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是他?那個人會不會是夜斗?究竟是不是他?
原上野頓時有了一瞬間的強烈沖動,她想什麼都不想什麼也不顧的,從這凜凜的高空中一躍而下,立刻!馬上!跑到那個地方看個明白究竟!
這個沖動持續了很久,長時間的、一直在原上野的心底沖動著,直到跟著毘沙門天巡邏回來後,原上野蹲在走道邊上,自個心里還在一股腦默默沖動著……恩,這充分說明,單純的沖動和沖動中並付出行動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大腦似乎失去控制了,像是突然失靈的電腦主機,開始在腦海中不停洗腦播放著關于那個身影的短短片段,來回循環,硬讓人難以忘卻。原上野一只手抵住額頭,在心里重復比對了一下,比對來比對去,結果自己驚鴻一瞥看到的與記憶深處中那個人的身影完全重合到一起。那個人是夜斗,絕對沒錯。
原上野心想,也對,她怎麼可能會認錯人呢?
日日夜夜不斷積累下來的思念,先如今彷如洪水暴發,將繚亂的思維瞬間被覆蓋,席卷,淹沒。
原上野表示整個人都不好了,她覺得自己該冷靜冷靜,不關是自己認為,其他的人也同樣這麼覺得,然後原上野就被鐵面無情的道司譴責道職業素養不過關,情緒波動很容易影響到主人,就將原上野呵斥到回房間里讓她好好冷靜……
這招太有用了,一般人內心糾結憂郁裝逼的時候,身邊總要有人看著才越來越起勁,如果沒有觀眾的話,呵呵,還是洗洗睡吧……原上野被這種粗暴簡單的方法悲傷的征服了,她在屋里呆坐了幾分鐘,從壁櫥找到被褥,在被窩中滾來滾去一會兒,就真睡著了。♀
接著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緩緩睜開眼楮,原上野立即松了一口氣,終于第一眼看見的不是媽媽的那張臉了,真是讓人感到欣慰。她坐了起來,發現四周都是茂密匆匆的樹林,有一個人正背對著自己,坐在離她三四米遠的地方,看身型大小應該是個七八歲左右的小孩子,他身著白色的衣服,略顯眼。
對方那兒靜靜的傳來奇怪的聲響,在偌大的森林中顯得有點滲人,原上野挪過去一看,哦,原來那個孩子在削木頭,態度還挺專注的,頭也不抬,似乎沒發現周圍有另一個人在。
原上野看了一會,就起身往森林逛了一小圈,什麼也沒發現,當她再次回到原來地方的時候,那個孩子還在原地,他手中的木頭逐漸成型,像把小型木刀或匕首。原上野往對方面前盤腿一坐,白賴無聊的目睹了一把木刀的完工,大功告成。
那個孩子終于停下了來,他將新做的木刀在手中把玩一會,然後抬起來了剛剛一直低著、被頭發遮住的臉,露出一張不帶任何表情的臉,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
「……恩?」原上野與男孩的眼眸不經意對上,她微微一愣,腦海頓時像是爆炸一樣「轟」的一聲,下個瞬間,對方的木頭刀尖在手指尖打了個旋,猛地抵住她的喉嚨!
