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朝歷宸帝二十年五月初六夜。
丑時三刻。
天穹黑沉如墨,天地之間忽而漫起的殺意密似織網,怪石嶙峋的谷地中心,身著墨色軍服的百多士兵背靠背擠在一處,俱是狹眼望著四周黑壓壓的山梁,緊握著長槍劍戟的掌心早就汗濕,眸光,卻漸漸似那寒光般森然。
不知從何時開始,四周黑沉沉的山梁之上開始亮起一個又一個的火把,火光映天,齊簇簇將整個谷地照了個通明,待看清了谷中士兵之間竟立著一個披銀甲系火紅色披風的將領人物之時,四周立時響起了山搖地動的歡呼聲!
山梁之上的火光下移,不多時谷口的方向便傳來了震人心魄的馬蹄聲,從一月之前遭遇凌南軍的那一刻大宛叛軍就一直戰敗不斷,而今,他們太需要一場勝利來鼓震士氣,眼下的局面是他們多番周折才有,不想那有「凌南之虎」之稱的宋氏將軍竟也中了計,只待將那敵軍主將擒獲,曦朝軍隊自是不戰而潰!
谷地之外的馬蹄聲越來越急,谷中將士們的心也越來越沉,此山谷只有兩個出口,一個大宛軍正來,另一個已經早早被叛軍封死,這一次,他們根本沒有退路可循。
在銀甲將軍的帶領下,士兵們面色沉凝的緩緩後退,然而谷中之地到底有限,待那馬蹄聲進了谷口之時銀甲將軍已經退無可退。
眼看著立馬橫刀的大宛士兵們已經如虎狼一般沖來,那御馬立于陣中一直未曾開口的銀甲將軍忽而爆出一聲低喝!
「殺!」
話音還未落地,回護在周身的暗影俱是迸射而出,如電一般的射向當頭而來的快馬敵軍,一片刀光劍影閃過,那些目露紅光對主將志在必得的大宛壯漢已經堪堪落馬,待第一波百余大宛先鋒全軍覆沒,一直在殺陣之外旁觀的銀甲將軍才緩緩催韁上前。
逼人的血氣夾著五月的酷熱暑意迎面撲來,銀甲將軍背脊挺直的立于馬上,面容落在陰影之中看之不清,唯有那一雙眸緩緩落在遠處好似潮水一般涌來的大宛軍團,周遭的黑衣士兵們亦是長身而立,各個都將迫人眼色逼了過去——
五十丈
三十丈
十丈!
乍起的罡風好似一面雄厚不可穿透的鐵牆,百多身影如一只只的蒼鷹躍起,不過片刻便加入了會戰之中,挑、劈、砍、刺,風馳電掣一般的速度,狠辣利落的奪命招式,便是三歲小兒也當看得出來,這些能以一擋十以一擋百的士兵們根本就並非普通凌南軍戰士,即便是覺察出了不妥,看著遠處閑庭散步一般觀戰的曦軍主將,大宛軍的頭領依是揮起了戰刀讓身後的士兵飛蛾撲火一般的撲了上去!
即便是訓練有素的頂尖精銳也在一個又一個大宛士兵的倒下之中有所損耗,廝殺,血濺,一個個的墨衣戰士倒下,那一直抱臂以觀的將軍卻仍是毫無所動,直到——耳邊再無聲勢浩大的馬蹄奔騰之聲,披風被呼嘯的夜風撩起,他一直低垂著的下巴微微抬起,被頭盔陰影籠罩著的面容終是清晰的露了出來。
少年的面容白皙至極,臉頰線條流水般的柔和,眉色極濃而墨,鼻翼且高且陡,微抿著的唇紅似眼前腥血、薄如寒刀鋒刃,與這塵囂死夜之中驟添兩分森森邪肆,最叫人失神的卻又是那一雙鳳眸,好似整個藏青色的天幕都落入,深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