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角落里只剩下陳慕白和唐恪兩個人的時候,唐恪反常的沉默。
唐恪是唐家的老ど,他和陳慕白不同,他從小被捧在手心里長大,他和陳慕白無法無天胡作非為了那麼多年,陳慕白是完全靠自己,而唐恪則一直閑散度日,游離在軍政商之外,旁門左道倒是學了不少,靠的是唐家的寵溺,完完全全的一個紈褲子弟。
陳慕白看他一眼,「怎麼今天唐家派你來?你大哥呢?你還真听話讓你來你就來了。」
唐恪頓了下,難得正經,「我覺得自己該做點事情出來了,否則會被人看不起。」
陳慕白又轉頭看他,這次視線停頓的時間有些長,「玉面狐狸什麼時候在意別人的眼光了?」
面如冠玉的男人忽然笑了一下,落寞且無奈。
換作往日,陳慕白一定不放過這個可以奚落他的好機會,可是眼下,他也是有心事的人,自然知道個中滋味,也就不再補刀。
快結束的時候,陳慕曉帶著孩子準備離開,陳慕白瞟了一眼,看到舒畫隱隱有過來的趨勢,拉了拉唐恪,揚揚下巴,「幫我擋一下。」
唐恪看了一眼,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迎了上去,堵住了舒畫。
陳慕曉在等電梯的時候眼前無聲無息的出現一只手,「拿來。」
陳慕曉轉身支開了身邊的人,只留了抱著孩子的中年女人,轉頭看著來人,「什麼?」
陳慕白依舊伸著手,一臉坦蕩的開口,「顧九思送的東西,給我。」
陳慕曉立刻明了的笑了,「那是給我女兒的,青天白日的你這是要搶啊?陳慕白,別怪我提醒你,你今天可是空著手來的!」
陳慕白這才收回手把一張紙遞給她,「一成的股份先放在你那里,等她成年了,你再轉給她,我已經簽過字了。」
陳慕曉接過來看了一眼,立刻睜大了眼楮,「陳慕白,你可真是下血本啊!這可是……」
大概是有所顧忌,陳慕曉看了看周圍,沒有說下去。
陳慕白一臉的不耐煩,「那你還不快把東西給我!」
陳慕曉笑著雙手奉上那個鎏彩描金盒。
陳慕白接過來之後收在手里嘴里還嘟囔著,「這東西你都敢收,也不怕你女兒受不起!」
陳慕曉不樂意了,「哎,我女兒招你惹你了?」
陳慕白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掐著小粉團肉呼呼的小臉,明明怕嚇著她在控制著音量卻故作惡狠狠的開口,「拿了我的東西還不算惹我了嗎?這東西只能是我的……」
原本熟睡的寶寶被捏得不舒服了立刻大哭起來,陳慕曉本來還氣憤的去拍他的手,听完後半句之後抬到一半的手硬是被笑著收了回去,「哈哈哈,陳慕白,你說你是有多悶騷……」
陳慕白沒辯解,倒是被忽然大哭的孩子嚇得一愣,皺著眉盯著孩子半天,還問忙著哄孩子的陳慕曉,「女人怎麼都那麼反復無常,說哭就哭?」
陳慕曉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她還是個女乃女圭女圭,離女人遠著呢!」
陳慕白看著哭得滿臉鼻涕眼淚的孩子,一臉嫌棄的轉身走了。
那天晚上之後,陳慕白除了開始漠視顧九思之外,沒有任何不對勁,只是桃色新聞又開始多起來,顧九思看著一張張的特寫,忽然覺得又回到了從前的日子。
她還在出神,面前就被甩了同樣的幾張報紙和幾本雜志,質問聲同時響起,「這是怎麼回事兒?!」
顧九思一抬頭便看到舒畫妝容精致的一張臉被氣得通紅,她面無表情的反問,「什麼怎麼回事兒?」
舒畫看到顧九思這麼淡定立刻跳腳,「為什麼他會突然間有那麼多女人?你知不知道他們全都在看我的笑話!」
顧九思忽然笑了,「他的女人什麼時候少過?再說,慕少的事情我管不著也管不了,如果您想知道什麼,可以直接去問他。」
說完按了座機上一個鍵,沒有給舒畫任何反悔的機會,公事公辦的開口,「陳總,舒小姐想見您。」
很快傳來陳慕白冷冰冰的聲音,「讓她進來。」
舒畫氣呼呼的伸出手來指著顧九思,「你……」
顧九思本來就比她要高一些,此刻更是昂著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不說話,氣場迫人。
舒畫「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一跺腳硬著頭皮往陳慕白的辦公室走。
不知道陳慕白用了什麼高招,很快舒畫就攬著陳慕白的胳膊歡天喜地的出來了,經過顧九思桌前的時候,陳慕白敲了敲她的桌子,「下午的行程都取消。」
舒畫還挑釁似的看了顧九思一眼。
顧九思實在是覺得舒畫沒腦子,真不知道她有什麼可高興的,她這樣和之前報紙上那些被她稱為「狐狸精」的女人有什麼區別?明天一早還不是出現在同樣的位置成為別人茶余飯後的談資笑料?
