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霪醒來發現自己渾身劇痛,大腦如同即將爆炸般嗡嗡作響,一陣灼燒般的刺痛。♀陌生的房間,潔白得有些刺眼的床單,和掀開被子時那觸目驚心的血跡以及一絲不掛的自己。她震驚地挖掘著自己目之所及所觀察的一切,瞬間驚恐萬狀。她狠狠捏了下自己的手背,強烈地疼痛感殘忍地提醒著她,這並不是又一個夢境。她疼痛的大腦幾乎已經回憶不起究竟發生了什麼,耳畔隱約听到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一張陌生而又輪廓分明的臉出現在眼前,然後,然後發生了什麼?似乎他對她說了些什麼,可為什麼她什麼都想不起來。
小月復傳來一陣痙攣般的刺痛,她呆滯地從床底撿起了自己的衣服,走到了衛生間,打開了水龍頭,嘩嘩的水流帶著一股濃重的消毒水味一瀉而下,沖刷著潔白的台盆。她看到了鏡子里蒼白的自己。凌亂的頭發,和一張略感陌生的臉。
最後她擰開了淋浴開關,站在花灑下,任熱水沖洗著自己的每一寸肌膚。略感燙熱的液體很快將細女敕的皮膚刷成了通紅,她雙手抱著自己,不住地顫抖。濃濃的水汽中,她真空的大腦一點點得到了填充,她想起了那個男人叫了自己的名字,她想起了對方跟她講述有關嶺棠的事,她想起了自己沒有多加懷疑地上了他的車,她想起了他幫她擰開了礦泉水瓶。隨後,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手機突然響起,她凌亂的大腦像听到了一聲晴日里的霹雷,整個人被驚得滑落在淋浴頭下,不住地抖動。這不是真的,她反復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只是短短幾小時的時間,她的世界瞬間從天堂掉到了地獄。這一切不是真的。
可一陣緊一陣的灼燒感,像極了一道無情的霹靂,擊碎了她所有的奢想。她開始放聲大哭,就像女乃女乃過世時,她趴在血肉模糊的軀體上時的嚎啕一般,她的心被掏空了,一種無助的悲涼從腳底襲來,爬滿了她的周身。她听到了自己心底的絕望。她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個雨夜,同樣的悲涼,同樣的絕望,可當時的她身邊還有嶺棠。♀想到了嶺棠,她的心又緊緊一揪。這一次,她該如何面對這一切。如何面對嶺棠,她想象不出對方知道這一切後的表情,她也不敢想象。她只知道自己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方霪機械地擦著身子,一件一件地穿起了衣服。
走在暮色中,她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周圍的一切都與之無關。包里的手機在不停作響,經過的路人不免詫異地回頭看著她,只是大家見到了這張毫無生機的臉都止住了自己的好奇,加緊了步伐離她而去。
方霪不清楚自己究竟走了多久,直到雙腿都已麻木,直到雙手都已冰涼。待回過神時,她已經回到了寢室,忙著享受夜生活的室友尚未回來,而她的桌上則放了一個牛皮紙制的文件袋。封面上寫了「方霪親啟」的字樣。她點亮了桌上的台燈,慢慢打開了文件夾。從里面取出了一堆照片。瞬間,腦海中的「嗡嗡」聲又席卷而來。
照片里都是她的身影。一絲不掛,一覽無遺,從各個角度,各個部位,洋洋灑灑,幾十張甚是上百張。她發瘋般地將這些照片統統倒了出來,雪花般的照片撒落一地,像是一個個血盆大口,隨時都能將她吞沒。最後,一張縴薄的紙從文件袋中輕輕滑落,她定楮一看,上面是機打的一行字,「遠離許嶺棠,如果不想讓他看到這些照片的話。」
方霪反反復復盯著這行字,腦中閃過無數個可怕的想法。她不知道這一切為何與嶺棠扯上關系,她更不清楚究竟是什麼人想要置自己于如此不堪的境地。她只知道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包括她奢望的幸福,和一個擁有笑臉的未來。
被蹂躪的部位又開始隱隱泛起了疼痛,但她已經麻木。方霪蹲著身子從地上一張一張地撿起照片,一滴又一滴的淚奪眶而出。她以為自己不會再哭泣,她以為風雨過後便是彩虹,她以為王子公主的故事並不是童話。而手中的這些照片無情地撕碎了這一切的奢想。她開始唾棄自己,唾棄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刻在照片中的部位。她想起了嶺棠,不住地顫抖,無法想象嶺棠看到這一切時的表情和反應。
不,不能讓他知道。死也不能讓他知道這一切。方霪拼命搖著頭,雙唇甚至被牙齒咬出了血跡,對,就是死,也不能讓他知道這一切。
方霪第一次想到了「死」這個字。曾經,即使是那個寒冷的雨夜,即使是女乃女乃倒在血泊中的那個傍晚,她都不曾舍棄過對生命的渴望。雖然冰寒,雖然疼痛,雖然無助,雖然絕望,但她沒有舍棄最後的堡壘。她依然渴望生存,依然渴望繼續停留在這個世界等待另一個奇跡。可現在,她的眼楮里沒有了一絲**和留戀。她不清楚一切緣何開始,但她知道這一刻,所有的所有都結束了。
方霪將照片倒進了水桶,劃開了一根火柴,丟了進去。猩紅的火苗一點點將那些猙獰的照片吞噬,發出「 里啪啦」的嘶叫,留下一攤刺目的黑灰,最後她又看了一遍那行帶著威脅意味的字句,將它擰成一團,也扔了進去。
其實,這些文字都是多余的。無論是誰,他的目的早已達到。方霪知道自己已經徹底失去了許嶺棠。
刺痛的雙眼已經流不出更多的淚水,方霪穿著衣服爬上了床,盯著雪白的天花板不敢閉眼。前一晚她在這里被噩夢驚醒,而這一晚她卻因為一場現實的噩夢而徹底無眠。走廊里是晚歸女生們的嬉笑打鬧,歡聲笑語。而屋內,卻是一片冰天雪地般的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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