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常說,這世上可以讓他完全信賴的東西一共就只有十二樣,其中有一樣就是花滿樓的耳朵。
所以當花滿樓說出他曾在上官飛燕的口中听過這首歌之後,陸小鳳立馬便陷入了沉默。
他們才答應了大金鵬王幫他取回財產,這廂便有人來尋麻煩,來的人還是那位已經失蹤了多時,甚至與雙方都有些許瓜葛的上官飛燕,這背後能夠獲利的人,倒的確值得人深思。
葉正陽也沉默著,這來時的路上陸小鳳和花滿樓已經向他講明了前因後果,但他畢竟只是個在听聞中獲悉消息的小小少年罷了,所以有些事他沒辦法講出口,也不好去說,于是他只好沉默。
三個人就這麼沉默著到了歌聲傳出來的地方,在一盞孤燈的指引下,陸小鳳和葉正陽都真切的看到了這座古老破敗的建築的真貌——一間不知道是供奉著山神還是土地的小小廟宇。
葉正陽就這麼打了個激靈——他雖然一向不信神鬼之事,可卻總是對此充滿敬畏之心的,尤其是穿越之後,他雖然還是不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卻總是會在走夜路的時候覺得身後有阿飄一直跟隨著他。
他抿著唇默默地將身子向花滿樓的方向移動了一點,但一顆心還是緊緊的糾結在一起。
陸小鳳自然也看出了他的緊張,雖然覺得心下好笑,但畢竟考慮到他還是少年心性,又忍不住多了絲憐惜,更何況陸小鳳這人雖然是個混蛋,可對于他的朋友而言,他卻總是一個體貼到讓人舒服的朋友。
于是他便哈哈笑開了,不動聲色的轉移著話題,將話引到花滿樓身上,打趣道︰「花滿樓,你說那位飛燕姑娘唱的歌可是給你听的?」
花滿樓听了也不氣惱,卻是搖了搖手中的折扇,面色雖還是有些擔憂,卻也稍多了些霽色,竟向陸小鳳施施然躬了躬身子,歉然道︰「搶了陸小鳳陸公子的桃花,倒真是花某的不是,還請陸公子大人大量,切莫惱了在下。」
葉正陽看他二人以玩樂為自己寬心,忍不住也翹起了嘴角,心里總算明白了為什麼在陸小鳳的所有朋友中,人們總是對他寬待幾分——實在是因為陸小鳳這個人本身的魅力,便讓人心折。
就連一直想要跟著看陸小鳳笑話的自己,都忍不住覺得能和陸小鳳做朋友,真是人生的一樁幸事。
花滿樓已然明白這一切只是個謊言,他雖還是擔憂上官飛燕,但卻已經知道她定然是會安然無恙。
若是她受人所迫,那麼只要自己一行人還沒有達成對方的目的,那她便能毫發無傷。若是她本身就是帶了目的來接近自己,他雖能體諒,也不會氣惱,卻總不會再毫無芥蒂的與對方相交。
于是在這陰森森的空無一人的山神廟里,三人都還是輕松的四下探尋著。
油漆剝落的神案上有個破舊的銅盆,盆中盛滿了清水,水上漂浮著一縷烏絲。
葉正陽見了忍不住皺眉——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會有那麼一兩個癖好,他雖沒有潔癖,可平生最討厭的便是掉落的頭發出現在他的視線當中。
穿越前他一直留著清爽的短發,家人也對他照理有加,所以甚少會見到這種讓他不喜的東西。而穿越後他雖然莫名有了長發,但他生活的地方卻是葉孤城的白雲城,和擁有潔癖的葉孤城的生活,自然也是干淨的緊。
更何況……葉正陽深深皺著眉頭,點開自己的背包界面,看了看里面一格中珍藏的葉孤城的一縷頭發,不覺開懷——這頭發還是自己和葉孤城一次練劍中自己所得的,當然代價就是葉孤城的劍已經抵到了他的咽喉要害。
比劍後葉正陽鬼使神差的將那縷被他的寶劍削斷的一縷青絲珍藏起來,饒是他最討厭碎發,也依然在嗅到那一縷清幽的發香時感到心安。這種感覺,就像是葉孤城一直伴隨在他身邊似的,哪怕他不出現,不會幫助自己做任何事,但有了他的陪伴,自己也能夠勇敢的一往無前。
