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華和臭妮的手同時抓住二狗媽的胳膊，問道︰「你說什麼？」
二狗媽提高嗓門又重復一遍說︰「張拐子掉下山了，快跟我走吧。♀」
臭妮緊緊握著李文華的手，感覺身體的力量不知被什麼一點一點的抽走了。他們一路跌跌撞撞的模索前行。
山頭的斷臂處圍了好多人，有的舉著火把有的打著手電，照的四周一片紅火明亮。李文華拉著臭妮走過去探了探頭，道︰「人呢？在哪里？」臭妮往崖邊站了站，俯身看去只黑壓壓一片，什麼也瞧不見。
二狗媽從後面拉住臭妮，道︰「人是真的掉下去了，想弄上來恐怕得等明天了。這個懸崖斷臂也不是頭一次要人命了。哎」
臭妮的心口像被石頭壓住了似的，沉悶的厲害。那股子悶氣隨著呼吸一下子沖出了口，臭妮哇一聲大哭起來。李文華暗地里掐了臭妮一把，怒道︰「哭什麼哭？人是死活還不知道呢？有什麼好哭的！」
臭妮抽抽搭搭的看著李文華，眼淚嘩嘩的又流了出來。
這時，王村長來了。他蒼老了好多，整個身體向前弓起像一只蝦米。他腳不沾地似的走過來，對眾人喊道︰「散了吧，散了吧，這麼晚了什麼也看不見，都在這圍著也沒用啊。」
李文華斜眼看村長一眼又低下頭不言語。臭妮幾步跑到村長面前，帶著哭腔說︰「村長，現在要是找到了或許還有救呢。要是明天」
村長嘆口氣，在臭妮手背上輕拍兩下，說道︰「下面有多深，大家都清楚。從這掉下去哪還會有命在？現在這麼暗，大家就是想幫忙也是幫不上啊，只能等到天亮，從另一座山下到崖底找回尸體了。♀」
臭妮一听尸體二字，不由得又是一頓哭泣。
李文華兩步上前抬手給了臭妮一巴掌，罵道︰「哭哭哭，人都死了哭給誰看？」連拉帶扯的把臭妮帶走了。
眾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撇撇嘴散去了
臭妮坐在炕沿上，眼楮直直的盯著李文華。李文華坐在炕頭的另一端，雙手扶著炕沿，空洞的眼神不知道要看到哪里去。
突然，李文華開口了。「你爹真的死了？」
臭妮的頭側向李文華，目不轉楮的盯著她看。臭妮的聲音蚊哼般說道︰「或許或許」後面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那個斷崖有多深大家都清楚。掉下去的人若要活著除非是奇跡。
李文華一點一點的挪到臭妮身邊，把臭妮的頭攬進懷里，嘴里喃喃道︰「以後我們該怎麼辦？」
臭妮的眼楮被霧氣蒙住，只看到一片白花花的朦朧的世界。
母女倆是第一次這樣抱在一起，臭妮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傷心。她對李文華一直期待的母愛是父親的死亡帶來的，可是，在母親的懷里又是那麼安心舒服的感覺，讓她忍不住閉上了眼楮。或許父親死了，母親才能過得更好吧？那樣她也能過得更好。臭妮被自己的這種想法嚇了一跳，猛然睜開了眼楮。窗外的黎明即將沖破暗夜。臭妮有些留戀的站起身對母親說道︰「娘，我們快去看看吧。爹還在崖底呢。」
李文華的眼楮腫的核桃似的，臉上還掛著干透的淚痕。臭妮的心不禁揪了一下。
兩人一前一後沉默的來到了斷崖邊。山間起了薄薄的霧，遠山樹海像水墨畫似的。臭妮走進崖邊伸長了脖子往下看，只看到幾棵倒掛著的松樹和奇形怪狀的尖石。
李文華拉了一下臭妮，道︰「靠里面些。」臭妮的眸子一閃乖巧的往里挪了兩步。
這時，村長帶著幾個年輕人走了過來。他站在崖邊望了望，對跟在身後幾個人說道︰「從旁下去看看吧，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沒辦法，注意安全。」
幾個人點頭答應後轉身走了。村長目送幾個人一會兒，回身對李文華道︰「別抱太大的希望。」
李文華的手緊緊的握在身前，咬著唇說道︰「是死是活總要見到人啊。要不然我就是心有不甘。」
臭妮的眼楮耳朵都一並到了崖底，心里默默期待著奇跡發生。
崖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可是時至正午，也不見幾個人回來。大家都有些心急起來。
二狗從人群里擠進去，塞到臭妮手里兩個燒餅，又飛快的擠了出去。
