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顧擔當族長大位多年,言行中自然帶有一股威壓氣勢,忽然當面發怒,頓時把那看病的大夫駭得不輕。♀
不過那大夫平日里專門負責給蘇家上下治病,對蘇顧的脾性也有些了解,知道這是心憂兒子之故,倒不是為難自己什麼,只要勸得他氣消了就沒事。
因此當蘇顧大罵了一陣後,用一雙通紅的眼楮望著躺在床上的蘇勤時,大夫呵呵笑了兩聲,開口道︰「族長,老夫看病看了一輩子,更是伺候了你們蘇家上下近三十年,我的眼光難道您還不信麼?勤少爺他這身黑,只是一些污垢之物,跟遭受雷劈並沒有關系,讓人用清水洗去就是了。」
說罷,他又指向蘇勤的肩頭道︰「至于那匕首,以及匕首造成的傷勢,倒是真的沒錯。不過不知道您注意了沒有,勤少爺如今身體恢復的速度簡直快得嚇人,自從老夫將匕首拔出後,短短半個多時辰的時間,傷口就愈合了二三成,只要再過半日,恐怕就痊愈了,根本不需要老夫多做治療。」
听大夫說話的語氣平穩而篤定,蘇顧開始遲疑起來,猶豫著伸手去捏了捏蘇勤暴露在外面的手臂,居然真的揉搓下一些污垢碎末,微微露出皮膚的顏色!
他拿得起放得下,當場就拱手道歉︰「管先生,剛才實在對不住,我失禮了。」
管大夫連忙擺手道︰「算了,族長您也是愛子心切,老夫能夠理解,眼下還是快點給勤少爺清洗清洗吧。」
「對,你說的沒錯。」蘇顧連連點頭,隨即向周圍候著的下人吩咐道,「快!去燒了熱水,趕緊給勤兒把身子擦拭干淨!」
他能做上族長之位,畢竟是決斷迅速之人,幾句話一說,立刻有大批下人忙碌了起來。
此刻,一名始終默立在他身後,並關切地凝視著蘇勤的少女,臉上先是流露出了欣喜與激動的神色,隨即又仿佛想到了什麼,小臉變得羞紅起來,匆匆跟兩位長輩打了聲招呼,就轉身離開了房間。
……
雷霆神印的改造,讓蘇勤的身體消耗很大,雖然意識沒受到多少影響,蘇醒的過程卻很漫長。♀
整個過程中,他其實也醒過幾次,但每一次對外界的感覺都很模糊,只是隱約知道有人在為自己看病,好像還伴隨了一些爭吵,然後又有人幫自己擦拭了身體,最後自己好像被換上一身干淨衣服,送到床上休養,再後來的事情他就全無所知了。
因此,當他再次睜開眼,看到眼前一枚搖晃的玉墜,以及玉墜上方逐漸清晰起來的少女面龐時,蘇勤的思維還有些停滯,目光愣怔怔的。「蘇勤哥哥,你醒了!」少女驚喜的聲音頓時響起。
還不等蘇勤反應,她又一邊緊緊抓住蘇勤的手臂,一邊轉頭朝另一個方向喊道︰「快去告訴干爹,蘇勤哥哥他醒了!」
直到听見有下人應答並離去的聲音,蘇勤才終于意識到,原來他已經回家了,正躺在他自己的床上。
隨即,他也認出了眼前的少女,正是自己在幾年前撿回家中,並被父親蘇顧收為義女的蘇夢兒。
眨了眨眼楮,蘇勤勉強一笑,問道︰「夢兒,你怎麼在這兒?你抓痛我了。」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蘇夢兒欣喜的神色立刻褪去,手一推放開蘇勤,小嘴撅起,眼圈泛紅地說道︰「蘇勤哥哥,你還好意思問人家,你說我怎麼在這兒?你被護衛們抬回家來,已經昏迷了足足三天了,要不是管大夫口口聲聲說你沒病沒傷,人家還不知道要多擔心呢。」
「呃……不哭不哭,我這不是醒了麼。」蘇勤和這個妹妹相處日久,對于少女近年來悄然纏在自己身上的一縷情絲,並非一無所知,可惜一個十四歲的少年還不懂得怎樣處理感情上的事,只會笨拙地安慰。
安慰了半天,卻發現少女的眼角越發水汽氤氳,蘇勤有些慌了,趕忙要坐起身來,試圖用衣袖去擦拭。
但他這一動才發現,自己的身子除了有些無力,竟然並沒有半點疼痛的感覺,好像當日里林山用匕首給自己留下的十幾道傷口,都是一場幻覺。
下意識地模了模肩頭,還有各處被留下傷口的位置,感覺到的卻是一片片光滑如新的肌膚,蘇勤怔住了。
難道,雷霆神印在改造我身體的同時,又幫我把傷都治好了?還是說,新的身體就是有這麼恐怖的恢復能力?
怪不得管大夫說我沒事呢,連點疤痕都沒留下啊!
