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穿越的時候,雖說淒慘了些,可畢竟是穿越,路強還是帶著一絲新奇和喜悅的,但經過剛才的一幕之後,他的心被徹底震動了。
作為剛剛穿越過來的現代人,古代這種宮廷政變對他來說,還談不上什麼切身感受。不過當路強見識了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以及對待他有如螻蟻般的感覺之後,他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種生死攸關的威脅。
「如果我還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們敢這麼對我嗎?即便是裝瘋賣傻地逃月兌了性命,我也要如螻蟻一般的活著嗎?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對于剛醒來就身處這樣環境中穿越者來說,這個問題確實有些糾結,起碼就目前來說,他根本無力改變現狀。路強不由深深陷入了沉思中。
听到腳步聲遠去,王神愛的心算是暫時放了下來,不過眼見丈夫呆呆地放起愣來,那顆小心肝不由又緊張起來。
「蒼天保佑,陛下可不要再發病了」
似乎感受到了王神愛心中的祈禱,路強從沉思中清醒過來,低頭沖著懷中,緊張看著自己的王神愛微微一笑,剛想安慰她幾句,忽听又有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不由再次閉緊了嘴巴。
王神愛也听到外面的腳步聲了,不過細听之後,她卻沒有再緊張,因為她已經听出,這是從小就跟在她身邊的那幾個小宮女的腳步聲。
時間不大,果然就見四個小宮女快步走了進來,在她們身後,還有幾個抬著火盆的大小太監。
四個宮女的年紀都不大,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一臉惶恐無助的表情。在路強的眼中,她們更像是被人拐騙出來的無知少女。
四個宮女在見到王神愛和路強之後,二話不說,立刻哭著跑過來撲倒在二人面前「嚶嚶」地哭了起來,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看得出,她們是真的很害怕。
王神愛的眼楮也有些濕潤,雖有些不舍,但還是從路強的懷中站起身,右手虛抬一下,輕聲道︰「都起來吧!我和陛下都很好,不用掛心,唉!害得你們也跟著我們擔驚受怕,真是苦了你們」
幾個女人的輕聲細語並未影響到路強,從這些人一進門,他的眼楮一直盯在指揮小太監擺放火盆的那個老太監身上。老太監並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可還是第一時間吸引了他的目光。
這個太監確實很老,滿頭銀發,臉上的皺紋堆積在一起,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干瘦的身軀配著那弓形的脊背,有如風中的殘燭,仿佛一陣風都能把他吹倒似的。
老太監顯然是這些小太監的頭領,指揮完小太監之後,就揮手將他們趕了出去,然後才慢悠悠地弓著身子向路強夫妻走來。
「老奴給陛下、娘娘請安,陛下一切可還安好?」
聲音哽咽,說完這句話後,突然伏在地上失聲哭了起來。
老太監哭得那叫慘,鼻涕一把淚一把的。王神愛的哭聲是那種淒涼無助型的,而他則像一個失去親人的老孩童,哭得那麼讓人糝的慌。
事發突然,倒把路強嚇了一跳,心中不得不懷疑,這老家伙不會是有什麼毛病吧?
從前那位白痴的哥們,並沒有給路強留下什麼記憶,所以面前的這些人,他一個也叫不上名字來。而且他還抱著裝瘋賣傻、蒙混過關的心思,若是隨便就表露出沒毛病的話,怎麼敢保證這些人不會出賣他?
路強不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王神愛。
王神愛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先揮手派兩個宮女守在窗邊,以防有人偷听。然後才輕聲道︰「陛下無須擔心,在這深宮中,除了臣妾,和您最親近的人,也只有這趙休了,他是看著您長大的」
這老太監叫趙休?還是看著我長大的?
路強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仍哭泣不止的老太監趙休,心中有些恍然,怪不得剛剛看到他的時候,心里會有種很奇怪感覺了,這應該是前身那位哥們殘存在腦海中唯一的記憶了。
只听王神愛略帶興奮地接著道︰「趙休,不要再哭了,有天大的喜事,陛下這次醒來,雖說以前的事記不起來,連我也不認識,但從前的毛病卻徹底好了呢」
現在這大殿中,除了路強和王神愛,就只有四個小宮女和一個老太監,顯然若不是王神愛對他們及其信任,是不可能把路強的真實情況告訴他們的。♀
听王神愛說完,老太監趙休抽咽的聲音戛然而止,太監的聲音本來就尖厲,這一突然停頓心里,倒更像是被人踩住了脖子一般。
抬起袖子擦了擦老臉上的鼻涕眼淚,仔細看了路強一會,冷不丁突然探出手,抓住路強的脈搏,然後凝神思考起來。
路強倒是嚇了一跳,這老家伙出手怎麼這麼快?不過一見趙休的樣子,倒是明白了,敢情這老太監還會把脈!那就讓他看看吧!有毛病趕緊治,別在留下什麼後遺癥。
也不知趙休到底得出了什麼結果,半晌之後,當他把手指出路強的脈搏上拿開的時候,身子竟然有些微微發抖,渾濁的淚水也再次滑落下來。
只見他突然轉過身,對著大殿外遙拜起來,嘴里哽咽著道︰「蒼天有眼,祖宗保佑,先皇保佑,陛下的病真的好了」
雖說路強覺得老太監的智商好像有點問題,淚腺也過于發達,不過听著他發自肺腑的感言,再看看身邊的這幾個人,路強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王神愛對自己是不必說了,現在又多了一個忠心耿耿的老太監,而四個宮女雖小了些,顯然也能算得上是心月復之人,自己這回可不再是孤家寡人了。
醒了之後就一直這麼躺著,該站起來走走了,總這麼躺著,好人也要躺出毛病來了。
看著路強要起身,王神愛和另外兩個小宮女忙要搶過來攙扶,卻被路強揮手制止了。
笑話!咱可是純爺們,若走路都讓小姑娘扶的話,以後還怎麼混,這張老臉還往那擱?
