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王妃不見了!」侍女的尖叫聲打破了南院王府的寧靜,凌亂的腳步聲涌向了奴兒昨夜睡的客房,可是,除了疊得整齊的被子,哪里有奴兒的影子。
「一大早瞎叫什麼!」阿紫披著外衣跑了來,她可是在她親愛的姐姐房門口守到半夜才去睡覺的,睜大了眼楮,房間里的確沒有人,「也許王妃出去散步了!」她自己安慰自己的說道。
「阿紫姑娘,你看,王妃把首飾都放在了桌上!」年紀大的侍女提醒她,「昨晚放在桌上的劍不見了。」
「我真該死,睡什麼覺!」阿紫氣惱地打了自己一巴掌,還想再打一下,穆英進來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你做什麼,王妃哪里也沒去。」他把她拉到了身邊,輕輕地拍了她一下,厲目一掃,「你們知道王妃在哪里嗎?她去找大王了。」他的語氣嚴厲到在場的人都知道王妃不是真去找大王了,「好好做自己的事去,明白嗎?」
「是!」侍女們知道要有什麼大事發生了,都垂下了頭,「我們知道怎麼做!」一個一個退了出去。
「我姐姐去哪里了?」阿紫一把扯過他的衣領,凶惡地叫道︰「把我姐姐還給我。」
穆英無語,他怎麼會喜歡上這麼暴力的女孩子呢,嘆了口氣,將她摟入了懷里,「阿紫,你姐姐在你回房間睡覺以後偷偷地走了,我攔不住她。」
「你真是笨蛋!」阿紫生氣地一肘頂在他的胸前,「我姐姐身子那麼虛,你居然讓她走了。」她恨恨地看著他,「鄙視你這個沒有用的男人!」
「阿紫,我也不知道她是何時走的,是剛才守城的人來告訴我,王妃在城門開的時候就一身黑衣離開了,要不是她是騎她的白馬走的,守城的兄弟還認不出她呢,我問你,她會去哪里?」
「黑衣?」阿紫的心里一動,黑衣奴兒!她的姐姐是不是要回到她真正的身份呢?
「問你話!」穆英拍拍她的肩,小聲地問道,生怕她老大不高興又一腳踹過來。
「我去找她!」她知道,黑衣奴兒最掛心的人就是建平公主了,她一定會去建平公主的墓前去,她得馬上出發去找她,心里一急,拔腿就跑。
「阿紫!」穆英眼疾手快地一把將她拎了回來,「你去哪里找她?」在大王回來以前,他最好把王妃,他的好師妹找回來,否則,他這個王府的侍衛隊長做的太失敗了。
姐姐準備當回她的黑衣奴兒了嗎?
阿紫的腦子里想著這個問題,抬眼看著一臉期待的穆英,如果那樣,她們是不是可以一起在江湖上闖蕩了?那樣的話,是不是她就不會回到這里來了?她就看不到穆英了!
