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的祭天大典,可以說是自有大清朝以來,最為失敗的一次。♀
當時天壇聚集的人數過于眾多,消息根本壓不下去,那滑稽又混亂的場面不僅讓文武百官議論紛紛,也淪為了京城里平民百姓間茶余飯後的談資,甚至越傳越夸張,什麼突然出現的大蛇足足有百尺啦,什麼蛇頭大如麒麟,一張嘴就是血盆大口還會噴毒啦,什麼禁衛軍在它面前毫無還手之力,被大蛇啊嗚一口就吞進去了幾千個啦,什麼朝廷完全癱瘓,當官的們嚇的抱頭鼠竄啦,甚至連什麼皇帝作孽大清朝就要完蛋了這樣的話都出現了,當然,普通百姓是不敢隨便說的,但某些意圖謀反的邪教組織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一樣,人人都是精神一震,風風火火的奔走在街頭巷尾之間,拼了命的散布各種謠言,「反清復明」的口號一天就要被人提個上萬次,都說爛了。
乾隆為此頭疼的要命,連著幾日都忙的腳不沾地,和大臣們在御書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天都黑透了才回寢宮,天不亮就又走了,幾乎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
他這麼忙,自然也就沒空理會小青了,只吩咐高無庸給小青仔細介紹一下祈年殿,讓他明白那並不是塔。盡管覺得這命令有些奇怪,但高無庸還是盡心盡力,跟在完全不鳥他的小青的後頭,苦口婆心的從天壇的歷史講到作用,從祈年殿的名稱由來講到建築風格,真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並且他還為此特意下了功夫,關于天壇和祈年殿的二三事他幾乎可以倒背如流,甚至一些鄉間野史,靈異怪志都能說上來不少。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這看似簡單的任務,卻簡直讓他愁白了頭發,跑斷了腿。
「皇、皇上!」
乾隆正在御書房里與群臣商討應對白蓮教的對策,高無庸卻急匆匆的沖了進來。
「出了什麼事??」本來門一被推開,談話就要中斷,乾隆心里是很不高興的,可等他定楮一看,跌跌撞撞跑進來的人竟然是高無庸,頓時也顧不得生氣了,高無庸這幾日被他派過去陪伴小青,如今怎麼卻是一副慌張驚悚驚魂未定的罕見模樣,乾隆一見,心里就是「咯 」一下。♀
難道是小青出事了?
果不其然,高無庸一張嘴就是︰「小青、小青公子他……」
乾隆正豎著耳朵听呢,沒想到卻沒後文了,高無庸一路疾跑過來,差點喘不上來氣,這時候正忙著捯飭氣兒呢,可把乾隆給急的,手狠狠一拍桌子,著急的追問,「他怎麼了?快說!」
「小青、小青公子他……他說要……說要、要拆了祈年殿!!!」高無庸幾乎是拼著老命才把話給說完整了。
「什麼?!」乾隆「騰」的一下就椅子上站起來,也顧不上理會滿屋子呆愣的大臣了,交代都沒交代一句,一甩袖就出了御書房,用比高無庸還要快的速度往寢宮猛跑。
被皇帝扔下的眾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屋子里一下陷入了沉默。
「小青公子是誰?」好半響後,不知道誰突然冒出了一句。
「就是,怎麼沒听說過有這麼個人?」
一時之間,就像是某個開關被打開了一樣,大家突然都開始說起話來,還越說越熱鬧。
「是不是前幾日出現在宮里的那位少年?」不得不說,文官的腦子就是轉的快,很快便有人想起來了。
「他為何要拆祈年殿?」旁邊的人緊跟著問。
「小女圭女圭牙都沒長全,肯定是胡說八道呢,理他做什麼!」性格粗獷腦子簡單的武將不明白這有什麼可議論的。
「你若說是他信口雌黃,可皇上的樣子你怎麼解釋?」他旁邊的文官犀利的指出問題所在。
「這個……這個……」武將一下子被問住了,「這個那個」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因由來。
「依我看皇上反應,這位‘小青公子’怕真是能人,能拆塔呀!」一位歲數不小的文官用手擼著自己的山羊胡子,昂著頭,半眯著眼楮,滿臉的莫測高深。
有不少人紛紛點頭附議,但那位武將還是不服,「小女圭女圭毛都沒長全,俺的刀他都拿不起來,怎麼就能拆塔了!」
「就算他沒長牙也沒長毛,可他有手有腳呀,怎麼就拆不了塔,你沒看見皇上多著急嗎?肯定不是吹的!」有年輕的文官不服,竟與武將吵起來了。
「都別吵了,別吵了!」其他官員趕緊兩邊勸著。
「我們這麼吵也吵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是找個更了解聖意的人問一問吧。」山羊胡子的文官閉著眼楮擼胡子裝高深,突然揚高了聲音問,「紀大人,你怎麼看?」
沒有人回答,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盯著他,屋子里又安靜下來。
「恩?」山羊胡子沒有得到回應,睜開眼,疑惑的左右看了看,「哎?紀大人呢?」
「楊大人,紀大人在家呢。」旁邊一位與山羊胡子交好的文官悄聲說。
「在家?」山羊胡子一愣,「紀大人為何沒來上朝?」
