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霜重。
李總管迅速的彌補了書院缺老師的尷尬,而田甜也終于知道了夏博的苦衷。只是,告訴她的人不是許子期,而是周義。
那幾日,所有人都忽略了這個男子的存在,事實上,他也希望自己被忽視,因為當夏博親口告訴他那些事之後,他除了難以接受之外,就是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做。
他怕看見每一個人的眼神,怕想起來牢里的田甜和許子期……好像是自己做錯了事一般,周義無措的不知道做什麼才是對的。所以他跑回家了,把自己關了起來。
等他終于想通了,要拉著夏博去自首的時候,才發現夏博已經死了,而自己看見的只有一座孤墳了鈿。
「夏兄,為什麼……」听說是自縊,周義一下就跪在了墳前嚎啕大哭了起來,「你怎麼能這麼狠心的丟下了一切,只求解月兌……」什麼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兒有淚不輕彈,此刻都是狗屁。
「夏博你這個孬種,比我還孬的孬種,有膽子死沒膽子活。」男子跪在那里,抹著淚,嘮嘮叨叨的說了好多,以至于身後多了一個人都不知道。
秋風乍起,男子忽聞一陣花香,回頭看見了捧著花來祭拜的田甜,微微一愣︰「你何時來的?雜」
「有一會兒了。」田甜抿了抿唇,滿臉的哀傷,「節哀順變。」
周義抹了抹眼淚站起來,拍了拍袍子上的塵土︰「你怎麼獨自來的,子期呢?」
「他跟你差不多,只是你在這里懷念他,他在家里郁郁寡歡。」田甜說著,上前放下花束還有祭品,拿出火折子點上冥紙。
周義見她如此細心,說道︰「真是謝謝你了,我想夏兄泉下有知肯定特別想跟你說聲對不起。」
「子期把他的話帶到了了。」秋風吹亂了女子鬢角的碎發,伸手攏了攏,「我不怪他,他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聞言,周義的手心一緊。
「只是,他就這麼走了,舍得了你們的兄弟情義不說,夏大娘可是就失去了他唯一的兒子了。」田甜說著看著石碑上冰冷的字,「他怎麼忍心……」
「他就是為了夏大娘!」周義的眼淚止不住的落了下來,月兌口而出。
田甜驚訝的回頭看他︰「你知道原因?」
周亦淚眼朦朧的看著她,又看了看夏博的孤墳,哽咽道︰「我想我若是告訴她了你應該不會怪我。」
田甜看著他,許子期一直沒有告訴田甜原因,而田甜見他那個樣子也一直沒有問。
「其實,夏兄的秀才是馮知祥幫他作弊得來的,當他知道子期找我們去你的書院的時候,馮知祥就用這件事威脅夏兄,要是夏兄不做,身敗名裂不說,科舉作弊是欺君的大罪,夏大娘也是跑不掉的,所以……」周義一抹眼淚,「我原本想勸夏兄去自首,可是當我知道的時候……他已經……」
田甜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因為這件事,說到底到底是馮知祥逼死了夏博,還是夏博逼死了自己。
「逝者已矣。」田甜回頭看了夏博一眼,說道︰「惡有惡報,還是那句話,老天自然會去收拾馮知祥的。」
「你相信報應麼。」
「我相信善不怕惡。」
兩人說著相視一眼,看著那座孤墳久久不語。
周義听了田甜的勸,先回村上了,書院現在可舍不得再少一位先生了。田甜準備去店里一趟,早上夏大娘托她帶給田廣的棺木前她忘記給了,用老太太的話說,她不想兒子臨死欠著一份大情。
城郊荒野的小路上,女子獨自走著,秋風穿過樹林,落葉繽紛,徒增幾分哀良。田甜的眉頭一直深鎖,她不喜歡這樣的氣氛,尤其是已經好多天了一直這樣,生活似乎變得充滿了陰影,讓人怎麼也走不出。
不行!得做點什麼。
女子低頭想著,冷不丁的就撞上了一個胸膛,熟悉的氣味充滿了魅惑,一抬頭,果然看見了那張傾國傾城的臉。
田甜揉著鼻子︰「你也變成鬼了麼,好端端的站在這里也不出聲。」
「我老遠就看見你了。」劉亦城的笑容有些無辜,「是你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有看路。」說著看著她有點兒紅的小鼻子,「讓我瞧瞧撞傷沒。」
田甜見他伸手過來,反應極快的就讓開了︰「少糊弄我,你明明就是等著我撞上你的,還會關心我有沒有撞傷?」
男子含笑不語。
「說吧,李總管告訴你我在這兒的。」
「嗯。」男子點點頭。
田甜見狀,干脆說道︰「既然你自己找來了,我就直接問你吧。」
「說。」
「是你在調查田家是不是。」
劉亦城微微一愣,一雙鳳目漸漸眯起來︰「是。」
