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棄了,放棄李拜天所說的可能性,那些可能性,也許是好的可能性,保不齊還有不好的可能性。
我得感謝李拜天告訴我這麼多,也才終于讓我認清了這個現實,我不是豁不出去,而是我不想把自己放在一個與人交換的位置,對李拜天都是如此,對那些導演制作人就更是如此。
人活著,確實有很多比夢想更寶貴的東西,毛爺爺教導我們,要最一個高尚的人,純粹的人,月兌離低級趣味的人。
不要夢想不當演員,我不會死,踏入這層浮華,我覺得我很有可能會死得很慘。
李拜天用專注而微微不解的目光看著我,我急忙坐正身體,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李拜天說︰「你這不是在鬧我麼?」
我微微緊張,小聲說了句「對不起」,然後推開車門往下跑。李拜天把我一把拽住,嚇得我渾身一哆嗦,我恐怕這個時候他別跟我來硬的。那在這荒山野嶺的,我還真跑不掉。
「哪兒去!」他有些命令的姿態。
我保持著個要跑不跑的姿態,干笑著說︰「透透氣……」
「嘁,別跟我裝那二五八萬的。」李拜天依然不悅地看著我,繼而露出些愁苦的顏色,「你跟我一次有那麼難麼?你就這麼看不上我?」
我得解釋啊,我說我不是看不上他這個人,我是有點看不上這個事兒。
李拜天卻說︰「別告訴我,你還惦記著那小子。」
他說的那小子,就是黎華。李拜天是知道我跟黎華分手的,這都分了大半年了,誰還能不知道呢。自從和黎華分手後,我除了夜深人靜自己難過下,其實並沒有拿出來跟誰分享過,燕小嫦問我和黎華怎麼分的,我為了保全黎華的顏面,說的是他甩的我。♀
其實談不上誰甩誰,我跟黎華應該是和平分手。
我在琢磨自己到底是不是還惦記黎華,李拜天又跟了一句,「人家早就把你忘了。」
我忽然被這句話虐到了,是啊,都過去那麼久了,沒準兒他早就把我忘了。我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何況和他分手以後,我混得一點都不比以前強,我要是混得好,我還能好意思找他顯擺顯擺,混得不好,假如再見面,那感覺別提了。
我不說話。李拜天嘆了口氣,自顧念叨一句,「我他媽要不是真喜歡你,早給你收拾了。」
然後他從後座出去,上了駕駛座,調頭前行。
李拜天的手很好看,我看著他松松扶在方向盤上的手,感覺我是不是傷害到人家了。可是想想又不太應該,因為我實在不知道,李拜天究竟喜歡我什麼?是喜歡我總麻煩他,還是喜歡被拒絕的新鮮?
路上我說,「天哥你該找人結婚了。」
李拜天從後視鏡上瞟我一眼,「你以為結了婚就完事兒了?就踏實了?人只要活著,每天都破事兒不斷,不信你試試。」
李拜天問我接下來的打算,還說我要是後悔短時間內也來得及。我哪好意思厚著臉皮去後悔啊,反正要過年了,既然等不到工作,我還是決定回家過年。
我爸的身體算好了些,人不傻了,但是也遠沒有生病之前機靈,兩次腦溢血,好像把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溢沒了。他年輕的時候是一文藝青年,以前沒事兒還喜歡鑒賞個古詩詞什麼的,現在下個面條,就是力所能及的最大範圍了。
他依然被安排睡在那間小屋里,只是經過這大半年的收拾,小屋子漸漸變得像個人住的地方了。而他老婆,還是每天跑東跑西的,回來了就是吃頓飯,特高貴冷艷。
我弟弟問我,「姐,你最近又拍了什麼電視劇,我和我同學說說去。」
我弟弟,一直以有個拍電視的姐姐為驕傲,天天拿出去在學校里散播顯擺,我無奈地告訴他,「我以後應該都不拍電視劇了。」
我弟弟表示特失望。但我跟我弟關系比較親密,基本上都是有什麼說什麼的,我就老實跟他講了,潛規則太多,他姐姐我磨不開面兒,我弟弟表示理解支持。
渾渾噩噩過完這個年,我後媽和親媽都起了疑心,往年我要麼不回來,一回來就是急匆匆地就往外跑,成天忙得跟國家領導人似得,今年怎麼過完年還不走。
我是想走,我得想明白去哪兒才行啊。而且我也有點不想走,我在外面呆了這麼兩年,有點呆夠了,想家里這邊的安逸清靜。
在家多好,吃喝現成,至少不用愁沒地方住。
