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靈芳在府中舉辦了盛大的宴會,城中凡是數得上名號的人皆邀請在列。
雖然君卿沒有參加,但是王靈芳並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宴會上,她不僅承認了曲灕清的身份,對他的態度更是好到不可思議。人們不禁議論紛紛,不過更重要的是,經此之後,曲灕清這個名字再度回歸了眾人的視線。
晚上,王靈芳來找君卿,滿是討好的問道︰「九尹小姐,今天的宴會你還滿意嗎?」
「你做的很好。」君卿道。
「那就好。」王靈芳只覺得松了一口氣,「九尹小姐,我,你別怪我多嘴,肖家那邊請來的高手是魂徒中階的修為,所以我想問問,你有多大的把握?」
「怎麼,你怕我會輸給他?」君卿挑眉,「放心吧,區區一個魂徒中階我還不放在眼里。」
「真的?」听她這麼說,王靈芳頓時欣喜無比,看著君卿的眼神越發熱切了。
送走了王靈芳,君卿站在窗前,定定的看著外面。
西面的廂房里透出暖黃色的燭光,那是曲灕清的房間。
曲灕清正在桌前看書,雖然他根本就看不進去,可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他強迫自己不去想她,不去找她,可一顆心根本就不受他的控制。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心里就有了那樣一個人呢?是送傘的那個雨天,是細心照顧的那個夜晚,還是做好了飯等待他回來的每個中午?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咯吱」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推開了。
曲灕清抬起頭來,在看到君卿的那一瞬間,他的眼楮亮了,不過很快,就又恢復了正常。有些事情,明明知道不可能,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抱希望。
「怎麼還不睡?」先是君卿開了口,她走了進來,關上了門。
「你不也一樣嗎?」曲灕清說道,他眸光清澈,暈染著點點的柔光。
君卿抽了一口氣,說實話,她沒想到曲灕清會這麼說。她臉上的笑容頓了頓,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我只是來看看你。」她說道。
「那現在你看到了,可以回去了。去休息吧,已經不早了。」曲灕清將視線轉回了書上,淡淡的說道。
沒有人看到,他捏著書頁的那只手,骨節都已經發白了。
面對他這種態度,君卿只覺得心里像是憋了一股氣,那種感覺讓她很是煩躁。她大步走了過來,一把將曲灕清的手中的書壓到了桌面上,「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沒什麼好談的。」曲灕清松開了握著書的手,走到了一邊,「你想要怎麼做就去做好了,我會照著你說的配合你。」
「你這是什麼意思?」君卿閃身到了他的身邊,「你在生我的氣?」
「我沒有,我知道你這樣做都是為了我好,所以我不會生氣。」曲灕清說道。
「不,你撒謊,你就是生氣了。」君卿肯定的說道。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她早已清楚曲灕清的脾性,現在這副模樣,她很確定他是生氣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生氣。
只是她不明白,她已經清清楚楚地告訴過他,如果他不想這樣做,那麼她立刻就會停,一切都取決于他。都這樣了,他又生的哪門子的氣?
「我真的沒有生氣。」曲灕清再一次別過了頭去,「你想多了,真的,我真的沒有生氣。」
「曲灕清!」君卿是真的有些怒了,「你以為我眼瞎了嗎?你有沒有生氣難道我還看不出來?」
听了這句話,曲灕清心底的那一團火也被徹底的點了起來,他猛的轉過身來,雙手緊緊攥住了君卿的肩膀,「是,我是生氣了,我就是生氣了!你為什麼要做這些?救你是我自願的,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報恩。你把我當什麼了?挾恩以報的小人嗎?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想和我有過多的牽扯,你所謂的報恩,只不過是為了盡快甩開我,不想和我有過多的牽扯?!」
他雙眼微微發紅,俊逸的臉龐冷寒如冰,身子微微地顫抖著,很明顯是在盡力壓制心中的苦悶和無處言說的情感。
君卿看著他,這一刻,她突然發現自己竟是說不出話來。
他說的沒錯,她急著向他報恩,就是為了早些了結這里的事情,然後前往明邪宮。一直以來,她覺得自己這種做法是對的,可是現在,面對著他的質問,她卻是猶豫了,彷徨了,甚至對自己產生了質疑。
「你為什麼不說話?」曲灕清一顆心隨著她的沉默一點點沉了下去,「果然,我說的沒有錯,你就是為了盡早擺月兌我。既然如此,那你走吧,你現在就走,沒必要再做這些無意義的事情。」
「這怎麼能是無意義的事情?」君卿皺緊了眉頭,「你心里懷著仇恨,所以我幫你報仇,這有什麼不對?」
「這沒什麼不對,如果換成其他人,他們恐怕會非常的高興。可是我不一樣,你知道嗎,你這樣的做法只會讓我覺得自己太無能,什麼都做不了,連報仇都需要別人幫忙。」曲灕清的聲音已經平緩了下來,可就是這種平緩,叫人听來越發的不安。