誒…………誒?!這是什麼神展開啊?!!(ゲ°⑸°;)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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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上野從屋里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刻,殘陽如血,她一推開屋門,就看見在門口泡腳的青年和用樹枝在地上寫畫的小姑娘,詢麻听到推門聲便抬頭,看見原上野就跳了起來,然後跑過去一把撲在原上野身上,將對方的頭發全部撓亂︰「啊啊啊!耀麻,你在搞什麼嘛!跟主人一起去外面居然敢魂不守舍,想些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知不知道如果老婆婆要是一生氣起來你很有可能會被放逐的啊?你個大笨蛋!太讓我失望了!」
「……我錯了。」原上野迅速乖乖承認錯誤,她沒有想到突然發現心上人的行蹤,自己跟個餓了幾天、忽然發現骨頭的某犬類動物一樣,簡直太失態了……這種事件竟然上升到如此高度也讓人始料未及,原上野抱歉又尷尬地轉頭注視其他地方,可四周沒什麼好看的,找了一大圈,最後低頭,用發現曠世珍寶的眼神盯著木盆中摯友泡紅的腳。
兆麻被看著渾身怪怪的,縮了縮腳,他不忍看見好友的頭發被折騰拔光,就向小姑娘好言相勸,結果跟以往一樣,自己遭殃也被一同收拾干淨。
肥仔刻意路過此地,朝著亂成一團的三人露出嘲諷的神情,他對原上野揚了揚下巴,面帶冷笑︰「沒想到除了廢材,什麼事情也做不了之外,現在還學會扯後腿了?來,自己說,你這家伙還有什麼臉留在這里?」
這種話,在以往原上野可以當作空氣一樣忽略掉,可現在看來,她一愣,抿了抿嘴唇,忽然有些難堪。
詢麻陡然轉頭瞪著肥仔,眼神被真正的怒火點燃︰「大麻!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不過只是個木棍,跟我們一樣作為尋常神器而已!」
「哈?」肥仔不像以前一點就爆,這會像是听見什麼極好笑的事情,他慢悠悠地挖了下耳朵,又彈了下指甲,用嘲笑的口吻說道︰「你們怎麼可能跟我來相提並論啊?你說資格?就是我比你們強就是資格!」
詢麻氣得渾身發抖,她卷起袖子,準備和肥仔大戰互噴三百回合,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人來人……
滿頭蒼發的老婦人出現在過道上,像一棵經歷過無數風霜雨打卻依舊屹立不倒的老樹站在原地,無聲的散發著不老的威嚴。鷹一般的眼神從四人的臉上緩緩掃過,令所有人在一瞬間僵硬,站茹毛扎。詢麻瞪了肥仔一眼,勉強收斂住了怒氣,規矩站好,而一直視道司為競爭對手的肥仔在心里「哈」了一聲,毫無敬意的做做樣子。
如果在平時,肥仔肯定面對一番斥責,這次不一樣,道司冷冷看了他一眼,她將原上野提溜出來就轉身離去。
原上野不作聲的低著頭,渾身僵硬的跟著對方身後,腦袋陷入一片混亂,這種心情如同被監考老師抓住作弊,不,更像媽媽發現她偷換女生衣服被現場抓住一樣的緊張慌亂,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完全失去頭緒。原上野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天,她又有點迷茫,模不著頭腦,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到底是為什麼?
原上野跟著道司走了很久,似乎是在沒有目的地的亂逛,終于,當她再次將手心冒出的冷汗抹在衣服上,在一個靜悄悄的拐角處,原上野倏然听見對方淡淡這麼說︰
「你想刺傷賦予你新生命的神明嗎?」
——你想刺傷她,不僅不想去守護,還想去傷害她?
在緊張的過程中,原上野做好準備,已經都在腦海把最刺最難听的斥責演習過好幾次了,卻萬萬沒有想到對方會這麼發問,她傻了半響,听見自己的聲音干澀極了,拖著沉重的風聲在耳邊急促喊道︰「怎麼可能!」
道司轉過身,面向著原上野,極為嚴苛的目光停在她的臉上,那種視線像涂抹了硫酸,原上野感覺到被這種目光看過的地方忽然有種難以言表的難受,讓人很想躲避,無法忍受。
不過很快,這種難受被原上野成功破解了,是羞愧。
「……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原上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子這麼難堪過,她攥緊拳頭,樣子像只可憐的落水狗。
「我一定會保護她,一定!」
哈。
道司布滿皺紋的臉微微一動,她再用淡淡的眼神瞥了一眼原上野,什麼話也沒說就離開了,完美詮釋了什麼才叫深藏功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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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上野流著眼淚跑回房間,懸梁刺股,枕頭捂著頭羞愧心想,毘沙門天多好的人啊,多溫柔的人啊,多美的人啊,不報答她還拖她後腿簡直天理不容啊!將自己唾棄千千萬萬遍,上個小時還想喝點酒乘著耍酒瘋下山去找夜斗的原上野此時此刻勵志與重新做人!不對,重新做神器!
人生導師詢麻雖然不明覺厲,看原上野的思想覺悟和行動難得用了巨大的進步,很是高興,為了慶祝好友發生了質一般的飛躍,兆麻送給原上野一籃子的又大又甜的隻果,讓原上野在長時間內再也不想听見隻果二字了。
過了幾天,原上野在肥仔陰沉沉的目光中,一副叫囂著「叛徒!」的憤怒面孔,這才清楚認識到,那位以不留情面著稱的道司為嘛要幫自己。
——啊,為什麼大家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呢?
心里的某個聲音慢慢回答道︰都是因為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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