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沉
我醒來的時候只看到滿面淚光的雨潤跟一臉愧色的江政。
她走了。
哪怕是用我的生命為代價,也換不回來她的顧惜。
我的心徹底死了。
她不再出現在武林中的一些大典上,整個射日莊真的退出江湖。
在另一個領域,射日莊嶄露頭角,成了舉國聞名的大商。
她出入的是另外一些場合。我悄悄的跟過去看,不讓她瞧見。
她跟寧墨出雙入對,配合默契。
成熟了好些,也沉穩了,舉手投足,光芒四射。
可惜,這種美,已經與我無關了。
听說他們有了孩子,叫蒙兒。
寧蒙?名字很怪。
或者象他娘親一樣,跟著娘姓,叫雲蒙。
沒有再在她面前出現。
緣分已盡,不想打擾。
八年一度的武林大會又要召開了。
根本就不想再去,這幾年武林中已經風平浪靜,水波不興。
大家慢慢接受了新的武林格局,很快也適應了。
我早說過,弱肉強食本來就是天理,適者生存當然就是規律。
誰也無法抵擋,卑鄙也罷,手段也罷,在江湖的大風大浪中,很快就被人忘記。
別人記得的,始終只是孰強孰弱。
江政力勸我前往︰「射日莊可能會最後一次參加。」
我的心動了一下。
可是見到又能怎樣?
不是一直躲著她麼?
矛盾了幾天,終于決定還是親臨揚州。
畢竟,這是極樂宮轉明之後的第一次武林大會。
上次,亮相都是躲在別人身後,帶了個面具。
走進那個塵封很久的房間。
她的嫁妝,滿滿的堆了一屋子。
寧墨曾經跟我要過她的嫁妝,她也半真半假的要過。
我都沒給,仿佛想抵制那個既成的事實,假裝我們的婚姻並束。
她已經不是我的,再怎樣都是無益了。
痛失愛人的苦楚,只能深埋在心頭。
寂寂空山,漠漠紅塵,無處話淒涼。
或許,是將這些嫁妝還掉的時候了。
武林大會根本沒听清那些人在說什麼。
多是些阿諛奉承之辭。
射日莊的位置空著,根本就沒人。
或許,在看到那個空著的位置時,我的心,就空了。
我們之間,再也不會有什麼交集了。
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再也追不回來了。
事後在揚州最大的酒樓宴請各派掌門。
意興闌珊,整個酒宴都沉默著。
幸好有水陽熱情洋溢,方天不斷耍寶,氣氛才不至于過于冷場。
到了中途,借口身體不適,提前退場。
江政跟著我回人間仙境,在轎子里迷迷糊糊想起從前的一些往事。
那時候她曾經滿揚州的找我,那時候,我剛剛開始喜歡上她。
揚州的美食聞名天下,若她在,我們能夠找幾個酒樓,點一些特色的菜肴,或者,找一艘畫舫,一覽瘦西湖的春色……人間的快樂,莫過于此。
而現在,有些東西只能緬懷了。
雨潤執著的等我,很多次,我都想松口,可是總是下不了那個決心。
帶著過去的痕跡,重新投入一段不想要的感情,對自己,對雨潤,都不公平。
于是一再拒絕,看著她絕望的神色,內疚不已。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有人忽然掀開轎簾。
是江政。
「君……君上……那個……前面有個人……」
出事了麼?
一向從容的江政也會這樣失態?
什麼人?值得讓江政這樣?
我慢慢向外看去。
看到了那個孩子。
瘦得很。
一張小臉上幾乎只看見一雙星子一樣的眼眸,瑩然生光。
看到我們沒有絲毫的怯意,只肆無忌憚的打量我們。
嘴角微微向上彎起,帶了些頑劣。
那一瞬間頭暈目眩。
那張臉,那張臉很熟悉,每日我在鏡子里都要見幾次。
情不自禁走下轎子,慢慢走到他面前。
「你是誰?」
他好奇的看了看我,大聲道︰「小子姓楚名蒙,敢問先生高姓大名?」
不亢不卑,絲毫不像個孩子。
楚蒙……姓楚……
我的心砰砰的亂跳,我蹲︰「真巧,我也姓楚,叫楚沉。」
然後緊張的看著他,他娘親會不會跟他提起過我?
他哦了一聲,說了聲︰「久仰。」
雖然看上去從過我的名頭。
一陣失望,他是一個人麼?
「你家大人呢?」她是不是也來了?
孩子看了看我,沒有搭理,只是依舊乖巧的站在街角。
然後我就見到寧墨。
從一個店里出來,拿了幾個五顏六色的陀螺。
陀螺?
是我兒子喜歡的玩具?
