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熙一夜好夢,似乎昨晚的運動起了作用,第二天起床全身舒暢,連早飯都吃的格外舒心。
相反,宿醉的陳慕白睡到中午才揉著太陽穴起床,臉色蒼白的不像話,對于昨天的事情只字不提,只是話少了很多。
陳簇在午飯後打了電話來關心他,他也是愛搭不理的。
到了下午唐恪也打了電話來,似乎還沒起床聲音喑啞,「我昨兒個喝斷片兒了,你跟我說我們家哈士奇怎麼辦來著?」
此時的陳慕白已經在公司會議室里扮了半個下午的面癱加黑面神,連虐了三個部門主管,整個會議室都籠罩著一層低氣壓,所有人噤若寒蟬。
他當著所有人面無表情的接起電話,很是認真正經的想了想,終于想起了昨天的答案,不帶任何情緒的告訴唐恪,「和那只金毛上床,並且讓你家哈士奇看見。」
清醒的唐恪感覺嘴邊有個「滾」字呼之欲出,抖著手啪一聲掛了電話。
陳慕白放下舉著手機的手,不去看滿場人顏色各異的臉,矜貴的吐出兩個字,「繼續。」
今天的天氣一直陰沉沉的,年關將至,大家都無心工作,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開會。
顧九思也有些沒精神,卻感覺到有道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她順著視線來源看過去,是陳慕白從美國帶來的幾個精英里的一個女孩,她看過去的時候那個女孩很快躲閃了目光,幾次下來,顧九思便不再管她,任由她去看。
上次見到這個女孩的時候就感覺很奇怪,她後來留意了一下,叫姚映佳。這個名字很陌生,她不記得自己認識這個人。
好不容易清貴疏離的陳總金口一開吐出兩個字「散會」,率先走出會議室,一眾人才吐出口氣,繼而歡騰起來,賴在會議室里閑聊不肯走。其實大部分人手里的工作都已經做完了,辛苦了一年就等著去山里泡了溫泉然後回家過年。
顧九思走的慢,便有人湊過來問她,到底哪一天去山里泡溫泉。
顧九思在他們心中是神一般的存在,話不多,可是一旦回答多半都會變成事實。
顧九思看了看窗外,想了一想,「如果今天的雪下下來的話,應該明天就可以去了。」
陳慕白這種公子哥,不知道說他是會享受呢還是品味刁鑽,非得要挑了下雪天去泡溫泉。
看天氣,這雪如果今天不下,明天肯定要下,正好符合陳慕白的要求。
顧九思說完之後忽然想起了什麼,給舒畫發了條短信,告訴她什麼時間動身,特意交代了一下以後再看到她不要表現出認識她,特別是在陳慕白面前。
舒畫很聰明,很快回了條短信,讓她放心。
顧九思抱著文件夾準備回辦公室,卻被姚映佳叫住,兩個人站在會議室門口說話。
姚映佳探著身子往里面看了看,確定沒人注意到她們才開口,「你以前是不是在美國學金融數學的,比我大了幾屆,我記得你……」
顧九思心里一驚,她沒想到會在這里遇上故人,還是對方認得她,她不認識對方的那種。
其實顧九思是跳級上的大學,那個時候的她年紀小,和學校里的同學並不十分談得來,所以對學校里的人幾乎沒有什麼印象,更何況還是比她還小了幾屆的人,只是她不知道還會有人記得她。
顧九思在陳家別的沒學會,演技是越發的爐火純青,很是坦然的看著她,「沒有,你認錯人了。」
姚映佳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皺著眉頭,「我記得是你啊……我有張合影的……」
顧九思緊張的盯著她,然後便听到她有些遺憾的繼續開口,「可是後來搬家的時候弄丟了……」
顧九思提起的一顆心終于放下,找了個借口退出了會議室,然後在走廊的角落里站定,靠著牆松了口氣,做了幾個深呼吸,睜開眼楮。
然後便發現了蹲在另一個牆角偷窺的陳靜康,一臉緋紅,眼冒紅心的盯著某處。
她順著陳靜康的視線看過去,了然的點了點頭,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喂,陳靜康,別看了,人家都走遠了。」
沉浸在自己小世界里的陳靜康顯然沒有注意到顧九思,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驚恐的看著她半天都沒緩過來,等緩過來才發現顧九思已經沒了人影,繼而一臉嬌羞。
反應過來之後又急匆匆的跑到辦公室找顧九思,顧九思埋頭看著電腦,看到他便主動開口,「放心吧,我什麼都沒看到。」
陳靜康這才放心離開。
到了下班的時候,雪花眾望所歸的沒有飄下來,一群人因為顧九思的話都興奮的商量著回家收拾行李準備進山。
晚上顧九思也開始收拾,收拾到一半的時候猛然發現放在櫃子最底層的那張支票沒有了。
她驚起一身冷汗,以為自己放到了別的地方,可是找了所有的地方都沒有。
那是陳慕昭給她的,她當時為了做戲做得真些就拿著了,後來一直忘記了,現在才發現不見了。放在房間里不可能無緣無故丟了,既然不會丟那就是被人拿走了。
那個人會是誰?
