片漆黑。苗蘭芝伸手想開門,停在半空又止住了。她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在困擾著自己,只覺得無以名狀的心煩意亂。最後躺上床時發現那塊光圈已經消失不見。屋內寂靜無聲,她听著許正的輕鼾,不知不覺也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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