他忽然間覺得上官飛燕的頭發無比礙眼,哼,難道那只燕子竟以為誰的頭發都能隨便入他大爺的眼嗎?葉正陽心里冷哼著,察覺到自己珍藏城主大人的頭發這一行為實在有些痴漢,不由更是遷怒起了無辜躺槍的上官飛燕。
陸小鳳和花滿樓卻沒有他那樣的忌諱,于是三言兩語的調查起了那頭發的來源。
他們正在討論著在那種時刻也能梳發的女孩子一定很愛美時,一陣風便幽幽的吹了進來。
風聲在門窗的擠壓中走了形,隱隱發出尖銳的嗚咽聲,讓葉正陽後背一冷,便忍不住擠到了陸小鳳和花滿樓中間。
陸小鳳剛想打趣讓花滿樓模一模那縷頭發到底是不是上官飛燕的,卻忽然想起花滿樓必定是沒有踫過陌生女孩子的秀發的,畢竟花滿樓是個規矩的君子,可不像他陸小鳳一樣風流。
于是一來二去,陸小鳳竟是從未想過花滿樓可能會鐘情上官飛燕的可能,不過好在這也是事實。
而此刻花滿樓的眉頭卻猛然皺起,因為風已然吹過,自然就將一些被掩藏的很好的味道送了出來。
血的腥氣太重,就連陸小鳳和葉正陽都問了個分明,更遑論嗅覺一向超人的花滿樓,他皺著眉頭,竟被這濃烈的血腥燻得有些不適。
葉正陽見了急忙從背包中抽出一串佛珠——借由袖子的掩映,他確信不會被陸小鳳看出什麼不妥——然後將串珠塞到花滿樓的手中。
佛珠淡淡的檀香氣息彌散開來,令花滿樓面色微霽,他對著葉正陽微笑道謝以後,才又將目光移向那神像所在的地方。
葉正陽和陸小鳳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便看見那提著鋼鞭,跨著黑虎的黑面山神像依舊立在那里,可配上此刻嗚咽的清風,讓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血腥太濃烈,二人皆分辨不出血氣的由來,而花滿樓的視線卻仿佛已經說明了答案,陸小鳳看了花滿樓和葉正陽一眼,從袖中取出一錠小小的碎銀,指如疾風間便將銀錠打到了山神像的身上。
騎著黑虎的山神像上忽然出現了一道裂紋,而後龜裂的地方越來越大,終于整個神像破碎,他身後的山壁上,竟然有個人被掛在半空中。
一個死人,身上的血漬還沒有干,一對判官筆從他胸膛上插進去,將他活生生的釘在那里,判官筆飄揚著兩條招魂幡一樣的黃麻布。
「以血還血!」
「這就是多管閑事的榜樣!」
將這兩行血字看在眼里,葉正陽的胃有些翻騰,他不是沒有見過死人,但卻還是第一次見到死得這樣慘的人。惡心間他只好想著莫不是殺死這人的人也是個穿越者,不然緣何會將人釘在牆上,活生生做出一副耶穌受難的模樣?
以此轉移注意力罷了。
「是獨孤方。」陸小鳳忽然感嘆一聲,他的目光越發復雜,然後便將視線放到了花滿樓的身上。
花滿樓點點頭,沉聲道︰「殺死他的人定是十分了解你的脾氣。」
陸小鳳「哦」一聲,問道︰「我什麼脾氣?」
花滿樓臉上忍不住浮現出奇異的表情,道︰「你這人雖然硬的好像石頭,可我卻知道你的心卻是比豆腐還要軟。還有……」
他沉吟一會兒,才又說︰「請將不如激將,這招對付你陸小鳳,倒也算是高明。」
陸小鳳听了尷尬的模模鼻子,再一看目光中帶著打量意味的葉正陽,便將他們二人趕了出去——雖然此處荒山野嶺的,可這山神廟才剛剛死了人,他怎麼能讓二人就這麼住進來?
于是非常體貼朋友的陸小鳳陸大爺只好捏著自己的鼻子,先將獨孤方的尸體挖了個坑埋在神廟外面,又將廟中的干草仔仔細細的擺放整齊,這才把在廟外氣氛和諧的二人叫了進來。
葉正陽看著陸小鳳將干草最多的兩個地方讓給自己和花滿樓,又忙活著坐在剛升起的火堆前烤著身上所帶的干糧,感動間卻也不由惡趣味的想到︰莫非陸小鳳其實並不是風流月復黑攻,而是個人1妻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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