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有些猛烈,田甜忽然想起已經是六月天了。
「老板娘,您的茶。」連二笑嘻嘻的端了茶過來,又拿了扇子來給田甜扇風。女子抬頭一笑︰「謝謝。」
「應該的應該的。」連二連連點頭哈腰的。
「叫你貼出去的告示貼了麼。」
「貼了貼了。」連二想了想還是說道,「只是菜市口那兒沒貼成。」
田甜抬頭疑惑的看他︰「怎麼沒貼成。摹」
「今天是放皇榜的日子,有衙役在那兒,不讓貼。」連二說著連忙加道,「不過老板娘放心,小人又加了幾張貼在西巷街最繁華的地方了。」
田甜沒有听進去他後面說的話,只是問道︰「什麼皇榜?」該不會是太後明目張膽的要搜捕劉亦城了吧。
「好像是會試的皇榜。」連二說道,「小人不識字,也是听別人說的。」
田甜一愣,霍然起身道︰「今天幾號!」
連二嚇了一跳︰「六月初六。」
田甜連忙就跑下了樓,連二反應過來,連忙喊道︰「老板娘小心台階!」
菜市口,皇榜前站滿了人。
田甜挺著個肚子,不敢往里擠。正躊躇呢,就看見了喬芷蘭走了出來。沒錯,是走了出來。
縣令的千金,沒人敢擠著她。
喬芷蘭看見她一驚︰「你怎麼來了,不是說去了仙鶴樓嗎。」說著看了看天空,「外面這樣熱。」
「我听說皇榜放了。」
喬芷蘭一愣,面色不好︰「我知道你最近忙忘了,才來看看的。」說著扶著田甜,「我們坐下說吧。」
田甜見她臉色不好,知道多半是無望了。果然,兩人找了就近的茶寮坐下,田甜見她遲遲不開口,輕輕的握著她的手,說道︰「是不是落榜了。」
喬芷蘭知道她心里有數,點了點頭︰「落榜了。」
田甜聞言,手心驀然一松,一時竟不知道要作何表情。喬芷蘭以為她傷心,連忙勸道︰「今年平水縣沒有出一個舉人,怪不得子期,你要想開些。」
田甜回過神,扯了扯唇角︰「又不是我落榜,我有什麼想不開的。」
「那就好。」喬芷蘭松了一口氣,「你回去也好好跟他說,別看他那樣,好勝心還是挺重的,特別要面子。」
田甜苦笑的搖搖頭︰「他連會試這回事都忘記的一干二淨了,估計想郁郁不得志都難。」
喬芷蘭聞言,微微一愣,隨即無奈笑道︰「你呀。」
有人可以假裝沒心沒肺,可是有的人卻要為別人的一句囑托而絞盡腦汁。
桃園村,許家書院。
田欣一上午都在許子秀身邊轉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起初許子秀忙著上課,再加上他知道田欣的性子。想說的什麼的話,遲早會說的。
可是等了一上午,田欣依舊什麼也沒說。
許子秀的房間里,男子看著依舊轉來轉去的人,終于是忍不下去了︰「欣兒,你究竟想說什麼?」
田欣停下腳步,一臉為難的看著他,說道︰「你覺得如果我把姚雪弄走了,會怎麼樣。」
男子微微蹙眉︰「為什麼突然要人家走。」
「這還突然啊,你上次不也看到田甜那樣子了麼,弄走了不是一了百了了。」
許子秀想了想︰「是嫂嫂的意思?」
田欣點了點頭︰「雖然是她跟我說的,但是我也覺得這樣好些。畢竟田甜還有封休書在許子期那兒,要是姚雪這個時候乘虛而入,豈不是會亂套了。」
提到那封休書,男子也是有些為難︰「這樣看來還是讓她走吧。」
「就是啊。」田欣無力道,「可是你看看你二哥那個樣子,就算他們沒有什麼曖昧,也算是好朋友了,我這樣做……哎呀,我要怎麼辦啊。」
許子秀看著她半響,看的田欣都有些發毛了︰「有話快說!」
男子笑道︰「我認識的田欣可不是這麼善良的人啊,要趕一個人走還不是喝茶的功夫。」
田欣聞言,白了他一眼︰「我很善良的好不好。」
「好好好。」許子秀環住她的腰,「那我善良的娘子,準備怎麼辦呢。」
田欣挑唇一笑︰「多給她一個月的工錢,直接攆走好了。」說著輕啄了男子的唇角。
許子秀大笑道︰「果真好善良呢。」
「那是……」
門外,原本要進來的人,悄悄的轉身離開了。隱約中看見女子嘴角得意的弧度︰「休書……居然還有這樣的東西呢。」
晚飯的時候,也正是廚房比較忙碌的時候。
姚繞正在切菜,一旁在灶上忙碌的夏大娘說道︰「我見你最近跟許相公走的挺近呢。」
姚繞笑道︰「哪個許相公。」
「自然是許子期許相公了。」
女子專注
tang的切菜,刀法純熟︰「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見他總是發呆,就偶爾跟他說說話罷了。」
