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愣愣的看著他,冥冥之中沒有一點欣喜的情緒︰「為什麼不早告訴我。」第一句竟然是問的這個。
「我也怕。」怕那些過去。
田甜微微蹙眉,終于伸手緊緊地握著他的手︰「那你現在告訴我。」
妙郎中低眉看著她的手,已經是四月,可是她的手還是微涼,而此刻,他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齊少雙。」男子輕輕吐出三子,顯得有些不真實,抬眼溫柔的看著田甜,又說了一遍,「我原來的名字叫齊少雙。」
田甜反應過來,喃喃道︰「少雙……沮」
男子一愣,忽然覺得恍惚︰「有多久沒人這樣叫過我了。」
田甜看著他,淺淺一笑︰「不管你在怕什麼,我都願意跟你分擔,就像你對我做的一樣,我們之間,不是就應該如此嗎,少雙。」
妙郎中心中一暖,釋然道︰「你一定不知京城齊家。」
田甜搖頭︰「我自來這里就沒出過遠門,怎麼會知道那麼遠的人家。」
男子看她無奈一笑︰「看來你真的不屬于這里。」說著抬手倒了熱茶,「即便是遠在平水縣,有點見識的人應該還是略有耳聞的。」
「那你就當我是山野村婦好了。」田甜說著松開了手,拿了筷子。
「吃完飯,我慢慢跟你說。」男子的眼中滿滿的都是溫柔。那晚田甜听妙郎中說了很多。這才發現,自己出了桃園村,出了平水縣,就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了。
京城齊家是出了名的醫藥世家,從高祖時候就出了許多的名醫。在齊家,鮮少有子孫不在朝為官的。
而齊少雙的曾祖父和父親都曾任職太醫院院首,齊家更是得太祖,成祖兩代帝王親筆御書匾額,一時風光無限。
「我十三歲就進了太醫院,那時我祖父還在世,說我是齊家百年難得的奇才,我爹也為此甚是高興。」妙郎中站在田甜身邊慢慢的說著。
兩人並肩站在樓上,看著星光燈火。
「那你呢,你高興麼。」
「我?」妙郎中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看家人如此,心中應該是高興的吧,尤其的娘親,她總是會跟姨娘們說我是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有出息。」
田甜靜靜的听著。
「後來我果真不負所望,十六歲的時候就被先皇欽點跟著父親侍奉帝後,直到兩年後先皇後薨世,先帝冊封了先皇後最小的妹妹為後。」
「有多小?」不知不覺中田甜的八卦欲又復蘇了。
妙郎中看了看她,說道︰「算算如今還未到而立之年。」
「那麼年輕啊。」田甜不得不感嘆古代女人的升職能力,那麼年輕就做了皇後,雖然是個繼室。
「嗯,皇後在位三年,一直沒有生育,倒是謠言說,先帝有一子流落在外,弄得的滿城風雨,皇後也是寢食難安。」妙郎中說著漸漸蹙眉,「直到七年前,皇後終于懷孕了,先皇龍顏大悅,頒下聖旨舉國同慶,還下旨由我照料皇後。」
田甜一驚,看著妙郎中︰「你曾經說過,夢見一女子生產,是不是就是皇後。」或許是站在外面久了,田甜又咳嗽了起來。
「是,也就是當今的太後。」男子說著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們進屋吧,更深露重了。」
田甜點點頭,攏了攏衣襟跟妙郎中進了屋。男子細心的給她倒了熱茶,扶她在床上坐好……
田甜淺淺一笑︰「怪不得你這樣會照顧人,原來是伺候過太後的人。」
妙郎中坐在旁邊,笑的有些心不在焉︰「我這樣照顧你,與過去無關。」
田甜知道那段往事一定很沉重,沉重到自己明明是局外人,也覺得有一絲壓抑。
不知過了多久,田甜才開口道︰「皇後有喜了不是好事麼。」
「自然是好事,如果那個孩子還活著的話。」最後一句不知為何請上去如此詭異,田甜不禁一陣顫栗︰「你胡說什麼,孩子不好好的,那現在的皇上……」
「我是親眼看見那孩子死去的。」妙郎中說著,手心一緊,「皇後難產,我盡全力保住了大人,卻沒能保住孩子,孩子出生的時候就沒了氣息。」
「怎麼會……」田甜的腦子像炸開了一樣,不禁拉住了他的衣袖。