祭天大典時這位山羊胡子的楊大人被派出去公差了,今天早晨才剛剛回來,祭天大典上發生的事只听人說起了個大概,所以並不知道紀曉嵐所遭遇的「悲劇」。
「紀大人在家……」那文官的聲音不知為何突然抖了起來,臉也憋的通紅,看表情異常痛苦,似乎在強自忍耐著什麼。
「李大人,你怎麼了?」山羊胡子的楊大人奇怪的看著他,「紀大人在家干什麼呢?」
那李大人抖著聲音憋出兩個字︰「養病!」
這時候,山羊胡子楊大人突然發現,周圍的其他大臣不知為什麼,突然跟李大人出現了一樣的反應,身體抖啊抖的,像是在拼命忍耐著什麼,他真是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你們都怎麼了?紀大人生病了?什麼病啊?」
這下那李大人實在是說不出話來了,他哆哆嗦嗦的伸出顫抖的手,食指微勾,準確的指向了自己的——褲襠。
「什麼?紀大人被閹了?!」這位從長相看來就神神叨叨的山羊胡子楊大人也不知道腦袋是怎麼長的,第一時間竟想到這個地方去了,一下子蹦的老高,聲音還特別巨大。「那我閨女豈不是要守活寡了?紀曉嵐你得還我彩禮錢啊!」
文武百官︰「……」
「噗!」
「噗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死一般的短暫寂靜過後,陣陣爆笑聲再也壓抑不住,在御書房內震天響起,除了仍舊糊里糊涂的跳著腳的楊大人以外,全都笑的東倒西歪,站都站不直了。
巨大的歡笑聲傳出老遠,引來了門外禁衛軍們的側目,他們看看御書房緊閉的房門,又看看身邊的同伴,不禁同時在心中感慨︰「每次只要紀大人出了什麼事,這幫小老頭兒們就會笑的菊花朵朵開,跟被點了笑穴似的,可憐的紀大人呦……」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另一頭的乾隆,幾乎是小跑著奔回了寢宮,見小青正作勢要往窗外飛走,嚇的差點魂飛魄散,立刻向那邊撲了過去。乾隆早年是習過武的,雖然登基後由于政務太多而荒廢了不少,但底子還在,動作也比普通人敏捷了不是一星半點,將將趕得及將小青攔腰抱住,避免了一場禍事。
然而這只是個開始,在接下來的幾日內,同樣的場景不斷重復,小青也不知是怎麼了,似乎就是認準了祈年殿是個塔,而他姐姐白蛇就一定被關在那座「塔」里,他幾乎每天都要告訴高無庸好幾次,說要去拆塔,高無庸就立刻滿頭大汗的跑去找乾隆,腿都跑細了兩圈。
「皇上,小青公子要去拆祈年殿!」
「給朕攔住他!」
這樣的對話不斷重復,而乾隆在幾次都恰好趕上阻止小青跑出去以後,也慢慢的發現了問題。
小青這哪里是真的要去拆塔,分明就是在鬧騰著逼他。
「青兒,你到底要怎麼樣?」乾隆揉著抽痛的額角,無奈的問。
「你發現啦?」小青俏皮的吐了吐舌頭。
再發現不了他就是傻子了!要是小青真想去拆塔,以他的本事,祈年殿早就悄無聲息的倒了無數次了,哪里還能等到自己每次大老遠的跑回寢宮他還沒走!
小青抿了抿唇,「我真的是很想拆了祈年殿看看,但是,我也知道那里對你很重要……」
乾隆一愣。
「上次祭天大典的事,是我太莽撞了,我後來才明白,那給你添了很多麻煩,真的對不起,我一直想道歉,但你最近都很忙,我沒有找到機會,你……你能原諒我嗎?」小青睜著大眼楮,很認真的看著他。
意料之外的話讓乾隆沉默,那雙眼楮里流露出的歉意與期盼是那麼的真切,坦率的讓人不忍責怪,乾隆只覺得自己的左胸口又開始鼓噪了,沖動之下他抓起了小青的手。
「朕帶你去祈年殿。」
小青順從的被拉著往外走,小跑著跟在乾隆身後,卻在乾隆看不見的角度,偷偷露出了一個計謀得逞的得意笑容。
要是白蛇在這里,一定不敢相信向來我行我素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小青還會耍這些小手段吧?
可他也真的是沒有辦法,自己去搜天壇,也不是不可以,但小心眼的乾隆一定會不高興。而他不願意乾隆不高興,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是不願意。
其實他自己的脾氣也不是太好,就像那天他沖出去要破祈年殿,卻被那個什麼「獾豬格格」給壞了事,他便因此就記恨上了她,甚至這幾日還想了很多計劃去整人,以報一撞之仇,由此也能看出他睚眥必報的性格。可到了乾隆這里,就一切都不管用了。
乾隆也阻止了他,可他卻不會生乾隆的氣,反而對給他造成了這麼大的麻煩而心生愧疚,小青想了好幾天,也沒想明白原因,但他知道乾隆對自己是真的好,就像那天他闖了那麼大的禍乾隆至今都從未責怪過他,就像前幾日乾隆忙的焦頭爛額他還幾次鬧騰卻也沒有得來訓斥,乾隆把為數不多的耐心和包容都用在了他身上,小青覺得自己被感動了。
對他不好的人,他睚眥必報,可對他好的人,他會牢牢抓住,舍不得放手,就像姐姐,就像乾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月水馨墨親的地雷~╭(╯3╰)╮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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