她的心里有點不舍,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汲吸著他身上溫厚的氣息,一聲低嘆,「穆英,我好喜歡和你呆在一起,可是,我姐姐比任何人都重要,你不會明白的,我去找她了。」她狠狠地推開了他,飛一般地跑掉了,「那天晚上,我們什麼也沒發生!」她的聲音留在了空氣里,人早就不見了。
穆英上一刻還在疑惑她突然的溫柔,下一刻嚇了一大跳,等他跑出門,哪里還看的到阿紫的身影,「阿紫!」他大聲的叫,卻已經听不到她的回答了。
他苦笑,「什麼叫什麼事也沒發生,我愛上你這個丫頭了,你知道嗎?」
奴兒一身黑衣,頭發高高的束在了頭頂,一身風塵,她就站在高高的土坡上,遙望著南邊的方向,她的腳邊是建平公主的墓。
「我們回家吧!」她的手輕輕地搭在了土堆上,臉上充滿了溫情,「我現在知道你是我的親妹妹了,在這個世上,只有你把我當作親人,可是,我還是要叫你公主,我已經習慣了,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的公主,已經無法改變了,我帶你回去,回到我們長大的地方去,不要回那個沒有親情的皇宮,也不要管宋遼的和平,我就想安靜地守著你。」
風輕輕地撫過她的臉龐,仿佛是建平公主的手指,她的心微微地一酸,好像看到了自己最愛的公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朝她伸出了手,眼淚不由自主地滴落下來。
「奴兒!」風傳送著一個溫柔的聲音。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是,我不要再繼續當你了,我是奴兒,永遠不可能成為你的。」她的手仿佛已經握到了公主的手指,「我不要當公主,不要當王妃,也不要耶律楚的愛,我就是我,黑衣奴兒,一個什麼也沒有的人,這樣就好了!」
她看到了公主在嘆息。
「我什麼都不管了,就直想帶你回家,你一個人在這里太孤單了,我們回家去,回屬于你也屬于我的地方去。」她的眼淚飄落在風里,「我們回大宋去!」她的聲音哽咽了,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姑娘!」一個身影一閃,肩上的柴丟在了地上,抱住了失去了知覺的奴兒。
灰布粗衣,高大挺拔的身材,眼楮里流露出好奇,「真是的,今天怎麼會撿到了一個姑娘,這下好了,老婆又要吃醋了!」他自言自語地說著,將奴兒往肩頭一放,走到了柴堆旁,腳一勾,輕松地把柴拿在了手里,大搖大擺地往山上走,先回家吧,他的老婆現在已經被他訓練成神醫了,他撿回去的動物可是全靠他的老婆大人醫治好的,呵呵,不知道,今天他撿了個人回去,她能不能治好?
太陽西沉,把最後的一縷亮光灑在雁門關的群山之間,他們剛剛離去,阿紫的身影出現在建平公主的墓前……
漢子把奴兒帶回了自己居住的地方,那是一個幽靜的世外桃園,群山圍繞間,幾間草屋,一片竹林,門前是一片花圃,看得出主人是個愛花的人,把花圃打理的不見一絲雜草,各色的菊花正妖艷的開放著。
一個四十左右的女子穿著一身青色的衣衫,手里拿著一個碗,溫柔的笑著,正在喂圍在她腳邊的一群小雞,幾只兔子在她也圍在她的身邊,嘴里正啃著女敕綠的青草。
「我回來了!」漢子朝自己的妻子招呼。
他的聲音一出現,停在樹上的幾只大鳥就飛了過來,親熱地停在了他的肩頭。
「閃開了,沒看見我扛著人!」漢子把柴往地上一丟,揮手趕大鳥,一邊朝妻子喊︰「快來看看,今天我撿了個人回來,她昏倒在那個無名的墓前,不對,我是在她倒地前接住了她!」他笑嘻嘻地迎上了妻子責怪的目光,知道她不是在怪他撿了個人,而是在瞪他又開始說個沒完了,他呵呵笑著,一點也不在意,他就是喜歡她瞪他。
「你再吵我把你踢到山下去!」他的妻子輕柔地開口了,外帶一聲冷哼,示意他把人放在床上,等他把人放在了床上,她一把推開了他,「閃一邊去!」
「是,老婆大人!」漢子嬉皮笑臉地抱了她一下,趕緊地閃開了,嘴里叫著,「有吃的嗎,我餓了!」一邊走了出去找吃的了。
「廚房里有紅薯!」他的妻子在床邊坐了下來,伸出手輕輕地撫開了奴兒額前的亂發,她怔住了,怎麼會這樣,她是誰,為什麼會和當今的宋主長的這麼像呢?