妙郎中看著她,忽然冷冷一笑︰「你可知道皇後知道孩子死了之後第一句話說了什麼。」
田甜一驚,沒有說話。妙郎中搖了搖頭︰「他說今日之事一個字也不能說出去,不然要我齊家滿門給小皇子陪葬。」
「好狠的女人。」
男子淒然一笑︰「當皇後的貼身婢女抱著一個男嬰進來之後,我才知道,皇後為了以防自己生了一個女兒,早已經準備了男嬰,誰知自己難產生了個死嬰,倒也派上了用場。」說完已經不覺一身冷汗。
田甜深深蹙眉︰「好黑暗的宮廷。」說著急切的看著他,「你沒事吧。」這樣問著
tang別人,自己卻又咳嗽了起來。
妙郎中握著她的手,緩緩道︰「幾月後我回鄉祭祖,半路遭到伏擊,墜落山崖,醒來之後就失去了記憶,只記得醫術。」說著看著田甜,「冥冥之中我知道自己不能往北走,便一路行醫往南,可惜了饑寒交迫,最後暈倒在了桃園村外。」
田甜听完,長長一嘆︰「想不到這過去竟然這樣曲折。」說著關切的看著他,「這麼多年都沒有想起來,怎麼忽然就想起來了。」
男子欲言又止的看著她,終于緩緩吐出四個字︰「斷橋寒雪。」
田甜深深一愣,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墜得雲里霧里,趕緊說道︰「不要再說了,以後這件事不要再提,你還是妙郎中,沒有記起任何事。」那模樣似乎是看見了極其可怕的情景。
妙郎中蹙眉看她︰「可是……」
「沒有可是!」田甜一急,又劇烈的咳嗽了起來。男子見狀連忙說道︰「好好好,我答應你。」
田甜小臉又是通紅,許久才緩過勁來︰「我就當沒听過,你也沒說過,早點休息吧。」
男子緊緊的握了握她的手,輕輕點頭︰「好,早點休息吧。」
那一晚,田甜一夜無眠,獨自站在窗邊良久。有一個問題再一次浮現在腦海。
劉亦城為什麼離開,何時回來。
時間一晃眼就到了五月,人們早已經退去了厚重的冬衣。而田甜在竹樓一住就是月余,一直沒有回去。
許子期依舊是沒有任何消息,連喬芷蘭都勸說放棄,而馮氏在哭鬧之余也漸漸不抱希望了。只有田甜,一直堅信許子期一定會回來。
而馮氏卻也已經對她有了微辭。
田甜心里清楚,自己這個「喪夫」的新寡並沒有讓大家覺得可憐,反而罵她的人不在少數。
無非是那些不堪入耳的話。
是日,天氣晴好,田甜一早就起床準備了早飯。已經許久沒干活的身子,出了一點汗,倒是反而神清氣爽起來。
妙郎中見她面色紅潤,伸手給她搭了脈,微微點頭︰「很好。」
田甜一喜,雀躍道︰「那我能出門了嗎。」
「可以。」男子點點頭,「只是你要去哪里。」
「我想山上就免了,不過要去一趟鎮上。」田甜說著又開始思考那些勞什子的事情,「仙鶴樓有些事情,田欣處理不來,李總管希望我親自走一趟。」
「有馬車應該沒事,不過你要小心,早點回來,你的咳嗽還沒好。」
「我知道了,你也是,如今大好了,我住兩日就回去吧,你覺得呢。」最後一句有點小心翼翼的,反而讓妙郎中有些尷尬。
「這幾日如果依舊安好,我就送你回去。」
田甜點頭︰「好。」
午時未到,李總管的馬車就到了竹樓,妙郎中一早已經去了書院。田甜獨自走來,李富貴見她面色挺好,連忙笑道︰「姑娘看上去大好了。」
田甜扶著他的手臂上了馬車︰「我再不好,還不知道你們在背後怎麼說我呢。」
李總管扶她進去︰「我是伺候姑娘的,怎麼會說姑娘的不是。」
「你別廢話吧,快走吧。」田甜說著輕輕的咳嗽了起來,微微蹙眉,有點心煩自己現在弱不禁風的樣子。
李總管听見她咳嗽,便跳上馬車,囑咐了一句︰「姑娘坐穩了。」然後便揚鞭而去。
到了仙鶴,天空有些陰郁。田甜下了馬車,不禁嘟囔道︰「早上還看見朝霞的。」
「這時候,天氣多變也是情理之中的。」李總管說著就跟著田甜進去了。
連二一如既往的迎了出來︰「老板娘終于露面了,小的實在是頂不住了。」
田甜微微蹙眉,往里走道︰「怎麼了這是。」
「這客人都鬧了好些天了……」話還沒說完就被李總管瞪了回去︰「你去忙你的,我跟老板娘解釋。」
連二只好悻悻的跑開了。
田甜一路上了樓,馬上就是午飯的時候了,店里的客人陸陸續續的多了起來。
「究竟是什麼事。」田甜站在樓梯上問道。
李總管輕聲道︰「還不是桃花釀的額事情,這店里已經斷了酒快一個月了,一些老主顧總是發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