臭妮看看二狗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手里的兩個燒餅，眼眶頓時燒灼的厲害。她把燒餅往李文華手里遞了遞，李文華心煩意亂的朝她擺擺手。她走到樹蔭里坐下，咬了一口燒餅卻怎麼也咽不進去。她第一次真正理解了食不知味的意思。
人們三三兩兩的回家吃飯去了，只少數幾個還留在崖邊等著。正午的日頭正足，曬得幾個人面色通紅，睜不開眼皮。
村長回頭大叫了一聲「回來了。」李文華和臭妮急忙往村長看的方向看去。幾個人扯著個破床單抬著張拐子走了過來。村長忙跑過去詢問了幾句，吩咐幾個人把人抬回家里去。
臭妮見父親又被抬走了，急忙追了上去，李文華緊隨其後也跑開了。
幾個人把張拐子放到院子里，攔著臭妮和李文華不讓靠近。李文華急火火地嚷道︰「為什麼不讓看，我要看看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村長這時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地說道︰「看是一定讓看，只是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李文華和臭妮互看一眼，李文華說道︰「我們有心理準備。」
兩人緩緩走到張拐子面前一看，李文華一口氣沒提上來當場昏死了過去。臭妮嚇得連退兩步，靠在牆邊再也動彈不得。
張拐子的臉已經被摔的血肉模糊，鼻子嘴巴都豁開了，耳朵只剩下一只。胳膊和大腿露著白森森的斷骨，那副死相任誰看了也不敢再看第二眼。
李文華慢慢緩過神來，放聲大哭︰「拐子啊拐子，你死的怎麼這樣慘啊？以後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麼辦啊？」
臭妮流著淚走到李文華面前，兩人抱在一起大哭不止。李文華邊哭邊說道︰「臭妮啊，以後就剩咱們娘倆了，咱們可怎麼辦啊？怎麼辦啊？只怪你娘命苦連累了你，娘連累了你啊。」
臭妮的淚更為洶涌起來，靠在李文華的懷里拼命的搖著頭，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李文華繼續哭道︰「拐子啊，你死了誰跟我斗嘴啊？你讓我一個女人怎麼撐起這個家啊？你只管放下一切快活去了，怎不想想我們娘倆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李文華的哭聲淒厲，直叫旁人看了都為止動容。
村長走到娘倆身邊，拍拍李文華的背說道︰「人都死了，不要說些了，有什麼用啊？好好給拐子辦了後事要緊。」
李文華抬頭看村長一眼，抱著臭妮又是一頓痛哭。
村長嘆口氣吩咐幾個人把張拐子抬進屋里，拿白被單蓋住。又對李文華說道︰「家里有錢嗎？不能就拿被單裹了埋吧？」
李文華一雙淚眼瞅著村長，說道︰「家里哪里還有什麼錢，那錢都被張拐子賭輸掉了。」
村長嘆口氣道︰「真是自作孽啊。」走到門口對著看熱鬧的村民說道︰「你們看她們孤兒寡母的，又沒有錢，大家能幫什麼就幫點什麼。我在大隊等著，誰捐錢了，誰捐物了，誰出力了，我都會一一記下來的，算是大家行善事吧。」說罷抬腳走了。
眾人面面相覷一哄而散了。
下午，村長帶人來給擺設了靈堂，門口也掛上了白色的挽聯。
深夜，只剩臭妮和李文華守在靈前。兩人哭了多半天，都已經哭干了，哪怕用手去掐自己也再流不出半滴淚來。
李文華疲軟的靠在牆邊，臭妮跪坐在張拐子身邊。山間的夜風帶著幾分寒意吹了進來。蓋在張拐子身上的白單子微微的抖了幾下。李文華嚇得一哆嗦，再看看外面，一地白花花的紙錢隨風亂飛。
李文華立即打起精神往火盆里扔了兩把紙錢。
臭妮的膝蓋已經疼的不行了，她稍稍移動了一下，讓自己的膝蓋好受些。李文華抬頭瞪了她一眼道︰「你爹都死了，你最後給他盡點孝心都這麼敷衍嗎？」
臭妮趕忙跪直了身子，搖頭道︰「不是，只是膝蓋有點疼。」
李文華斜斜的瞪著臭妮，臭妮把頭低下去，沒敢再做聲。
第二日天還沒完全亮，李文華就帶了錢找到了村長家。村長帶她到鎮上買了口便宜些的棺材，不過晌午就把張拐子安葬了。請牢記本站域名，屋?檐?下的拼音.後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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