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林。地處偏僻的小山上,周遭非常的安靜,花開的正艷。原本是一處風景絕佳地。可惜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我捏了捏鼻子。愁苦的看看楚沉。他微微側頭︰「在這兒,別動。」然後向林中走去。
終于還是放不下,我只好捏著鼻子跟著他進了林子。
就是我想象中的慘況。花折枝斷,尸橫遍地。我還是猶豫著止了腳步,看著楚沉一個人慢慢的進去,一具尸體一具尸體的翻看,動手在尸體上解下來些什麼。然後轉身,走到我身邊。他的面容還算平靜,眸子里有一種奇怪的血光。血光?我仔細看去,不錯,他眸子通紅,艷陽下似是一縷紅色的光芒,有些妖異。
「什麼?」我看到他手中似乎有些什麼東西,有些好奇。
他張開手給我看。一個腰飾。瑪瑙螭龍。我立刻想起了曾經被小山偷了當掉的那個瑪瑙螭龍。原本應該是掛在那個陳彪的身上。「極樂宮五堂三十五分部。堂主佩翡翠螭龍,分部首領佩戴瑪瑙螭龍。」楚沉緩緩道。那麼,就是說,死了一個分部首領。另外,那個陳彪,應該是極樂宮的一個分部首領。
我低下頭。嗯,極樂宮真的是要由暗轉明,連這種事情都告訴我了。可惜我真的不想知道,雖然一直懷疑他的身份,可是我寧願做一只掩耳盜鈴的鴕鳥,可是,他今天似乎……
他接著走過去,瞧著那幾個被脅迫過來的還在瑟瑟發抖的漢子,問︰「都參加這次行動?」
沒人吱聲。楚沉沒有再說話,手指似乎動了一下,一個漢子沒來得及發聲,就抽搐著倒下,沒了聲息。其余幾個人嚇了一跳,立刻開始踴躍發言。
「听說是無極的高級首領得到信息,極樂宮屬下要路過此地,便布置數百人在此處伏擊。」
「晚上那些人果然來了。我們仗著人多勢眾,將他們殺的片甲不留。」
「事後清點人數,殺死極樂宮屬下共七十六人。無極死傷五十余人。」
「我雖然參加了行動,但是我武功微末,沒有……殺人……」一個人察言觀色,忽然厚顏無恥的辯白。其他人一愣,立刻也開始七嘴八舌的洗月兌自己的干系。
除了那個翹楚大哥,他張了張嘴巴,終于沒有說出任何推托的話。畢竟,前面我們都已經听見,剛剛眾人才吹捧過他刀法了得,在這一役中厥功甚偉。
楚沉的面色極其難看,忽然出聲打斷他們道︰「挖坑!葬了他們!坑要深三丈!」
那幾個人唯唯諾諾,立刻行動。
我慢慢的出了林子,坐倒在一棵樹下,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難受。楚沉沒有過來,遠遠地站著。盯著遠處一個人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幾個人很諂媚的跑到楚沉身邊,點頭哈腰道︰「公子!呃,大俠!我們挖好了,將他們都埋掉了,你要不過來瞧一瞧?驗收一下?」
楚沉不聲不響過去,然後又不聲不響的回來,這次走到我身邊,柔聲問︰「嚇著了?」
我搖頭,發出的聲音干澀喑啞︰「能不能放過他們?」
楚沉猶在微笑,雲淡風輕,似乎只是在閑話家常︰「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誰也逃不月兌的江湖命運。」
我不甘︰「江湖本有著自己的秩序,一切都有序發生,是你們先壞了規矩,擾亂了秩序。」
楚沉淡淡道︰「秩序?秩序就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所謂的名門正派,還不是一樣欺壓小門派,魚肉鄉里?極樂宮不過跟別的大幫派一樣,光明正大開拓生意,接受其他門派的投靠,收受保護費。」
「可是這打破了原本的平衡。」我猶豫著。
楚沉看向我︰「平衡?那是既得利益者無恥的想要維持自己權威的借口。」
我語塞。不錯,我知道他說的都對,就像我知道寧墨的話也都對。寧墨說過,寡頭江湖比多頭江湖更加安寧。可是,我就是不能忍受這個過程。這個過程所需要經歷的血雨腥風。