「這是你的真實想法嗎?」君卿開口問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向你道歉。」
確實是她考慮的太過簡單了,她只是一味的想著幫他,卻忘了,他因為自己不能修煉,所以在這方面異常的敏感。她這樣的做法,看上去是幫了他,可實際上,卻是傷害了他的自尊心。
「我不需要你道歉!」曲灕清黑白分明的雙眼中,此時只有君卿一個人的身影,他深吸一口氣,終是下定決心將埋在心里的話說了出來︰「你是那麼聰明的人,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你還不明白嗎?我要的是你的一顆真心,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君卿心中一動。其實這麼多天以來,她已經隱隱的察覺到了這一點,不過她選擇了回避。她總是覺得,他會明白她的心思,從而打消這個念頭。但是沒想到,他還是說了出來。
曲灕清一張臉都已經紅了,這是他有生以來做的最大膽的一件事情。他本來也不想說的,可是就在剛才,他突然覺得如果他再不說,那麼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了。
「我喜歡你。」他咬了咬唇,再一次說道。
「我,我知道了。」君卿只覺得他那雙眼楮亮的有些過份,她下意識的想要躲開。
「你知道了?然後呢?你就沒有其他要說的了嗎?」曲灕清追問道,「不要說這些,我只想問你,你喜歡我嗎?」
「嘶~」君卿倒抽了一口氣,這個曲灕清,平日里那樣靦腆的一個人,竟然也會說出這樣大膽的話來。
喜歡嗎?
她不禁捫心自問,應該也是有些喜歡的吧,他是那樣的干淨,那樣的靦腆,那樣的善良,他的身上,有她所沒有的,或者說她已經丟失了的東西,那些東西如同磁石一般深深地吸引了她。
在香花村的那段日子,可是說是她自從回歸這個世界後,過的最安逸的一段時間。仇恨,血腥,殺戮,算計,擔憂,這些全都遠離了她,她的心里甚至生出了一絲想要一直呆在這里的眷戀之感。
可是她很清楚,這種眷戀,絕對不是她可以擁有的。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所以,她只能硬生生將之摒棄,其中,自然也包括他。
想到這里,她開口道︰「很抱歉,我不喜歡你。」而且,為了讓他死心,她繼續說道︰「我忘了告訴你,我已經有愛人了,而且不是一個,是七個。」
「什麼?這怎麼可能?!」曲灕清瞳孔劇烈收縮,「你是騙我的,對不對,對不對?」
「我為什麼要騙你?就算要騙你我也不會拿這種事情來說。」君卿道。
她眸光澄澈,沒有任何的波動,很明顯,她說的都是實話。
曲灕清只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被一只手緊緊攥住,那短暫的幾秒鐘,他整個人處于完全空白的狀態,甚至連呼吸都停滯了。他松開了攥著她肩膀的手,無力的向後退去,「原來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看他這幅模樣,君卿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說他。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有立場去勸說他,畢竟,是她拒絕了他。她不想做那種矯情的事情,所以當下,她一言不發,大步向外走去。
這個時候,任何的語言都是多余的,還不如給他空間和時間,讓他獨自療傷。
看著眼前的房門一點點合攏,她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外面,曲灕清終是無力支撐,重重地靠在了後面的牆壁上。
此時此刻,他終于明白當年被趕出家門後,母親整日以淚洗面時所說的那句話︰「情之一字,奈之如何。」
回到房間,君卿在桌邊默默坐了許久。這種情況下,睡覺是不可能了,她穩了穩氣息,上床修煉去了。
她的修為已經完全恢復,不僅如此,還一舉步入了魂者高階。
按理來說這樣短的時間內是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提升的,但是不要忘了,她的體內有著首任聖主的傳承。那可是一筆無價的財富,等到她將傳承完全吸收,真不知道她的修為會提升到什麼程度。
一夜無眠。
第二天,等到君卿從房間里出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
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一道修長的白色身影坐在石桌邊,修長清瘦,帶著淡淡的孤寂和落寞。
君卿的步子頓了頓,想了想,她還是走了過來,坐在了他的對面,輕聲道︰「我有話要和你所。」
聞言,曲灕清抬起了頭來,他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我知道,你不想呆在曲家,也不想去做什麼所謂的曲家家主,既然如此,那我們離開這里好了。我要去天外天內天,這一路上會經過不少的地方,到時候你挑一個自己喜歡的,然後安定下來,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好不好?」君卿道。
