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衛大爺在我的軟磨硬泡下,終于松口給我指了條明路,他說老總進出公司,肯定要走的是停車場,停車場只有一個出口。
然後我又軟磨硬泡,各種撒嬌拍馬屁,門衛大爺告訴了我他們公司老總的車牌號碼。
我在附近隨便找家旅館住下,外面風呼啦啦地那個刮,特別駭人,我從來沒這麼怕黑過。因為忽然想到,這是自己第一次,真的到了一個完全沒有認識的人的地方,我就是死在外面了,都沒有親戚朋友知道。
想到這里,脊背一寒,我裹緊了被子。
棉被很舊,該在身上該冷還是冷,外面暴雨淅淅瀝瀝,為了節省電量,我只能把手機關機了。
睡不著,也不敢睡,怕起不來。第二天天亮,外面還是在下暴雨,我就琢磨著,這麼大的雨,那老總該不會不去上班吧。
不至于,人家有車。
站在旅館門口,撲面而來的冷讓我打了個寒顫,我總不會傻到淋雨,從旅館大媽那兒借了把傘,踩著雨水朝對面的辦公大樓的停車場入口跑去。
天已經亮了,因為下大雨,路上連個賣包子的都沒有,挺餓的。昨晚還沒睡好,我在路上走得有點飄飄蕩蕩的。
主要是這個風太大,雨是斜著下的,我來的時候也沒有做過會下雨的準備,穿的是平常的衣服,現在褲腿兒到鞋子,走了沒幾步就都濕了。
這也倒沒什麼,誰沒淋過雨啊,誰還沒當過兩回落湯雞。
肩膀上也都是雨水,我站在停車場外等啊等,握著傘的指節有點僵硬,最悲催的是,這破傘有兩根傘骨折了,遮雨效果更是大打折扣,真淋雨的時候,感覺不到冷,只是會微微有點喘不過氣。
一輛有一輛車經過,我盯緊那些車牌號,終于發現了自己的目標。但是我沒傻乎乎地直接上去拍他的車玻璃,那不跟神經病似得了。
車子進了停車場,都開得比較慢,我就直接在後面跟著,等車停下來,司機和老總一起走出來的時候,我才顛顛地跑上去,然後做了番自我介紹。
「趙總您好,我是xx公司宋總經理的助理,我姓周,昨天給您的秘書打電話預約過……」
趙總皺了下眉,大約對這個被別人攔路的事情很反感,但不至于把我罵走,只是想直接敷衍了事。
我把自己一直抱在胸前的資料遞給他,用最快的語速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包括選擇我們公司的好處,我們公司對這筆訂單的重視,長期以來的愉快合作。
該說得都說完了,我微微喘了口氣,沒怎麼觀察趙總的臉色。因為我盡力了,能不能挽回我是內心是坦蕩的,如果對方已經和其它公司簽約,這是我尋死覓活也改變不了的事情。
微微一笑,我盡量表現得大方,很大度地說了一句,「這次不能合作也沒關系,下個年度的訂單計劃,希望貴公司能一如既往先考慮我們公司。打擾。」
趙總看了看我,又看了眼手里還沒打開的資料,淡然地對我說,「合作方面,我會跟你們宋總聯系。」
我微笑點了下頭,告辭不送。
外面依然是暴雨瓢潑,我對著雨水長吸一口氣,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該辦的事情辦完了,其他的听天由命吧。
撐開這把破散,我在雨中奔跑,內心卻並不覺得酸苦,反而有一種爭取過後的快感。
後來這筆訂單還是回到了我們公司,因為我去找趙總的時候,他和另外那家公司確實沒有簽約。
後來我們宋總說,在一次跟趙總談話時,趙總透露,會重新考慮我們公司,是因為當時他看到我身上基本已經濕透了,但是我遞上去的那份,包在塑料u口袋里的文件,表面一點水痕都沒有。
細節決定成敗的典型事例。
因為下大雨,我今天就沒能回去,出來的時候也沒準備衣服,還是回了那個旅館,買了捅泡面到房間里去吃。
濕衣服月兌掉,還是冷颼颼的,這里也不能洗澡。
吃著泡面的時候,袁澤給我打電話,問︰「你從回北京就沒動靜了,王美麗說你昨晚沒回家,怎麼了?」
我嚼著泡面囫圇,「出差。」
「什麼?」
「我在n市出差。」
「n市暴雨很嚴重啊,你沒事吧。」袁澤關切地問。
我把嘴里的面咽下去,說︰「下雨關我什麼事兒啊,就是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了,唉你怎麼知道?」
