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看著沖天的火光,一個踉蹌差點兒從馬車上摔下來。好在田豐及時扶住她︰「好像真的是書院。」
田甜猛然一沉,寒風乍起,直刺她的心底︰「不是好像,就是書院!」說著緊緊的攥著他的衣袖,「快……快叫人救火!」
田豐回過神來,連忙的說了一句︰「你在這兒呆著別動!」然後就往書院的方向跑︰「著火了!救火啊!」
田甜站在原地,腳下一軟,想起來許子秀他們是住在書院的,心里一急,覺得肚子又有些不舒服了。
大火是從沒有什麼人住的西北角燒起來的,等到許子秀他們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撲滅了。書院有好些孩子住在這里,他們只能急忙把人都叫起來。
大火借著干燥的季節勢不可擋,所有人奮力救火的結果依然是付之一炬。除了跟主屋相相距一段距離的廚房還有馬廄安然無恙,其他的幾乎都沒了摹。
晨曦的陽光漸漸照亮了東方的天際,田甜站在不遠處,看著眼前的一片焦土,看著那些灰頭土臉的人,心中怒火難抑︰究竟是誰!
清晨的風很涼,幾個救火的人都屋里的坐在了地上,卻是滿頭大汗,嘆息聲此起彼伏。
田欣遠遠的跑來,乍一見眼前的慘狀,眼淚就簌簌的流了下來︰「怎麼會這樣……子秀,子秀呢!」根本沒有看見田甜站在那里。
田豐灰頭土臉的跑來,一臉的的擔憂︰「都沒了。」
「我知道。」田甜嗅到刺鼻的焦味,蹙了蹙眉,終于止不住的咳嗽了起來。有人在身後輕輕的環住她的肩膀︰「注意身體。」
田甜回頭,掩唇對上許子期溫柔的目光,終于淚如雨下,卻是吼道︰「究竟是誰……是誰跟我有如此深仇大恨!」
「田甜……」
許子秀跑到田欣身邊,也是听見她一通亂罵,雖然根本不知道到底在罵誰。
「你們有人看見周亦嗎?你們誰看見周亦了?」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一路而來,連聲音都跟著劇烈的顫抖,「周義……我的兒啊……」
田甜一驚,回頭就看見了淚眼婆娑的夏大娘,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只覺得肚子跟著心一起顫了下︰「夏大娘。」
夏大娘看見田甜,就像看見了菩薩一樣,連忙的就跑了過來︰「姑娘啊,幫我找找周義啊,我哪里都找不到他……」
「沒人看見他嗎?」田甜一把握住她的雙手。
婦人長發散亂,已付也沒穿整齊,眼淚婆娑的看著田甜︰「沒有,哪里都沒有,我的兒啊……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叫我還怎麼活啊……」
田甜聞言連忙問道︰「你們沒人看見周義嗎?」
田豐搖搖頭,許子秀蹙眉想了想︰「我發現著火的時候就去他房里喊過人,可是他不在,後來火勢太大,我急著救人……」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搖了搖頭。
田甜心里一驚,看著滿目的狼藉,腳下一個踉蹌就要往灰燼里跑。許子期連忙抱住她︰「你不能去,要是真的在也已經……」他不忍再說,「再找找,不一定是在里面。」
田甜的指甲恨不得掐破自己的手心︰「找!都給我找人,我不信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沒了!」
田欣看著田甜決絕而又悲傷的表情,伸手狠狠的抹淚︰「我去照顧那些孩子,子秀,幫忙找人。」
「可是你……」
「我沒事。」說著還是止不住的流淚,「他也是我的朋友啊。」唯一的朋友。
听見夏大娘不可抑制的哀嚎︰「我的兒啊!」
好在,最終是虛驚一場,有人在馬廄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周義。男子被抬出來的時候,額頭和臉上都有傷,好在呼吸還算平穩。
「亦兒。」夏大娘驚魂未定的抱著周亦,生怕他一下就消失了。
田甜一時感動的落淚,如今這兩人早已經親如真母子了。心中卻很疑惑,為什麼教室起火,周亦卻受傷暈倒在馬廄,而且看傷勢根本就跟大火毫無關系。
雖然此刻田甜疑慮重重,卻根本沒時間細想。
自妙郎中走後,桃園村就一直很稀缺大夫。眼下周義傷勢較重,要趕緊送到鎮上的醫館救治。田甜只能用書院的馬車送鎮上醫治,由許子秀護送。
許子期見田甜看著馬車漸行漸遠,關心道︰「你沒事吧。」
女子側頭看著許子期臉上慢慢的擔憂,搖了搖頭靠在他懷里︰「很不好。」
