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奴兒帶著建平公主的骨灰告別了咄羅奇和趙琴,踏上了回歸大宋的路程,她對咄羅奇和趙琴只說埋在那里的是她最重要的人,沒有說是建平公主,咄羅奇和趙琴幫她把建平公主的遺體從簡陋的土堆里挖了出來,奴兒當下就跪倒在地。
幾個月的時間,建平公主的遺體只剩下了一堆白骨,以及一縷青絲,那是建平公主的長發,奴兒眼看著自己熟悉的人變成那樣,心里的悲傷是無語倫比的,第一次,她在別人的面前這樣的失聲痛哭,用她的眼淚發泄著心里的痛。
他們堆起了一個木頭搭建的焚火台,當建平公主的遺體放在上面焚燒的時候,奴兒用劍在左腕上割開了一個深深的口子,用自己的鮮血和自己所敬愛的人一起化為了一堆塵土,她喃喃地低語︰「奴兒永遠和你在一起。」
一身黑衣,一個黑色的包袱,一身冷傲,奴兒走進了雁門關。
耳邊听到的是她熟悉的漢語,擦肩而過的是自己所熟悉漢裝打扮的人,站在雁門關的城門那里,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一切已經過去了。
她深深吸了口氣,邁開了腳步,心里說著要放下一切,她是黑衣奴兒,以後依舊是那個看透一切冷傲的奴兒。
她回來了!
眼看天色已經晚了,找了一家客棧走了進去,她把馬交給了出來迎接滿臉笑容的伙計,「把馬喂飽!」她冷冷地說道,自顧走進了客棧。
牽馬的伙計笑著應聲,目光落在了她肩上的那個包袱上,鼓鼓的,那一定是銀子!他的臉上露出了更加燦爛的笑容,「爺,你放心,小的一定把您的白馬伺候周到。」
奴兒楞了一下,一聲「爺」把她叫楞了,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打扮,她竟然忘記了自己此時是男子的打扮,是不是女裝穿習慣了?她無聲的嘆息,走到了櫃台,「最好的上房一間。」她的態度還是那樣冷漠,不要去想那些事,她在心里提醒自己。
「爺,您隨我來。」一個精明的伙計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與眾不同,接過了掌櫃的遞來的鑰匙,很狗腿地引著奴兒上了二樓,一邊嘴里還念叨︰「爺,您真是會挑地方,我們悅來客棧在雁門關最好的客棧,這里的廚子能做天下的美味,您晚飯來點什麼,只要您說得出來,我們的廚子就做得出來。」
一個小小的客棧竟然能有這樣的廚子?
奴兒忍不住哼了一聲,「你們的廚子能做烤全羊嗎?」能做得出來和南院王府的大廚一樣的味道嗎?她心里十分的不屑。
她的心一驚,她又怎麼又想到了南院王府去了,兩只拳頭緊緊地握住了,心里恨透了自己,不是要忘記嗎,為什麼總是這樣想起來呢,一定要忘記。
「您說笑,那烤全羊是契丹人最拿手的東西,我們中原的人不喜好這個,」伙計開了天字第一號的房門,「爺,您請進,契丹蠻人的東西很難下咽的,他們吃的都是狗屎,他們……」
他自以為聰明,卻戳痛了奴兒的傷口,她的手一伸,將他的咽喉鎖住了,眼楮里露出了危險的信號,「你給我听好了,」她一字一句的吐了出來,「在我的面前不許對契丹人不敬!」
伙計害怕的點點頭,身子已經發軟了,臉色蒼白地在奴兒放開他之後倉皇地逃開了。
「站住!」奴兒厲聲喝道,「拿些飯菜來。」
「是,是!」伙計邊逃邊應聲。
奴兒沒有再為難他,自顧走進了房間,關上了門,把包袱放在了桌子上,嘆了口氣,「公主,我們回來了,只要順利,我們很快就可以回到家了,你高興嗎?」她的手溫柔地落在了包袱上,只有面對她的公主,她的心里才會有一絲溫暖,「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伙計大概是害怕了奴兒,來送飯的速度是超快的,不一會兒就端著飯菜來敲門了,小心翼翼地把飯菜放下了,轉身就跑了,奴兒沒有理他,拿起了筷子就吃了起來,她想早點回到汴梁城,過了雁門關就必須連趕兩天的路,那兩天里她不準備休息了,所以今晚一定要睡好。
