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其實這些漢軍士卒能安然的埋伏到現在,要感謝的是匈奴士兵。
如果匈奴士兵們的騎術不是那麼高,而是不停的絆到尸牆上,這些漢軍士兵早就暴露了;如果匈奴士兵不是排的那麼密,這些漢軍士兵可能已經中了漢軍自己的箭,但匈奴士兵們騎術高超,排列的定密不透風,所以,這些漢軍士兵才能安然的埋伏到現在。
衛長風見埋伏的士兵已經出擊,紅旗再展。
左右兩側,六千漢軍士兵大聲吶喊著從側後方殺了進來,這些士兵蓄銳已久,眼看著匈奴軍大批被屠殺自己卻只能干看著,早就急不可耐了,現在得了命令,一時間個個爭先,直從側後沖上。
鄭六連連跳著腳叫道︰「抬高弩箭,射人,別射馬!」
這個命令讓衛長風心里說了個贊字。
既然漢軍已經出擊,當然不能傷了自己人,匈奴人騎在馬上,只要射馬之上就不會傷了漢軍的步兵,這鄭六居然能如此反應快捷,還真是個有悟性的人,別看他原來是畫師,居然也有幾分指揮的天才。
漢軍的這一出擊讓匈奴的攻擊徹底失敗。他們排列的那麼緊,想要轉個身都不可能,後背完全是處于無防護的狀態,前面是漢軍的弓箭,後面是漢軍的刀槍,他們無處可避。
最後一萬人就這樣被消滅掉。
戰場上,血已經不是流成了河,而是流成了潮,地面都被血水浸的泥濘不堪,尸體堆積,人幾乎都下不去腳。漢軍士兵們興高采烈的搬著尸體,在戰線外堆起了高高的三道尸牆。
衛長風卻忙著在做一系列的事。
他首先統計了自己的傷亡。
輕傷能作戰的不算,累計傷亡三百人。
匈奴人這一戰後,累計損失了三萬七千人。
如果按照這個消耗比例,漢軍損失一千五百人時,匈奴人就死光了。
不過,這個消耗比例只怕不可持續。
因為弩箭已經所剩無幾。連飛矛都不多了。
那些弓箭手們一個個都在活動著胳膊,不停的拉弓,放弩,他們累的胳膊都快月兌臼了。
鄭六滿臉是汗的跑來匯報︰「車內所備的弩箭和飛矛已經不多,但用上那一批臨時加工的,應當還能再頂一陣。」
衛長風點了點頭,轉頭看了看身後,笑道︰「還好,咱們滿可以再頂一陣的。」
鄭六隨著衛長風的視線看去,也歡呼了一聲。
身後,一隊騎兵正從雙城方向匆匆趕來。他們是奉命去雙城取弓箭的,雖然那里弓箭所存不是太多,但比之漢軍隨軍所帶的可要多,這一批弓箭到的正是時候,再晚一些的話,只怕漢軍就要有大麻煩了。
衛長風卻並沒有因此掉以輕心,他看了一眼正匆匆走過的白起,揚聲叫住白起,吩咐道︰「抽出一千人來,專門收集戰場上的弓箭和矛進行加工,無論前面發生什麼都不要理會,盡可能多提供一些弓箭和矛頭,那個新任命的參將叫什麼名字?就讓他親自監督。」
「叫安穩。」白起答道,「我這就命令他去負責。」
衛長風笑了一下︰「安穩,這名字好,不過你得告訴他,如果他膽敢拖拖拉拉,他的頭一定在脖子上呆不安穩。」
白起一笑,心知衛長風是在開玩笑。這樣的時候,誰敢拖拖拉拉?
白起匆匆而去,衛長風看了看四周,見騎兵運輸隊已經抵達,鄭六正忙著指揮裝填連弩飛矛,同時往車內補充,白起跑去通知安穩負責加工弩箭和飛矛,張四柱正指揮著士兵們搬運尸體,劉全則忙著在整理隊形,安置傷兵,每個人都在忙,而且個個都有條不紊,心中暗算喝彩,心想漢軍將領要是都是這樣的,何愁匈奴不平?