「我在h市打比賽,這邊也在下雨。」
h市就挨著n市,這邊暴雨,他們那里肯定也要下雨的。我說︰「哦,好巧。」
他問我︰「吃泡面呢?」
「這也被你听出來了。」
我吃泡面,是因為外面下雨,不方便出去吃,只能先這麼湊合著。當天下午就吃上了一頓飽飯,袁澤把他們球隊的大面包開出來了,從h市冒雨一路殺到n市,廢了半天勁找到我所在的這家小旅館,然後把我帶走了。
袁澤說他不放心。
嗨,有什麼不放心的,我會跆拳道好不好,姐姐會武術,誰也擋不住。
跟袁澤一起和球隊的人吃飯,球隊的只見我在訓練場出現過,應該弄不清我和袁澤什麼關系。
飯桌上開玩笑,說︰「小袁,這是千里尋夫啊,下這麼大的雨,你的好好安慰安慰。」
然後幾個大男人夸張地笑。
我跟著干笑,和袁澤對視一眼。我可不是來找袁澤的,是袁澤拯救了暴雨中無家可歸的我。
吃晚飯,撐傘回球隊住的地方,袁澤他們的比賽還得打幾天,我肯定不能在這兒長呆,明天就直接回北京了。
袁澤打算就讓我住這個招待所,反正下雨出去不方便。但是招待所人滿為患了,袁澤想了想,把我帶到他那一間,讓我住這里,然後他去和隊友擠擠。
我對袁澤的這個安排表示很佩服,因為我聯想到,這事兒如果是李拜天,絕對是就跟我一起睡了。他才不知道什麼男女有別要避嫌之類的東西。
我開了句玩笑,說︰「袁澤你真是個正人君子。」
袁澤站在門口回頭看我,微笑著說,「听過麼,有人把你放床上,有人把你放心里。」用手掌拍拍胸口的位置,拍出幾聲悶悶有力的聲音,「睡吧,晚安。」
「晚安。」
關門之後,我忽然感覺有點想念他。
真的有被塞得滿滿的心,別人怎麼擠都擠不下麼,還是那個往里擠的鑽頭不給力?曾經我以為李拜天把我的心塞滿過,所以誰追我我都無動于衷。
而現在,袁澤沒有刻意地往里擠,正如他所說,水到渠成而已。滴水能穿石,他只是做了作為朋友或者說作為一個追求者該做的事情,還是能一遍遍讓我的心感受到動容。
也許又是因為,自從劉舒雨的事情以後,李拜天在我心里的形象逐漸萎縮,我把他往另一個位置挪了挪,一個介于友情愛情和親情的夾縫。
淋雨,這次輪到我重感冒了,把我送上開往北京的大巴車時,袁澤表示還是有些不放心。于是我這邊車開走以後,他給李拜天打了電話,讓李拜天去車站接我。
在路上昏昏沉沉地睡,我渾身沒有力氣,出站以後見到李拜天的第一句話是,「給我張紙。」
李拜天剛翻出來紙巾,我一個噴嚏打得轟轟烈烈,鼻涕噴了自己一手,紙也沒兜住。
太難受了,匆匆處理擦掉,我眯了眯眼楮,「不行,我要暈。」
李拜天把我弄回家,王美麗上班去了,只有我們兩個人,仿佛回到了一個多月前,王美麗沒來的時候。
李拜天一邊給我倒水,一邊叨叨,「得瑟吧,作吧,感冒了吧,活該。」
「你說句好听的能死?」我有氣無力地問。
李拜天吹著杯子里的水,問︰「你跑h市干嘛去了。」
「誰說我去h市了。」
「那怎麼和袁澤在一起?」
「我……我要喝水。」
不是我不想說,是說來話長啊。工作遇到問題這事兒,我一直就沒告訴李拜天,因為我不服,我想自己解決。
李拜天在後面抱著我,扶著我喝水。我知道多喝水感冒好的快,大口大口地喝,喝得額頭冒汗。
我在床上睡覺,李拜天坐在旁邊翻雜志。但我睡不著,鼻子不通氣,張著嘴巴喘氣太難受。
我不停地擦鼻涕,李拜天翻著雜志幽幽地說,「你再這樣我就帶你去打針了。」
「我不打針,打針疼。」我主要是懶得起床懶得折騰。
李拜天輕笑一下,放下雜志低頭看著我說,「有一種針打起來不疼,還可舒服,你要不要試試?」
我反應了一下,看到他一臉壞笑,就知道他在說什麼了,腳下瞪了一腿兒,當然是踢空了。
「臭流氓!」
當年我們一起做過一個游戲,讓每個月說一個「一」字打頭的成語,我和李拜天分別說的是「一夫當關」和「一陣見血」。
然後要求在這個成語前加上「新婚之夜我」,連成一個句子。
我︰「新婚之夜我一夫當關……」
李拜天︰「新婚之夜我一陣見血……」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