用了飯,她早早的躺下了,閉上了眼楮命令自己不許想事情,也許是太累了,也許是因為想的太多了,她慢慢地睡著了。
「奴兒!奴兒!」有人輕輕地拍著她的臉龐,溫柔地在輕喚她,「醒來了,你不要睡了,起來了好不好?」她的身子感覺被人搖晃著。
她猛地睜開了眼楮,對上了一張美麗的容顏,大大的眼楮閃爍著迷人的光彩,明眸皓齒,眼波流動,「公主?!」她急忙坐了起來,不敢置信地捧住了她的臉,「公主,是你嗎?你活了過來?你活過來了!」她的眼淚撲哧撲哧就掉了下來,「我好想你,好想你!」她抱住她暢快地大哭起來,她終于又見到了她最敬愛的人,終于又見到了。
「奴兒,你不要哭了,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哭得這麼傷心的,我不是一直在你的身邊嗎?你是怎麼了,不要哭了,我喜歡看到我的奴兒拽拽的樣子,快點不要哭了,我的耳朵受不了啦!」
「是!」奴兒放開了她,擦了擦眼淚。
「好奴兒,你回南院去吧!」
奴兒抬眼看著一臉哀求的公主,「我不回去。」她搖頭,「我不要再回到那個地方去了。」
「可是,我一直就在南院啊,我看到耶律楚在傷心,看到他失去了你,他的心在流血,回去吧,你是屬于那里的。」她的公主溫柔的撫著她的發,眼楮里是柔和的神情,「回去吧,只有你在那個地方,我們的大宋才是安全的,耶律楚愛你,為了你,他會盡力維護在他的管轄範圍內宋遼邊境的安定,回到他的身邊去,你在答應我的那一刻就注定屬于他了。」
奴兒垂下了頭,是的,她答應了公主,可是,她現在食言了。
「就是這里!」一聲暴喝,門被踢開了。
奴兒的心一震,直直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枕邊的軟劍出手,對準了一幫闖入的人。
她的眼角還掛著淚水,午夜夢回,原來只是一場夢,她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骨灰壇子,公主,你是在責怪我吧。
闖進來的是一群捕快打扮的人,個個都亮出了刀,幾個伙計手里拿著火把,照著一個高大身形的人走了進來,奴兒看了他一眼,認出了他,不就是別人叫作了「胡子刀」的名捕姜好,一臉胡子,在京城的時候見過幾次,只是不知道他怎麼會來到了雁門關這樣偏僻的地方。
她將劍收了起來,冷笑地問︰「半夜三更的,你們這樣闖進來想要做什麼?」
「老大,這個奸細的嘴還挺硬!」
「閉嘴!」姜好喝道,認出了那把天下第一的軟劍,微微一怔,「你是黑衣奴兒?」他向奴兒一抱拳,小心翼翼地問道,「在下姜好,不知道小姐是不是還記得?」他的語氣十分的恭敬。
「大人,她是契丹人!」伙計在一旁指著奴兒叫道,「她絕對是契丹人!」
「放肆!」姜好一手將他打到了一邊,「你知道她是誰嗎,你個笨蛋,就因為打了你,你就認定她是契丹人,她是我們宋人。」上前一步,抱拳說道︰「奴兒小姐,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不知道你到這里來做什麼?」
「你們都出去!」奴兒沉聲喝道,一臉不悅,誰會在半夜夢回的時候受到驚擾還高興。
「你們到樓下等著。」姜好手一揮,等自己的手下都走光了,輕輕地關上了門,面對奴兒跪了下來︰「姜好大膽了,小姐就是我們大宋的和康公主!」他恭敬地磕了一個頭。
奴兒一驚,他居然知道她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