「阿奇,你快來看看,她和我們趙家的人很像!」
「哪里啊?」漢子咬著紅薯走了過來,走到床邊看了一眼,笑嘻嘻地說道︰「你還別說,是有點像!」他老婆大人說像就是像了,他倒是看不出來哪里有像了,反正大宋的趙家和他沒有什麼關系的。
「你口是心非!」他的妻子早就看透了他,伸手就往他的手臂上擰,氣呼呼地說道︰「我要把你休了,我回我的大宋去!」
又是這樣的威脅!
漢子呵呵笑著,攬過了她的腰,「好琴兒,你就不要嚇我了好不好,你要是回去,人家以為你安國公主怎麼又復生了呢!」說著就笑了起來,他得意啊!想當初,他一個小小的大遼楚王府的侍衛,居然把大宋的安國公主騙到了手,她心甘情願地詐死和他隱居在這里,生活真是美好啊!
「你又在得意了!」趙琴早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含笑打了他一下,「我是被你騙了!」
「你說她像你們趙家的人,她像誰啊?」
「咄羅奇,你又在裝傻了!」趙琴氣得雙手叉腰對自己的丈夫發起火來。
「好了,好了,我真的看不出她像誰!」可憐的怕老婆男子咄羅奇連忙地舉手投降,「琴兒,你真的看仔細了,說不定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人。」
「她像當今的大宋皇帝!」趙琴不滿地給了他一腳,「怎麼說我也是他的姑姑,怎麼會看錯!」
咄羅奇的嘴巴張成了一個0,吃驚哪!
「你說她像你那個皇帝佷子?不會吧,要麼她是你那個當了南院王妃的建平公主,可是,人家在南院王府里呆的好好的,跑到這里來做什麼?」
「我看著就是像趙恆!」趙琴按輩分是當今大宋皇帝的姑姑,那是當然的直呼人家的名字了,反正這里也沒有人听到,就算听到了又能怎麼樣。
「大膽!」奴兒在床上低斥,身子一動,人已經站在了趙琴的面前,右手掐住了她的咽喉,「你竟然敢直呼大宋皇帝的名諱!」
「有兩下子嘛!」趙琴右手一擱,身子一轉,掙月兌了她的鉗制,「你是誰,為什麼長得那麼像趙恆?」
奴兒動了真氣,頓時覺得渾身無力,倒退了幾步,恨恨地瞪著眼前的人,「你好大的膽子,大宋皇帝的名字是你叫的嗎?」
咄羅奇笑呵呵地站到了妻子的身邊,「琴兒,看來我救了一個大宋皇帝的忠臣。」
「你們?」奴兒不解地看著他們,心里慢慢浮起了一種熟悉感,「你,你?」她的眼楮瞪大了,「你不是安國公主趙琴?」她終于記了起來,眼前一臉玩弄笑意的女子不是大宋皇宮的功臣閣里那個豪氣沖天的巾幗女英雄。
「我就是趙琴,看來你是大宋皇宮里出來的哦!」趙琴大方的承認了,她對剛才被掐到咽喉的事一點也不在意,倒是很喜歡眼前一身冷傲的人。
「我是夜刀的徒弟奴兒!」奴兒連忙地跪在地上,「奴兒不知道是您,請原諒我剛才對您的不敬!」那可是她的長輩啊。
「你是奴兒?!」趙琴高興地拉起了她,「你長這麼大了,難怪難怪,我怎麼看你都是這樣眼熟,原來是你!」她有點高興過頭了,一把將奴兒抱住了,「都這麼大了,我上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小丫頭呢!」
「說笑,我們見到她的時候她才五歲,你怎麼可能看到現在的她就眼熟!」咄羅奇在一旁潑冷水了,引來了妻子一記狠狠的白眼。
奴兒抬眼看了他一眼,原來,穆英口中的偶像藏在這里,要是讓穆英親眼看到是不是會尖叫幾聲呢?想到了穆英,她的心又痛了起來,她不要再記起南院王府里發生過的事了,她不要了,要徹底地忘記。
「你可是要叫我姑婆婆的!」趙琴高興地說著,「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世嗎?」她是懷疑善良的哥魯雁不會把事實告訴她呢。
「師母把我的身世告訴我了!」奴兒低低地垂下了頭,「可是,我還是不願意自己是大宋的公主。」她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我只能說,你不能怪罪你的父親,他那個時候也是無可奈何的。」趙琴拍拍她的肩,「只有在那個位置上了,才會明白,並不是皇帝就擁有了天下,就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皇帝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雖然已經遠離了塵世,趙琴還是那個能洞悉一切的趙琴。
「我不怪他,我現在只想好好的回中原,過我想過的日子。」奴兒的語氣里有太多的傷感。
「誰欺負你了,我幫你揍他去!」咄羅奇一眼就看出她是為情所傷了,啃完了紅薯在一旁仗義的說道,「我的拳腳還是能幫上忙的!」意思就是,你雖然是夜刀的徒弟,武功還是不怎麼樣的!