「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調查我。」田甜看著他,風吹過他的廣袖雲錦,但凡長眼楮的都會覺得劉亦城不是個凡夫俗子。
「秘密。」男子淡淡道。
田甜眉頭一動,說道︰「如果你還是為了桃園村的那些田地,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爹娘都死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那你娘呢,你知道多少。」男子問道。
「我什麼也不知道。」田甜不想跟他廢話,最近許子期都不正常,她就打算出來半天,就回家照顧他,「請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說完要走。
劉亦城上前攔住了她的去路︰「你的意思是,我做了那麼多只是為了知道這些?」一雙眸子看著她,深不見底。
「不然呢。」田甜說的理所應當。
男子的眉頭不易察覺的動了動︰「在你心里對我就一點兒感激都沒有。」
「有。」田甜有些不耐煩,「可惜都沒你給折騰沒了。」說著抬頭看他︰「我鄭重的謝謝你,也鄭重的警告你,不管你是什麼人,你幫我的一切我都很感激,但是如果你想利用我的感激傷害我的家人,傷害我的愛人,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說著不忘強調一下,「清楚了麼?」
男子看著她如此認真的模樣,有些生氣,又有些……高興。自從遇見這個「不正常」的女人,劉亦城自己都覺得自己捉模不定了。田甜見他看著自己不說話,伸手推了他一下︰「你听見沒?」
劉亦城伸手抓住她︰「听見了。」
女子見他又是如此,一下甩開他的手,舉步就走︰「我不跟你開玩笑,我欠你的都會還給你的,你放心。」
劉亦城轉身看著她倔強的背影,站在那里淡淡道︰「我這次來,只是想看看你,听說你出事了。」
田甜的腳步一頓,沒有回頭︰「謝謝,我還要回去照顧我相公。」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男子站在原地,一雙眸子里似乎藏了無數的秘密。
李富貴緩緩走來,恭敬道︰「主人,起風了,屬下送您回去吧。」
「不用了,你跟著她回去吧。」
「是。」見劉亦城轉身,問道,「主人,我派人去田記棺材鋪找過了,沒有見到那些地契,應該是都給了田姑娘了。」
男子饒有興趣︰「眾女輕男?」
「听說田垚生前很是護著田姑娘,連她跟許秀才的婚事也是田垚安排的。」
「看來是早就計劃好的。」劉亦城若有所思,「去查一下。」
「是。」
「還有,那個馮知祥,給他一點兒教訓。」男子的話語听不出情緒,李富貴愣了一下︰「那蘭姨……」
「何時本公子做事要顧及下人的感受了。」
「屬下知道了。」
秋風起,冬色漸近。
桃園村。
許子期這幾天好像忽然發現自己是個文人一樣,開始寫詩了。田甜對此的解釋是「病入膏肓」了。
「子期,我想我們應該好好談談。」田甜站在桌前,看著低頭寫詩的男子。
許子期沒有回答。
「你看周義都回書院教書了,你怎麼可以一直這樣一蹶不振下去呢。」
……
「許子期,你有沒有听見我說話。」
只听男子悠悠道︰「感傷時節又逢秋……」
田甜扶額,耐心道︰「相公啊,今日秋高氣爽,不如咱們出去散散步?」
……以哦就沒有了反應。
田甜咬牙,這酸秀才傷心起來就是矯情,索性一咬牙︰「哎呦……我的肚子忽然疼起來了。」
許子期手里的筆一頓,田甜見狀,連忙扶著桌子︰「好難受啊,最近總是這樣一陣一陣的……」
「我帶你去給妙郎中瞧瞧。」許子期擱下筆過來扶著田甜。女子順勢倚在他懷里︰「子期啊,我知道你心里難受,看著你難受,我的心里也不好過啊。」
「別說了,我帶你去……」
田甜拉住他的袖子,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你听我說完,不然我不看大夫。」
「我……」
「夏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這樣下去,夏大娘誰來照顧,孩子們就都不管了麼。」
「我不是那個意思。」許子期有些愧疚,「我只是覺得這個社會怎麼可以這樣,這樣黑暗。」
得,又多一憤青。田甜翻了一白眼︰「不管這個世界怎麼樣,你就是你啊,弄不能因為世界辜負了你的期望就放棄自己吧。」
「我沒有。」男子有些激動。
「再說沒有!」女子還要激動。
許子期看著懷里的妻子,微微一愣,隨即毫不猶豫的松了手,田甜猝不及防的坐在了地上,疼的齜牙咧嘴的。听見許子期說︰「哼,你又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