那幾個人大概辦完了事,在不遠處探頭探腦,我心里非常難過。是不是很快,他們就會變成死尸?螻蟻尚且貪生,他們這樣小心翼翼,只是存了一絲生念。
我听見楚沉冷冷的聲音︰「到他們墳上磕三個響頭,然後自戕!」
一下子沒有了聲音。良久听見那個翹楚大哥的聲音質問到︰「閣下原來消遣我們!指使我們做了這麼多事情,還是不肯放過我們!閣下究竟何人?」
楚沉緩緩轉身︰「真想知道?你們會害怕!」
長久的沉默。忽然有人用一種驚懼異常的聲音叫道︰「極……極樂君……你是極樂君!」
我愣了一下,連忙趕過去。楚沉的眸色已經完全血紅一片。血紅色的眸子,加上徹骨冰冷的神情,有一種妖異的震撼的美,還有一種奪人心魄的氣勢。
有人拔足飛奔,跑了幾步,就軟軟的倒下。有人拔出兵器企圖做困獸斗,沒過一招就身亡……我看不到楚沉動手,只看到那些人紛紛倒下,只剩下那個翹楚大哥,全身抖成一片秋風中樹梢上的黃葉。
我靜靜的站著,只覺得整顆心髒慢慢的下沉,下沉,沉到深潭里,凍成一塊冰。
江湖傳聞,極樂君擅長采陰補陽的邪術,青春永駐,永遠是個年近弱冠,貌比潘安的美少年。
江湖傳聞,極樂宮等級森嚴,普通宮眾對宮主行三跪九叩之禮,首領對宮主行一跪三叩之禮。
江湖傳聞,極樂君因修煉極樂神功,眸色與常人有異,是一種妖異的血紅色。
江湖傳聞……
其實根本不需要江湖傳聞,一開始,從他在迷花樓出現,甚至更早,寧墨就認為這個人,跟極樂宮關系密切,極可能就是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武功高深莫測的極樂君。畢竟放眼天下,又有幾個人的功夫,能與寧墨比肩?一直以來,只有我,不相信寧墨的話,傻乎乎的想著要尋求什麼真相。
現在真相已明,再無疑義。楚沉,就是那個傳說中,擅長玄術,半人半妖的極樂宮主,極樂君。而我又要怎樣說服自己?是繼續還是放棄寧狐狸那個該死的計劃?
我默默的轉身,有些悲愴的彳亍而行。原來有些東西不該是自己的就不能奢望,當初要不是寧墨說得那麼天花亂墜,信誓旦旦,我又怎麼會動心,同意他那個見鬼的計劃,跟上一個陌生的男人?又怎麼會在那一日日的相處中,滋生出一種戀戀不舍來,弄到現在這種無法取舍,去留兩難的境地?
死寧墨!我在心底悄悄詛咒,淚水卻靜靜凳下,漸漸成災。我並沒有愛上不該愛的人,只是同情,同情他幼時所吃的所有苦楚……我不斷的自我安慰,卻依舊止不住涕泗滂沱。可是,按照楚沉的身世,他的年紀,應該就是接近二十歲,而不是什麼傳說中的駐顏有術的妖孽。不過,既是傳聞,當然總有些不實之處……翻來覆去,想得頭痛……他看著怎麼也不象是一個妖魔鬼怪……
不知道走了多久,煩躁的要命。忽然有些憤怒的張弓搭箭,笨手笨腳的差點被長長的裙裾絆倒,九枝箭帶著我所有的悲憤和傷心呼嘯而去……直直的飛向不遠處那個忽然出現的白色的身影。
心膽俱裂。我大叫了一聲,瘋了一樣奔過去,絕望的想要趕上那九枝風馳電掣的穿雲箭。寧墨說過,天下無人能夠躲過我的一弦九箭……奔了一小段路,忽然被腳下的裙子一絆,直直的飛了出去。
那人袍袖一甩,九枝穿雲箭化為齏粉,身形飛撲,堪堪接住我的身體。我張臂,緊緊的抱住他,生怕一松手他就會從我身邊消失。他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背,下巴蹭了蹭我的額頭,低聲問︰「怎麼?忽然不聲不響的跑開?」
我沒有回答,只是輾轉著將眼淚在他衣裳上擦干。「你為什麼跑到前面去?」
他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前面林子里好像有人,我原打算過去看一下……現在情形很復雜,你要格外小心。」
我不再說話,只是緊緊的抱著他,將頭埋進他的胸膛,靜靜諜他的續,緩慢而有力。原來還是不能,不能放得下。那就算了吧,沉淪吧。管他是不是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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