他抬頭又向匈奴方向看去,見匈奴軍又一次沒了攻擊隊形,這一回居然是紛紛下馬休息,想來是匈奴軍統帥正在猶豫,究竟是繼續以如此巨大的損失去挽回尊嚴,還是放棄斗氣,繞行攻擊。
衛長風想了想,招手叫過一個大都統,命令道︰「你且去統計一下,看有誰想解手的,都帶到我面前來。」
那大都統又問了一回才確認真的是這個命令。
這可能是有史以來所有古今中外統帥中下的最奇怪的命令了,居然招集要解手的人,真是天下奇聞。
但衛長風可一點兒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他站在那里等待著,甚至有一絲的焦急。
不一會兒,七八十人被帶了上來。其實還有更多要解手的,但人人都忙的不可開交,有些人雖想解手也來不及報到。
衛長風見人數不多,有些不滿意,吩咐道︰「去,再找一百個要解手的來。」
(二)
這話一出口,連要解手的士兵都笑了。
定遠將軍還真是貼心,連要解手的少都不成啊。
既然定遠將軍有令,那還有什麼說的,不一會兒近三百人來報道了。
衛長風滿意的點了點頭,對這三百多人說道︰「都跟我來。」
眾人莫名其妙的跟著衛長風,不知道定遠將軍要搞什麼。
衛長風帶著眾人走過戰場,越過第一和第二道尸牆,直來到第三道尸牆處,對眾人說道︰「看好了,跟著我照做!」說罷沖著匈奴軍方向,解開褲子向尸牆撒起尿來。
他身邊的士兵們同聲歡呼起來,紛紛解開了褲子,有個別想要大解的則更加不堪。
白起正在往來巡視,先是听衛長風找要解手的心中就感覺著不對頭,再見衛長風帶著眾人到尸牆處撒尿,心中大驚,急忙趕過來,心急之跡連摔了兩個跟斗,他急急的沖到衛長風面前,對衛長風說道︰「衛將軍,不可!侮辱尸體,是大忌!」
衛長風一邊系著褲子一邊笑道︰「已經完事了。」他見一眾士兵已經解手完畢,隨即命令︰「將陣後那些尸體拉過來,扒光了衣服,堆到最前面去,堆成一個尸堆。」
士兵們大聲歡笑著跑去執行命令了,白起急的額頭都見了汗︰「衛將軍,你不能這麼做!此呈侮辱的不是匈奴人,而是你的威名啊!」
衛長風的神情也變的嚴肅起來,輕聲答道︰「白兄,我沒辦法。威名是我自己的,但這一仗如果不成功,死亡卻要所有漢軍將士來承受。」
白起閉上了嘴。
這是衛長風第二次在公開場合叫自己「白兄」,一句「白兄」已經包含了千言萬語,既然是兄弟,那麼,他只能信任和支持衛長風。
其實他心里也猜得到,衛長風這樣做的目的應當是吸引匈奴人來攻,而漢軍主力匆匆南下,表面看好象是撤退了,只留下衛長風這一部和敗兵在此,以求擋住匈奴人,但實際上,方鎮海當然不會這樣撤退,方將軍肯定是從側面攻擊匈奴去了。這時就需要衛長風吸引住匈奴的主力。
他理解衛長風的用意,但是,以後讓人說一句衛將軍侮辱尸體,實在是听著難過,所以他出言相勸,但衛長風說的也的確是事實,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辦法吸引匈奴主力?
白起嘆息了一聲,對衛長風說道︰「下次再做這種事,請告訴我,讓我來。」
衛長風有些調皮的笑了起來︰「這個功,我可不會讓給你。」
白起只能苦笑著搖頭。
如果是功,他和衛長風誰都不會爭,只會讓,但如果是過,只怕他們會爭著承擔。
衛長風見白起有些出神,對白起說道︰「後面的敗兵應當整理差不多了吧?你帶人將戰場上好的武器挑一批送去,能作戰的就調過來,不能作戰的,遣往雙城吧。」
白起答應一聲,自去安排。
衛長風慢慢的往回翻著尸牆,眼見漢軍士兵們運著一個個光溜溜的匈奴軍尸體往前來,心中也有些發堵。
這是他親自下的命令,是他要這些士兵如此侮辱匈奴人尸體的,他知道,他必須這樣做,他也只能這樣做,但是,這不代表他喜歡這樣做。
他嘆息了一聲,慢慢回到了中軍旗下。
匈奴方向,號角聲又一次響了起來,然而這一回,號角吹的很奇怪。
那聲音既不是發起總攻的長音「嗚~~~~」,也不是快速進攻的短促的「嗚、嗚、嗚」,而是一種帶著花腔的聲音,听來是「嗚~~~~~嚕嚕嚕~~~~」的聲音,這聲音听起來淒歷而悲涼。
這種奇怪的號角聲不但吸引了衛長風,也吸引了其他漢軍將軍,眾人紛紛抬頭張望。
匈奴人並沒有上馬準備作戰,相反,隱約的,可以看到匈奴人在向著漢軍下跪!
十幾萬人,紛紛跪下,跟著,一陣蒼涼的歌聲響起,那歌聲向由幾十人齊唱,接著幾百人,幾千人,最後十幾萬人同聲齊唱。
這歌聲在十幾萬人的同唱中,顯得更加宏大,也更加悲涼,听來就好象整個大地在唱哀歌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這是在向咱們求饒嗎?」
眾漢軍將士們紛紛發問,誰也不清楚這是怎麼了。
衛長風的心中卻隱隱感覺不妙。
他從這歌聲中听出了一種決心,一種以死相拼的決心!這可不是什麼求饒,這極可能是匈奴人要拼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