夏大娘看她那樣子,說道︰「是啊,最近是非是挺多的,所以啊你也不要摻和了,圖惹一身是非總歸是不好的。」
女子手中的刀微微一頓,回頭看著夏大娘,笑道︰「大娘什麼意思啊,雪兒不明白。」
夏大娘本就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只是田甜與她有恩,才忍不住說了。
「這許相公雖然是失憶了,但是也算是一表人才,人也好,長得也俊,可是人家畢竟是有妻室的人。」說著小心翼翼的看著姚雪,「你這麼好的一個姑娘,被人說閑話也不好。」
姚雪聞言,愣了一下,隨即了然道︰「原來是這樣,大娘放心,我知道了。」
夏大娘一見她這麼通情達理,也不禁松了一口氣︰「一向知道你懂事,明白就好。」
「嗯。」姚雪應了一聲,低頭做事,沒有再說什麼。
夕陽西下。
鄉間的羊腸小道顯得格外的寧靜,不遠處裊裊的炊煙正無聲的呼喚著嫁人回家吃飯。
許子期今天走的有些晚,這幾日田甜不在家,子秀跟他仔細的解釋過了,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是明白了一些事情,也表示理解。
只是在這個他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地方,他是時常會想起那一日,他們相擁,想起她的眼淚,想起那封休書。
男子微微低著頭往外走,懷中一直小心翼翼的藏著那封休書,他不敢放在家里,怕被旁人知道。
自從田甜回來以後,他就更像急切的找回記憶,他想知道那一日的事情究竟是為什麼。想知道他們口中的妙郎中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想知道那個救了自己劉公子是什麼來頭,想知道那一日田甜的眼淚包含了什麼。
想知道的太多了,越是想知道,記憶就仿佛越遠。
正思緒萬千呢,忽然就听見了女子清淺的抽泣聲。
夕陽下,安靜的鄉間小道。男子靜靜的站在那里,看著坐在河岸邊的女子。
她的肩膀微微的抖動著,聲音被壓制的很輕,但是還是可以听見,她真的在哭,而且是那種隱忍的哭。
許子期微微上前︰「你怎麼了?」
女子似乎一愣,隨即趕緊低了頭抹淚,悶聲道︰「沒事。」
「可是你明明是在哭。」男子有些擔憂,站在她面前,「姚姑娘,你究竟怎麼了?」
姚雪抬頭看他,迎著夕陽的臉,眼中的淚水叫人垂憐。
兩人對望的一瞬間,女子似乎抑制不住的委屈,又落淚下來︰「你走吧,我真的沒事,叫人看見了又要說了。」
許子期聞言一愣︰「說什麼?誰說了?」
姚雪連忙撇過頭︰「你就別問了,以後也不要跟我說話了。」
她說的這樣含糊,許子期哪能抬腿就走啊,干脆坐在了她身邊︰「你別哭了,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麼事,好不好?」語氣竟然那樣溫柔。
姚雪微微愣神,哭的更加厲害了︰「你不要對我這麼好,我受不起的。」說著伸手抹淚,「他們說我對你有企圖,想趕我走。」
男子深深一愣︰「趕你走?」
姚雪淚眼朦朧的看著他︰「子期,其實我不在乎別人說我什麼,可是我不能忍受他們就這麼要我離開,再不能見你。」
許子期一听這話,詐一下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吞吞吐吐道︰「姚姑娘,你……」
「我的心意你難道真的一點兒也察覺不到麼。」女子殷殷切切的看著她,眼中帶淚,臉上帶羞。
許子期看著她半響,猛然回過神︰「承蒙姑娘錯愛,許某已有妻室。」
「可是你不是忘記她了麼。」
「即便是忘記了,我們也是結發夫妻。」男子微微垂著眸子,這一個他恍惚覺得身上的那封休書,刺得他難受。
姚雪臉上閃過一絲失望,垂眸道︰「我明白了,當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說著眼淚簌簌的落了下來。
許子期見她如此,心中有些內疚︰「你不要再哭了,是我不好。」
「不是的,你是個好人。」
「你也是,我不會讓他們胡亂猜測什麼,然後就趕你走的。」許子期看著她希望她能好受一些。
「真的麼?」女子的聲音有些唯唯諾諾的,看見許子期點頭,破涕為笑,順勢倚在了他的懷中︰「不要推開我,就一會兒,以後我們就只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