剛站起來還是有些眩暈,可能還是有些不適應,不過很快就沒有那種感覺了,在眾人緊張和期盼的眼神中試著走了兩步,感覺還真不錯。
記得後世有一句話說的是,上帝給你關上了一扇門,就一定會為你打開另一扇。
司馬德宗雖然是個白痴,不過身材和長相卻還過得去,近兩米的身高,長得也不難看,若不是天生痴呆這個毛病,估計單憑這身皮囊,也是能虎住一批人的。
唯一讓路強不滿意的就是這身肥肉,還好身材夠高大,不然就得跟豬差不多了。看來這首要任務是得抓緊時間鍛煉身體,把這身肥肉弄下去再說。
在眾人的陪伴下,慢慢走到窗前。外面的雪早已經停了,在月光的照射下,潔白的雪花把外面映襯的有如白晝一般。
真想出去走走。
這個想法只是在路強的腦中一閃而過,他知道,如果他提出這個想法,不單是外面的守衛不答應,恐怕身邊這幾個人也不會同意的。
「陛下龍體初愈,還是多休息吧!」
不知是不是歲月的緣故,趙休的眼中雖有興奮之色,臉上卻看不出任何表情,仍是一副淒苦相,行動和語氣也變回了剛才慢騰騰的樣子。
听到趙休的勸說,路強心中不由一動,小媳婦久居深宮,對外面的情況不了解,老太監不會不知道吧?
點點頭,身上肥肉太多,站了一會確實有些累。于是轉過身向床榻走去,王神愛則在一邊很自然地攙住了他的手臂。
「老趙啊!你說桓玄會怎麼對我?」
路強這有如天馬行空般的一問,問得趙休不由一呆。隨即搖了搖頭道︰「老奴也猜不透這賊子的心思,不過照目前的情形來看,陛下的安全暫時應該沒有問題」
其實這個問題路強也想到了,既然桓玄要玩禪讓這出戲碼,那在這之前,自己的安全肯定是沒問題的,可是以後呢?只要稍有點常識的人都能想到,新皇帝得多麼忌憚廢皇帝,而最能讓新皇帝安心的辦法,就是讓廢皇帝永遠消失。
就在路強沉思的時候,趙休突然跪倒在地,以頭觸地,道︰「請陛下恕老奴救駕來遲之罪」
趙休這一說,把路強和王神愛都弄糊涂了。外面有叛軍的千軍萬馬,你一個老太監,即便是再忠君,又有什麼能力來救人?
王神愛小嘴張了張,卻感覺小手被丈夫用力握了一下,忙把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路強相信趙休不會無緣無故說這樣的話,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原因。當下不動聲色地道︰「怎麼回事?」
路強並沒有讓趙休站起來回話,倒不是有意難為他,只是很自然地反問了回去。
另外路強也突然覺出,這老太監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有必要讓他多吐出來一些。
殊不知路強這一無心之舉,卻讓趙休覺得這才像個真正的帝王,而真的不再是那個整天只知傻吃傻睡、任人宰割的白痴皇帝了。
當子伏得更低,恭聲道︰「老奴受先帝重托,誓死保護陛下安全,只是陛下先前發病太快,等老奴想要救治的時候,陛下已經辭世。老奴本有心追隨陛下而去的,只是有些事情還沒有做完,而天幸陛下受上天眷顧,又神游回來,而且病也全好了,這是陛下的先祖積德所至啊!老奴堅信陛下必能克成大統,重振我大晉雄風」
受先帝之托保護我的前身?你用什麼保護?
想到這路強心中不由一動,莫非這老太監也是個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聯想起剛剛抓自己脈搏時,那鬼魅般的身手,似乎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可是既然趙休有這樣的身手,而且死忠皇帝,又怎麼能容許桓玄囂張到今天?
似乎知道路強心里在想什麼,只听趙休接著道︰「老奴之前並非不想刺殺桓玄,為國鋤奸,可一來這桓玄賊子出入都有大批侍衛保護,老奴無從下手,二來老奴也怕有人趁機加害陛下,所以從不敢有片刻離開。今天陛下仙去後,老奴本是打算去刺殺桓玄,以慰陛下英靈的,不過在途中听說陛下蘇醒之後,老奴不敢確定事情真偽,所以又連夜趕回來的,陛下若想要那賊子的狗頭,老奴這就去」
老太監一直貼身保護我,在知道我掛了之後,準備去刺殺桓玄,以告慰我的在天之靈。
听上去,理由似乎很充分,可之前的事我怎麼知道?誰知道是不是你這老太監在編瞎話騙我?
看你的樣子,跟麻桿似的,走路都快要讓人扶了,還能去殺人?
一個個的疑問相繼出現在路強的腦中,讓他將信將疑地看著跪在面前的趙休,半天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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