「只要人沒事就好,不是麼。」
「這些年的付出都沒有了。」田甜看著滿目的穿瘡痍,努力的這麼久就只剩下焦土和灰燼了,當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啊。
許家書院被燒的消息,一下子就傳開了,幾乎所有的都在談論這件事情。還有很是自然的把楊柳酒坊的事情跟仙鶴樓的事情聯系了起來,得出的結論只有一條,田甜不知道怎麼的,得罪了大人物了。
「大人物麼。」女子站在院子里,冷冷一笑。門外林氏正
tang拉著陳氏在表示深切的關心,一言半語的落在田甜的耳朵里卻有些錐心。
「回屋吧,不是說了要好好休息麼。」許子期拿了外衣輕輕的披在田甜身上。
女子握著他寬大的手掌深深一嘆︰「你說我是不是命中犯火啊,怎麼總是遇見這樣的事情。」
許子期摟著妻子︰「以前,也出過這樣的事麼。」
田甜一愣,恍然想起來許子期已經不記得從前了,點了點頭︰「我跟你成親的時候,一不小心燒了你的房子,所以你要我陪著你一輩子。」相伴了好幾個月,竟然也會忽略他失憶了這件事。
听到這些話,男子的腦海里閃過她大紅的嫁衣,心中微動,反手握住了她的柔胰。
「後來馮知祥為了報復我,指使人縱火要燒了書院,好在阻止的及時。」說著深深一嘆,「這次不知道是誰,終于是了了馮知祥的心願了。」
許子期蹙眉听著,雖然他不知道「這些年的付出」具體指的是什麼,但是這幾個月以來田甜所作的他都看著眼里,明白她真的不容易。
「想開一些,我不也是寒窗苦讀數十載,終究什麼也沒有。」
田甜看著他,發現他真的很在乎會試的事情,也就不再說這些了︰「眼下只能讓孩子們先回家了。」田甜一想到這些事情,又是煩上加煩︰眼下損失太大了。
「田甜,衙門來人了。」原本在門外說話的陳氏,忽然進來喊道。田甜應了一聲,听見許子期說︰「我陪你去吧。」
田甜會心一笑,將手放在他的掌心。
衙門給出的結果是有人縱火。田甜真不想在此刻跟人發火,卻听見田欣怒道︰「廢話,當然是縱火,房子總不可能無緣無故自己著了吧。」
「田欣。」田甜看了她一眼。帶頭的衙役意思是田甜要跟他們回去一趟,好好了解一下情況,這種縱火案性質太惡劣了。
「不行!」田欣第一個不同意,「沒看見大著肚子麼,昨天連夜回來,現在又要舟車勞頓,要是出個萬一,誰負責啊。」說著還不忘拉上許子期,「你說句話啊。」
男子一愣,連忙說道︰「是啊,田甜身懷六甲的,最近太過勞累了,不如我去吧。」
田甜听著心里百感交集,以前他總是喜歡喊她娘子,如今她已經有多久沒听見這兩個字了呢。
就在衙役面面相覷的時候,田甜說道︰「還是我去吧。」
「田甜。」
女子抿了抿唇︰「背後主使者連連出手,絲毫不給我喘息的機會,我想盡快將此人找出來,以免威脅到家里人。」
許子期听她這麼說,張了張嘴想要勸,卻說不出個不讓她去的理由。
只能讓她去了,而他卻只能留下盡快打理這篇廢墟。
馬車慢慢的行道村口的時候,田甜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叫馬車停一停。」
「怎麼了?」田欣問道。
「我要去拿一件東西,停車。」
田欣連忙喊道︰「停車。」
馬車漸漸停了下來,田甜笨重的身子探了出來,抬頭便看見了不遠處的竹樓,一如既往的在那里,如此安靜。
推開門,熟悉的氣息夾雜著時間的味道撲面而來。田甜微微蹙眉,還是輕輕的咳嗽了兩聲。
這一咳嗽,那段相濡以沫的時光就頃刻間排山倒海而來。女子慢慢走了進去,指尖觸踫到任何的東西都沾染了厚厚的灰塵。
她不記得自己的咳嗽是什麼時候好的了,也不記得那段日子妙郎中究竟為自己做了些什麼了。只記得當初的感覺,那種很安心的感覺。因為他悉心的照料。
田甜手心不禁摩挲著頸間的白玉,那是妙郎中臨走送給自己的,也是唯一一件自己呆在身上的。
他說「就當是我給孩子的見面禮,好遺憾,不能看著他出生。」
這里的一切都跟自己當初上鎖的時候一樣,只是人也終究不會再回來了。
所謂物是人非,就是這樣吧。
田甜輕車熟路的找到了那本食譜,那是妙郎中為了給她調理身子專門寫的。也是因為這本食譜,妙郎中的廚藝不知道精進了多少。
「你以後的媳婦要好好感謝我了,要不是我你的手藝也不會這樣突飛猛進。」
「只要你覺得好吃就行了。」
鼻子一酸,那一日兩人的話語言猶在耳︰「我拿給三嫂用,你一定不會介意吧。」女子看著熟悉的字跡,淺淺一笑。
忽聞身後一個溫柔的聲音說道︰「自然不介意。」
女子一愣,手中的書滑落下來,驚起了厚厚的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