如果被陳銘墨或是陳慕白看到了,她可就真的成了牆頭草,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顧九思頹然的坐在地毯上,再也沒了收拾行李的心情,一低頭看到腳下新換的羊毛地毯,越發覺得礙眼。
半夜2點,顧九思臥室的房門無聲無息的打開,她躡手躡腳的去了書房,她知道陳慕白的東西向來收拾的妥帖,可是她總要去找一找,萬一運氣好被她找到了呢。
她拿著手電蹲在在書桌的櫃子旁輕手輕腳的翻了半天都沒有找到,剛剛站起身想去另一邊的櫃子里找,書房的燈一下子亮了,下一秒她眯著眼楮看到了開關處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再往上看便是手的主人。
顧九思慢慢睜開眼楮,她覺得這件事情已經不是巧合,簡直可以用蹊蹺來形容。
她瞄了一眼牆上的表,她不認為和一個男人在半夜2點半在書房里遇上是偶遇,可是這個男的怎麼會知道自己會在半夜起來到書房來呢?
這個行為絕對是她的臨時起意,之前根本沒有任何跡象。
一身睡衣的陳慕白懶懶的靠在門邊的牆上,雙手抱在胸前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手足無措了半晌,才淡淡的開口,「你在找什麼?」
顧九思關上手里的光源,鎮定的回答,「沒找什麼……」
陳慕白站直身體,緩緩走近,修長白皙的手指在書架的一排書上輕輕滑過,然後停住,抽出一本書,從里面翻出一張支票遞給她看,「是在找這個嗎?」
他的眼底一片深邃漆黑,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平靜的看著她。
顧九思和他對視了幾秒鐘,然後低頭去看,輕蹙眉頭,果然。
陳慕白收回手,「這麼久了才發現丟了,落到別人手里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顧九思覺得自己今天點兒背到極點,在心里月復誹,落到你手里也好不到哪兒去。
不知道為什麼,在她發現支票在陳慕白手里而非陳銘墨手里時,下意識的松了口氣,這一點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
她皺著眉一臉不滿的抗議,「你翻我東西?!」
陳慕白冷哼一聲,眉宇間透著不屑,「還用得著我去翻?這麼久了,你就沒發現這座房子里少了人嗎?」
是,他提醒過她,這套房子里的人很復雜,提醒過她,自己的東西要放好。
可是收拾殘局這種事情,顧九思從來沒想過陳慕白會為任何人做,包括她。
陳慕白靠在書架上繼續開口,「這東西……我可以還給你,可是我有句話要問你。」
顧九思覺得陳慕白不該這麼心急,他一向是耐心最好的獵人,捏著獵物的把柄看著獵物受煎熬,等到獵物快要崩潰的時候才甩出自己的條件,那個時候就任由他予取予求。
陳慕白似乎真的很著急,下一秒便問了出來,「顧九思,你還有什麼瞞著我的嗎?」
陳慕曉的話始終是他心頭的一根刺。如果她肯告訴他,告訴他那是陳銘墨的意思,不是她的本意,他可以……勉強原諒她。
顧九思沉默,長久的沉默,她瞞得太多,不知道該不該說,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而這一切落在陳慕白眼里就變成了無聲的抵抗,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眼底的溫度越來越冷,神色也高深莫測起來。
最後指間火光忽起,打火機的火苗吞噬著支票,他隨手扔到桌上的煙灰缸里,紙片很快化為灰燼。
刀是溫柔刀,鋒利的從來都是人心。
陳慕白緩緩從她身邊走過,聲音依舊波瀾不驚,「你不屑一顧的不是相思,是我。」
顧九思猛地轉頭去看他,卻只看到漸漸掩上的房門。
他只是隨便一說,還是昨晚她和陳簇的話被他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