真麼想著她又看了眼被舒畫緊緊攬住的那條手臂,哦,看來某些人的潔癖已經好了。
只可惜某些人的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
當天晚上,顧九廳里便听到了車子的引擎聲震天響,緊接著一道刺耳的剎車聲,顧九思似乎可以聞到輪胎和地面摩擦產生的焦味,這一切都預示著……陳慕白心情很差。
果然沒幾秒鐘就看到陳慕白黑著臉走進來停也沒停就上了樓,身後還跟著小跑的陳靜康。
陳靜康看著那道身影消失在樓梯口也放棄了再追上去,喘著粗氣靠到牆上。
陳方也往樓梯口看了一眼,說了陳靜康一句,「少爺心情不好怎麼還讓他開車!」
陳靜康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顧九思和方叔對視了一眼,問陳靜康,「怎麼了?」
陳靜康撓著頭一臉郁悶,「少爺的那塊玉觀音……丟了。」
顧九思倒抽一口涼氣,誰都知道,那塊玉觀音是陳慕白的寶貝,那是他母親留給他的,他一直貼身戴著,別人踫都不能踫一下,他平時連洗澡都不會摘下來,「怎麼會丟呢?」
陳靜康有些埋怨的開口,「舒小姐非要看,少爺不讓,她就要去搶,可能是時間久了繩子磨損的嚴重,她一拽竟然扯了下來,少爺只想著推開她沒看到,她摔到了地上,當時兩個人在湖心島吃飯,玉觀音就掉到了湖里,所有人都在找,可是湖那麼大天又黑怎麼找得到,你不知道,當時少爺的樣子有多可怕……」
方叔敲敲他的腦袋,「你怎麼也不攔著點兒。」
陳靜康也有點些悔恨,恨恨的盯著地上,「我哪兒知道她突然上手啊。」
顧九思抬頭看了看樓上書房的方向,默默嘆了口氣。
陳慕白自從上了樓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平時嚷嚷著要這要那的人忽然安靜下來,總讓人覺得揪心,大概把母親的遺物弄丟了真的很傷心。
顧九思坐在房中看著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過,想了很久,終于站起來拉開桌邊的抽屜,在抽屜的最深處模出一個木盒。
打開盒子,從里面拿出一個玉墜,看了一會兒包在手心里,轉身出了房間。
顧九思敲了敲書房的門,很久才傳來低沉冰冷的聲音,「進來。」
陳慕白坐在桌後的椅子里,閉著眼楮,原本整齊妥帖的領帶被扯得歪在一邊,兩條腿隨意的搭在桌上,可以看出當事人的心情有多麼糟糕。
顧九思站在他面前清咳了一聲,剛準備開口就看到陳慕白睜開了眼楮,「九小姐,有事兒嗎?」
顧九思並沒有在意他語氣里的嘲諷,忽然伸出手去,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佛靜靜的躺在她的掌心里,質地品相明顯就是和陳慕白丟了的玉觀音是一對,她相信陳慕白不會認不出來。
陳慕白面無表情的盯著她的手心許久,忽然站了起來卻也不去拿她手心里的東西只是去握她的手腕。
顧九思驚得一抬頭便看到他眼底的暴風驟雨,眼角眉梢間都帶著凌厲和冷峻,他咬牙切齒的開口,「顧九思,你之前就見過我對不對?」
手腕上的力量越來越大,顧九思皺著眉輕輕點頭。
陳慕白看她眼底的痛楚越來越明顯這才放開她。
顧九思把手里的玉佛輕輕放到桌上,緩緩開口,「你還記不記得,當年你母親帶著你在美國生活的時候,她給一個女孩做鋼琴老師,那個女孩就是我。我一共見過你兩次,一次是在鋼琴房外,你在等你母親下課,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我。」
顧九思記得那個時候的陳慕白是個笑起來很干淨的小男孩,只是進了陳家這一路艱辛走下來,想再保持那份干淨卻不可能了。
陳慕白這才想起來,為什麼那個時候會覺得盯著陽光看的她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當年顏素心為了避開陳銘墨,帶著陳慕白遠飄海外,母子倆相依為命,好在顏素心有一技之長可以養活自己和陳慕白。
陳慕白記得那天他站在屋外等媽媽,透過落地窗看到屋內的小女孩眯著眼楮看向太陽,明明被陽光刺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卻依然倔強的仰著頭。
一如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