這是她昨晚想了許久之後得到的最好的方法。
「你是說,你要帶我離開?」曲灕清問道。
「嗯。」君卿點頭,「當然,如果你想繼續呆在這里也可以,一切都取決于你。」
「我不想呆在這里。」曲灕清直接說道,沒有任何的遲疑,「我跟你走。」
從被趕出家門開始,這里的所有人都已經和他沒有任何的關系了,他不想留在這里,一點都不想。
「那好,你先不要透露出任何我們要離開的消息,十四天後,我們直接走就是了。」君卿道。
「十四天後?不就是爭霸賽的那一天嗎?你已經答應過王元要幫他們參賽,難道你忘了?」曲灕清道。
「我當然沒忘,只是,我之所以答應他們都是為了你,既然現在你也要和我一起離開,那我又何必再去管他們?」君卿笑道,「不僅如此,我還要好好送他們一份大禮。」
听到她說「我之所以答應他們都是為了你」,曲灕清一顆心沒來由的軟了下來。他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意來,「不知道你要給他們送什麼大禮?」
「這個嘛,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君卿開口道,「哦,對了,事先聲明,這份大禮可是極有可能會把整個曲家給砸了,你不會心疼吧?」
「我有什麼好心疼的?」曲灕清道,「我知道你在顧忌什麼,不過你放心好了,自從當年他不分青紅皂白把我和我母親趕出家門,一直不聞不問,連母親下葬都沒有露面,他就已經不是我的父親了。這個曲家,早就和我沒有關系了,你想怎麼樣都可以。」
「那就好。」君卿笑了,眉眼彎彎,閃著狡黠的光,活像一只偷了腥的狐狸。
當天下午,君卿和曲灕清出了門,出乎意料的,他們還帶上了曲文澤和王少川。
曲文澤和王少川對此十分的不解,可是君卿已經開了口,他們也只能乖乖奉陪。
就這樣,四個人大搖大擺的走在街上,身後跟了一溜的侍女和護衛。這樣的架勢,引起了百姓們的紛紛議論。
「這城里有什麼好的首飾店嗎?」君卿開口問道,「我已經很久沒有買過首飾了,也該挑一些了。」
一听這話,曲文澤和王少川相視一眼,二人眼中皆是流露出一抹欣喜來。王元和王靈芳可是早就將君卿要代表曲家參加爭霸賽的事情告訴了他們,還囑咐他們一定要想方設法的討好她。這不,機會就來了。
當下,曲文澤趕緊開口道︰「九尹小姐,要說這首飾店,咱們春風城里最好的就要數翠玉閣和琳瑯軒了,正好這兩家店離得不遠,咱們都可以過去看看。」
「是嗎?那就勞煩曲大公子帶路了。」君卿道。
「小姐客氣了,這是我應該的。」曲文澤諂媚的一笑,挺了挺胸,帶著君卿往翠玉閣走去。
進了翠玉閣,就看到里面有幾位小姐和夫人在挑首飾,這幾人,全都來自于春風城的大戶,和曲文澤王少川他們都是相識的。
相互寒暄幾句後,君卿就開始挑選首飾了。
眼看著李家那位小姐的手就要抓到盒子里的那對翡翠耳墜,君卿搶先一步,將那翡翠耳墜拿到了手中。
她斜倚著桌子,將耳墜夾在指間,翠綠色的兩點,如同水滴一般輕輕擺動著,美得不可思議。
「這耳墜真不錯,我要了。」她笑著說道。
「你——」李家小姐急了,「你這人怎麼這樣?這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那又怎樣?」君卿滿不在乎的說道,「誰拿到手里就是誰的,現在這耳墜在我手里,所以就是我的。」說著,她將耳墜遞給了掌櫃,幫我包起來。
「你這人也太不講道理了吧?」李家小姐也是嬌生慣養的,何曾被人如此擠兌過?當下就和君卿杠了起來,「掌櫃的,不許包給她,這是我看上的,你听到了沒有?」
「這,兩位小姐,我這——」掌櫃的苦了一張臉,不知該如何是好。
見狀,王少川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不過很快就消散了。他搖著扇子走上前來,對著李家小姐說道︰「李小姐,這位九尹姑娘是曲家的貴客,李小姐素來溫柔大方,想來應該很願意成人之美吧?」
王少川本就長得英俊,再配合他那彬彬有禮的語氣,瞬間就讓李家小姐紅了臉。
李家小姐一雙美眸水潤盈亮,整個人嬌羞不已。她低下了頭,柔聲道︰「既然王公子都這麼說了,那我要是再爭下去可就太說不過去了。這對墜子,就讓給這位小姐好了。」
「那就多謝李小姐了。」王少川笑道。
君卿看著他二人,眼中快速劃過一抹暗光。緊接著,她轉過身去,繼續挑選了起來。
然而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看中的所有首飾,都是其他人已經挑中正要吩咐掌櫃包起來的。
如果只是搶了李小姐一個人的翡翠墜子倒還好說,可是同時搶了這麼多人的,那可就引起眾怒了。當下,那幾位小姐和夫人便齊齊向君卿開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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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小曲子這種類型的男主,我以前從來沒有寫過。他不強大,不強勢,不霸道,干淨而又清澈,但是又不軟弱。他執著,倔強,有一顆敏感的自尊心,這些形容詞湊一起,我就不知道該怎麼準確的定位了?他娘,欣欣,你有什麼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