我親媽把我叫去談話,我就坦白交代了,然後我親媽的意見是,趕緊嫁人,別跟我爸他們一家摻合。我後媽是個精明的人,什麼事兒都看在眼里了,但沒必要的時候,不找我廢話什麼。
後媽算看明白事兒了,也和親媽一樣鼓動我嫁人,所不同的是,親媽鼓勵我嫁遠點,後媽希望我就嫁在眼前,以後家里有什麼事,她好麻煩我不是。
人她都幫我選好了,還是當年和我相過一次親的沈頌,這兩天親媽為了鼓動我再去和沈頌相一次,對我對我爸態度都特別好。然後天天在我耳邊上吹風,人家沈頌研究生畢業以後可出息了,現在是搞信息工程的,一個月能掙兩萬。
我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這要擱以前,我覺得兩萬算個屁啊,不夠我買兩件名牌撐場面的。但是現在重新打起小老百姓的算盤來,一個月兩萬確實不算少了。
為了給我後媽一面子,我還是去見沈頌了。這沈頌啊,打從兩年前見過我,到現在還惦記著呢,見我以後殷勤歡喜得不得了。
不過他現在的形象,和當年有了很大的提升,西裝革履的,看著倒也不太像個斯文敗類,就是人悶,沒意思。
我和他坐下來,基本是無話可說,無非是他問問題,我回答問題。而他對我的了解,都是從他媽和我後媽這里听來的,听說我當過演員,我說我已經不當演員了,他是什麼話都順著我說,就說不當演員也好,找個正經工作也好。
我覺得我的態度,只能算是禮貌,但不知道我究竟哪里給了他的信心,讓他覺得我們倆這樁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了。這年正月十五,還專門跑我家來送禮,一副準女婿要進門的架勢。
我也不好挑明了說什麼,就是故意躲著他。主要我現在還沒有想嫁人的打算,也許作為一個普通人,真的想嫁人的話,沈頌這種是不錯的選擇。
後來我在縣城里找了份工作,還算是李拜天的同行,就是太低端了。在一家傳媒公司,公司主要經營的業務,是做一份廣告雜志,然後把雜志投放到企事業單位,而我的工作,就是去跑門頭,忽悠商家拿錢往雜志上投廣告。
一個月底薪一千五,一個廣告百分之十五的分成。
我們這小地方,廣告並不好做。但我還是做起來了,每天八點去上班,騎著電動車滿城跑,看見街邊小門頭就往里鑽,管你是賣什麼布藝家裝衛浴馬桶的,進去就是一通忽悠。
第一個月沒有業績,客戶認真維護下來,第二個月就開始開單了。我們老板對我很滿意,但其他同事並不服氣,他們覺得要不是我因為我長的好看,人家客戶才不花時間听我叨叨。
我的生活已經重新開始了,還好從來沒有紅過,我不在別人面前提,也很少有能認出來我拍過電視的。即便看著像,也不會認為電視劇里出現的那個人就是我。
自從回來以後,我就盡量保持低調,沒有通知過去的任何老朋友,包括藍恬,包括黎華。也許是因為我好面子,我現在混得落魄,就不想見他們。
最近一次想起黎華,是那天我著急回家拿點東西,出租車司機說前面路窄可能開不進去,我說︰「能開進去的,以前我男朋友送我的時候都能開進去,他的車還那麼大。」
從出租車上下來,我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開了。
他現在還好嗎,身邊又站著一個怎樣的她?還記得我叢優麼?算一算,一年前的這個時候,我們似乎還甜甜蜜蜜如膠似漆。
這一年一年,走得太快,變化太多。
然後燕小嫦這廝閃婚了,回家過了一年,不到三個月就和一不靠譜的毛頭楞小子,閃婚了。
接到通知的時候,我心里猛得又陷下去一大塊,其實初中高中同學近兩年結婚的也有,但我通常不去參加。我一直都不想面對長大,不想愕然發現,我們這波人已經到了結婚的年紀。
再過幾個月,我年滿23周歲,虛歲24,我連男朋友都沒有,可憐。
悲催的我,被拉去當伴娘,我心有戚戚地問燕小嫦老朋友都請了誰。
燕小嫦說︰「知道你惦記的是哪個,喜帖都發了,來不來不確定,那你也得準備著啊,老情1人見面……艾瑪,」一拍大腿,「太激動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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