他正詫異著,蘇夢兒卻誤解了他的動作和表情,潸然欲泣的模樣居然收起了一些,略帶鼻音地說道︰「你昏迷的時候,牙一直咬得很緊,誰都撬不開,已經三天沒吃沒喝了,現在肯定又渴又餓吧?我給你盛粥喝去。」
「噢,你去吧。」蘇勤還在思索自己身體的事情,隨口應道。
見他答應得心不在焉,蘇夢兒感覺自己的一腔關懷都做給了瞎子看,不禁秀眉微皺,小嘴再次撅了起來。
不過緊接著她又暗嘆了一口氣,一腔愛意蓋過了幽怨,心中罵一聲「傻哥哥」,然後便飛跑了出去。
……
終于吃飽了肚子,力氣開始恢復的蘇勤有些躺不住了。
本來他就不是真的被雷劈,一身傷又在改造身體的過程中被「順便」治好,再趕上蘇顧今天有事情纏身,得知他醒來的消息後並未立刻回家來看望,所以蘇勤又休息了一陣後,決定修煉一下,看看被改造的身體究竟有什麼不同。
換好練功的衣服,在院子中央沉腰坐馬,他開始一招一式地打起了淬體拳。
淬體境是武道修煉最基礎的境界,分為九重,而淬體拳正是這個境界下的主要修煉方式。
這套拳法分一百零八式,招式紛繁復雜,能完整地打下來一趟,就是淬體一重,連續兩趟,就是二重,以此類推。
蘇勤原來是淬體三重的修為,勉強能將第四趟拳多打上一二十招,就要耗盡力氣了。
但今天卻不同,當他完整地打完第四趟拳法,並就此停手時,察覺到四肢百骸中奔騰的勁力,那種行有余力之感讓他欣喜若狂。
他的修為竟然瞬間提升了一重!
甚至還不止一重,他確信自己現在還可以把淬體拳再從頭打上六七十招,這絕對是淬體四重半的境界了!
雖然這等修為和許多同齡人相比還有差距,但對于一個過去經常纏綿病榻,不能有充足時間修煉的人來說,這種飛一般的提升著實會帶來超乎想象的滿足感。
「勤兒,你的修為提高了!」
正當蘇勤興奮莫名地感受著全新軀體蘊含的力量時,一個渾厚的中年男子聲音自院門處響起。
是蘇顧回來了。
「爹!我……」
蘇勤先是開心地喊了一聲,隨即醒悟到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情況,語氣又變得遲疑起來。
但蘇顧搶先一步打斷了他的話︰「勤兒,不用解釋什麼,爹知道你多半是有了什麼奇遇,才會遇雷劈卻不死不傷,甚至還修為猛進。既然你不想說,爹也不多問,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
身為蘇家族長,三十多年的閱歷,再加上三天三夜的思考,促使這個中年漢子說出這樣一番表示理解的話來。
但蘇勤听在耳中,心頭立刻升起一陣難言的感動。
說實話,爺爺叮囑他不要把事情告訴任何人,甚至也包括身邊的親人,這讓他十分為難。
可惜,自從爺爺的烙印消失後,蘇勤自己的意識也很快就退出了識海,陷入昏睡的沉寂中,並沒有充分的時間去思考該怎樣解釋,父親能夠主動表示理解,省去了他許多煩惱。
還不等他說些什麼,蘇顧又道︰「家里的下人們,我也吩咐過嚴禁將事情外傳,暫時林家、方家以及張將軍那邊都不知道你的狀況,最近這段時間你就好好呆在家里,不要去外面了,這也算是對你私自進入烏山的一點懲罰吧。」
他話鋒一轉,語氣又變得嚴肅起來,最後更是下了禁足令。
而他提到的方家,是烏山鎮上的另外一個家族,勢力跟林家、蘇家都有一定差距,平日里對一切明爭暗斗都表現出觀望態度,但誰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就會參與進來。
「爹,不至于這樣吧。」蘇勤訕笑兩聲,撓著後腦勺說道,「我還不是想進山尋找心月草,好給你煉藥治傷麼,怎麼就要罰我呢?」
蘇顧瞪他一眼︰「哼,就知道跟爹頂嘴,你這憊懶小子,爹是在保護你,省得你再被人堵在大山里,叫家人擔心!況且就算你找到心月草了,那丹藥也還差很多材料,根本練不成。爹這傷反正也有六七年了,不急在一時。現在林家跟咱們矛盾越來越深,生意上處處使絆子,你又是我的兒子,蘇家的少族長,林山敢對你動手,未必沒有他家長輩的意思,所以你沒什麼事不要出去亂跑。」
他說著話,手下意識地輕撫了一下小月復,嘴角更微微下撇,仿佛在忍受著傷痛的困擾。
他的傷,與蘇家的背景有關。
烏山蘇家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家族,其背後還存在著一個滄焰國數一數二的頂尖世家——蘇氏宗族,蘇顧這個族長,只是分家的罷了。
而就在六年前,他以烏山分家第一高手的身份,參加整個宗族的大比,結果卻被宗家近年來崛起的武道天才蘇沐天擊敗,沒能取得任何名次與獎勵,黯然返回烏山。
但直到返回後他才發現,自己的丹田中竟被蘇沐天留下了一縷煞氣,盤繞不去,使得他的修為一路從元丹境後期跌落至初期,並從此再不得寸進。
正是由于他失去了修為上的優勢,敵對的林家失去壓制,才會一路崛起,達到了能夠與蘇家分庭抗禮的地步。
尤其是,對于這種狀況,宗家根本不聞不問。
受傷?那是你自己學藝不精。
跟其他地方勢力的摩擦?有本事就自己解決,一處沒用的分家,宗族隨時可以拋棄!
至于分家每年要交的供奉,還是該收照收。
看到父親輕撫傷處的動作,蘇勤心底對蘇沐天乃至宗家的恨意瞬間被勾起,一邊隨口答應著不會出去,一邊暗暗發誓︰「爹,你的傷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我更要在下一次大比中擊敗蘇沐天,讓他跌落宗家第一天才的神壇,為你出氣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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