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媽昨夜已是徹底領略了李錦然的厲害,自是不敢再多說什麼,只頻頻點著頭,模樣十分謙卑。曾經仗勢欺人,如今膽小如鼠,惹得蘭芝嗤笑一聲。張媽媽明明是听見蘭芝的取笑卻也不敢抬頭去看,只一心期望周正能快點將自己接近大牢。
是以周正來的時候,張媽媽面露喜色,一瘸一拐的走向周正。周正面露疑惑,昨日離開琉璃閣時他還未曾發覺張媽媽身體有恙。不由開口問了一句,她太清楚自己的腿為什麼能成這樣子,卻沒有膽子將實情告知周正,比起自己瘸腿與圖謀殺害李府兩位小姐,她當然要遮掩過去。她稱自己年老,跪了一夜潮濕的地面,關節有些疼。李錦然听到她編的謊話,冷冷笑了笑。
周正將早飯遞給李錦然之後,又將昨夜李府發生的事跟李錦然說了一遍,這才帶著張媽媽帶下了山。張媽媽臨走時那副如釋大罪的表情讓蘭芝非常不滿,她將食盒中的飯遞給李錦然時,厭惡道︰「從來沒見過去官府還這麼高興的。」
李錦然卻呵呵地笑,張媽媽走的這般開心,無非是以為進了大牢後二夫人還會將她救出來罷了。二夫人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到。只是二夫人必不會料到,一旦張媽媽認罪畫押,再想救她難如登天。因為她身邊還有一個人,趙無極!
再說周正將張媽媽送至長陽衙門時,連連敲了幾下擺放至衙門口的鳴冤鼓,鳴冤鼓一響,就有官府衙役將二人領進衙門,知府坐在高堂之上正襟危坐。周正將李府四夫人之死詳細稟報了知府,坐在知府右側的師爺寫好罪狀後,張媽媽急忙畫了押。周正見事情已辦妥,便先行離去。而後兩位衙役將張媽媽押往大牢,張媽媽心存僥幸,故而進大牢時,全然沒有半點傷心難過之態。
知府見案子已是了結,便欲起身回去休息。師爺在他耳邊低語了一番,知府兩眼大放光彩,急急走向花廳。花廳乃是知府與重要來客會面之地,待看清來人時,連連作揖賠禮道歉。暗道︰二殿下從未來過我府,不知今日所來何事。不待他問出口,趙無極已將來由全然告知,知府只連連點頭。待趙無極走後,知府即刻招來師爺,將趙無極的吩咐傳了下去。
張媽媽做夢都沒有想到,午時進了大牢,傍晚獄卒便將她提了出來。獄卒將她押進密閉的牢房,牆壁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刑具,她大驚失色,大聲喊道︰「我已認罪畫押,你們何故對我動刑?」
那幾個獄卒並無一人回話,只將她按在冰冷的凳子上,一人從牆上取下木夾子,將她鞋子月兌掉之後,將木夾子套在腳趾間,狠狠一拉。
「啊!」張媽媽痛的大叫一聲。她明白了,一定是李錦然,她不是說恩怨已了嗎,為何又讓她受這些刑,她破口大罵︰「賤人!」
上刑的獄卒以為她是在罵自己,手上多用了幾分力,張媽媽臉色蒼白,已是無力再叫,痛暈了過去。獄卒提起放置一旁的木桶將里面的冷水潑在了她臉上。她立刻驚醒過來,一直站在旁邊未曾開口的獄卒出聲道︰「處決!」
張媽媽睜大了眼楮,渾然不信眼前人所說的話。那獄卒從袖中拿出一個瓷器小瓶,恍惚間她竟然有些眼熟,那獄卒掰開她的嘴,將瓷器小瓶里的東西倒了進去。張媽媽被嗆得連連咳嗽,低聲喊著︰「水!我要喝水!」
那幾個獄卒站在她跟前冷冷看著,張媽媽只覺頭越來越昏沉,眼前景象漸漸看不清楚,她張了張口說了句什麼,卻連自己都听不清了。她低頭去看腳下的瓷器小瓶,忽然想起來,毒死四夫人的藥用的就是和這一模一樣的小瓶。果然啊,什麼都瞞不過她,她沉沉的閉上了眼。
守墓三日期滿,李錚兌現諾言親自接她下山。見她面色憔悴,心中很是愧疚。一直將李錦然送回梅苑,又吩咐廚子做了桂魚羹,見李錦然面色詫異的看向她,他模著她的頭,輕聲道︰「只記得小時候你愛吃這個。」
他竟然還記得她小時候愛吃的菜,她心中一暖,滿面笑容的看著李錚︰「以後我能跟你一起吃飯嗎,還有錦繡!」
李錚听之更是愧疚不已,聲音也低了幾分︰「西涼與川河多有來往,如今對大慶邊境已構成威脅,皇上幾日前已下了奏折,命我帶兵前去,我因四夫人下葬久久未有回應。而今……孩子。」
西涼失了西涼王與太子拓跋納蘭,又與大慶打了敗仗,川河怎肯與它有往來?李錦然有些想不通,卻明白李錚在此事上沒有欺騙她。她低著頭有些難過,父親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歸來。
過了半晌,她又抬起頭,眸子里已無方才那些陰霾,她極為認真地對李錚道︰「沒關系,我等你回家跟我一起吃飯。」未了,她又加了一句︰「我們一起等你。」她,錦繡,還有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