我看了看轉角那家店鋪,買各種各樣的木制的玩具,木頭小鳥,木頭小魚,木偶……
我連忙討好的看著他︰「蒙兒?我是你爹爹,你還要什麼?爹都給你買……把整個店都買下來……」
楚蒙驚訝的看了看我,迎向寧墨︰「爹爹,這個人也姓楚。」
寧墨冷哼一聲︰「楚這麼高貴的姓氏,怎麼這個猥瑣男人也會姓楚?」
楚蒙憐憫的看著我︰「爹爹,這人是個傻子,娘親最喜歡收留各種各樣可憐的人,我們要不要把他帶回家?娘親一定會高興。」
傻子?
我是個傻子?
「他不傻,雖然曾經裝傻,以博取你娘親的憐憫。」
「可是他剛才說是我爹爹……」
「哦?那真的是個傻子……是不是腦子後來被棒子打過?」
一大一小兩個人一唱一和,完全無視我的存在,一路揚長而去。
我很傷心。
原來我有一個兒子了。
算算時間應該三歲多了,可是我卻不知道。
我兒子竟然叫別的男人爹,還說我是個傻子。我不服氣……難過極了……我要問問她,為何對我這樣不公?
寧墨
那日將小笛救出來。
恨不得將金玄碎尸萬段!
她被折磨成怎樣了?
恨死那個男人,小笛每次受傷,都是為他所牽累。
竟然還要趕著救他,心底郁悶到了極點。
小笛在路上就支持不住暈倒了,送到醫館才知道她懷孕了,傷得又重。
師娘的悲劇再一次在她身上重演,我絕望得無與倫比。
抓住蘇無困,可著勁折磨,九死一生。終于讓他保住小笛和蒙兒,雖然蒙兒生下來就特別孱弱。
費了我很大的氣力。
蒙兒漸漸長大,愈來愈象那個人。
可莊子里每個人都很愛他。
蒙兒也很喜歡我們。
固執的叫我爹爹,叫蘇無困外公。
我看見蘇無困那一瞬間的軟弱傷心,仿佛看見自己的心。
可是倔 的小笛根本不肯接受他以外的任何男人。
其實我早該知道。射日莊有這個傳統。痴情,專一,跟自己過不去。
小時候弄壞她一個不倒翁,她幾天都不肯吃飯。再不肯要別的不倒翁了。小心眼的記了一輩子,現在說起來還憤憤不平的。
于是我終于放下她,繼續快活的冶游。唯一跟以前不同的是,帶了個女圭女圭。
並沒有覺得是個拖累,真的非常喜愛那個孩子,盡管他身上無處不在是那人的影子。
蒙兒要去看武林大會。自然是帶了他去。
射日莊雖然早已退出江湖,還是收到了帖子。
不過我們沒有坐上台上那個位置,在台下看了看熱鬧。
沒什麼意思,也沒什麼特別。年復一年,都是老一套。
看了一半就帶蒙兒走了。他想要個陀螺,正好瞄到一個店鋪,一個人過去買了幾個。
讓蒙兒一個在拐角等一會。
這孩子從小就很有心機,聰明伶俐,已經很讓人放心了。
出來就看到了那個男人。
他看到蒙兒了?
看到就看到了,反正早晚瞞不住,長得象,連姓都是楚。
讓他也雄雄,听說他還是沒有孩子。
哼!誰讓他想著娶別的女人?
活該!
蒙兒還說他是個傻子。
氣死掉吧!
早上從客棧出來又看到他。
痴痴的在風中立著,看著蒙兒。
心里頓時一空,他不會,連蒙兒也想騙走?
那可不行。這孩子,是我們整個射日莊的命根子。
若是丟了,我還要怎麼活下去?又怎樣面對射日莊老老少少,上上下下?
趕緊抱著蒙兒飛奔。
白影一閃,他跟在身後緊追不舍。
兩個人影象兩只翩飛的驚鴻,姿勢優美的在路上一前一後疾奔。
一路到了郊外。
「你到底想干什麼?在這樣我報官了!」我氣壞了。
楚沉住了腳︰「我只是想多看看他……」
心里一軟,這個男人也是挺可憐的。
緊緊抱著蒙兒,飛快的讓他看了一眼,生怕他多看蒙兒會少掉一塊肉去。
然後再抱著蒙兒飛快的溜走。
他沒有再追,只是可憐兮兮的遠遠望著,久久不去。
「剛才我們兩個比試輕功的場景,蒙兒可想到什麼成語形容?」我抓緊時間對蒙兒進行啟蒙教育。
「一對璧人,共效于飛!」蒙兒稚女敕的小聲音大聲道。
差點暈倒,這孩子,誰教他的?
「怎麼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要及時糾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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