「你做飯去!」趙琴推著他出去了,「我和奴兒有話要說。」先把什麼事都要插上一腳的人支開了,她才好和奴兒說話,反身走了回來,把奴兒扶到了床邊坐下,「你的身子很虛弱,是怎麼搞的?」
奴兒不想提及那些傷心的事,想到她還不知道她假冒公主當了南院王妃的事,那就不用解釋了,「我沒事,休息幾天就好了。」她淡淡地說著。
趙琴一怔,她覺察了她心里的那股憂傷,可憐的孩子!她對她不禁心生愛憐,握住她的手溫柔地笑道︰「你就放心地住下,我這里雖然簡陋,但是,是個隱身的好地方,你就安心好好養傷。」
「您在這里生活很久了嗎?」奴兒環視了一下屋子,木頭搭建的房子,比較穩固。
「是啊,就從那年朝中接到了安國公主在雁門關視察地形的時候,不幸失足掉下了深淵開始。」趙琴得意地笑,「想要從皇家消失,只有死!」
「皇家是個冷酷的地方!」奴兒嘆了口氣,「哪里都是一樣的,大宋這樣,大遼也是這樣。」
「怎麼,你知道大遼的皇家?」咄羅奇走了進來,笑呵呵地問,「其實都是一樣的,你年紀小小的,懂的事好象挺多的,夜刀教你武功你都干什麼用去了?」
「你來做什麼?」趙琴狠瞪他,這個什麼事都要湊一腳的咄羅奇二十年如一日,真的一點也沒變。
「我來湊熱鬧!」咄羅奇擺明就是來湊熱鬧的,坐到了妻子身邊,「你家的姑婆婆已經把飯做好了,我不用動手了。」他說得很認真,「說說你的事吧,你長大以後都做什麼去了,你師父有好幾年沒來我家了,都不知道他上哪里去了。」
奴兒忙解釋︰「師父一直在中原隱居,為了教奴兒武功!」她的話不多,但是,已經把事情解釋清了。
趙琴感覺到了她是個話不多的人,暗中給了丈夫一拳,叫他不要問了,她改天要去問問夜刀,怎麼把奴兒教成了不願意說話的人,她的母親可是大宋一代才女,出口成章,凡事都是對答如流的。
咄羅奇聳聳肩,只好作罷了,沒有關系,「那你師父回他幽州的家了沒,他都不用管他們家那兩個小子嗎?」
「師父已經在幽州的家中長住了。」奴兒恭敬地回答。
「好了,不說了,我們先吃飯,你看你的臉色。」趙琴案拉起了奴兒的手,疼惜地說道。
只是那麼一句輕柔的話語,奴兒的心里卻涌起了一陣一陣的暖意,眼淚不由自主地滴落下來,這個世上還是有人對她好的。
「好了,不哭了,這里就象自己的家一樣。」趙琴笑呵呵把她摟進了懷里。
咄羅奇模了模下巴,他真的要去找夜刀問問,呵呵,好久沒去幽州了,不知道是不是還有人記得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