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關于報道的事情,就是我自己在搞。我對這個學校,沒什麼特別的印象,似乎是在翻修搞建設,有些樓從我來的時候就在修建,到我畢業走了,都還沒有搞完。
出入宿舍,大家都不熟悉,非要講話的時候就都很和氣,也看不出人好壞來。都是學舞蹈的,一個個看著都挺光鮮的,我個就跳過幾天草原舞的水貨,實在不好意思多說話。
按要求到了指定的教室,座位都是隨便坐的。我和同宿舍兩個女生來得比較晚,前排好位置已經被佔完了,後兩排基本坐的都是男生。
我于是選了倒數第二排靠窗的那邊,另外兩個女生和我坐在一起。
後來我們後面也坐上人了,我並沒有轉頭去看。教室在三樓,我這個位置視野很好,對面的信息樓還在搞建設,在班導出現訓話之前,我一直在發呆。
都想了些什麼,也不太清晰了,反正虛無縹緲的。不知道接下來是怎樣的生活,不期待也不興奮,只知道我可能會在這里呆上三年,三年,又一個三年。
班導出現了,讓大家安靜安靜,沒說上兩句話,被外面的人叫出去,就又出去了。
教室里很快又嘰嘰喳喳起來,班導再次進來的時候,瞪著我們這邊的方向,「你們三個,給我佔到前面來!」
我嚇壞了,還以為叫我呢。我沒說話啊我。
正盯著班導的臉看的時候,坐在我後排的三個人已經起來了,一個個挨著走到講台前面,低頭站著。其中一個表情算嚴肅的,另外倆二皮臉還在笑。
班上女生要多一點,這三個人剛並排站過去,教室里就是一片情不自禁地嘩然。
我抬頭看過去,並沒有馬上反應過來他們在嘩然什麼。旁邊的女生拽我胳膊,「小嫦,好帥啊!」
我再次看了看,挨個看過這三個人的臉,唔,三個大帥哥。
不對,中間那個怎麼有點眼熟?想了想,沒想起來。
三個人都很高,一個偏白一個偏黑一個比較正常,正常的那個偏瘦,另外兩個都還顯得挺壯實的。
女同學們都在偷偷看,我時不時也會看上兩眼,比較瘦的那個特別愛笑,笑起來跟一小猴子似得。
班導拉著一名冊,開始點名。
第一個名字︰黎華。
沒人出聲,班導又叫一邊,「黎華!」
站在講台上的三個人,偏白的最帥的請了下嗓子,靦腆一笑,對班導點了下頭,「導員,是我。」
導員瞅了他一眼,「回去坐著。」
這個黎華就先一步走回來,這大個子走在教室里的時候,那個招搖顯眼啊,女生們的不光不禁緊跟著他。他自己也知道,有點不好意思,微笑著模了下鼻子,坐在我後面。
接著點名,該點的都點到了,包括站在上面的邵思偉和薛家正,都挨個被放回來了。
坐在我旁邊的女生有點激動,三個大帥哥坐自己後面呀。看見帥哥誰不激動啊,可我知道激動有毛用,激動帥哥也不是你的,所以沒太大的感覺。
我就在想,這個黎華我到底是在哪里見過呢,怎麼這麼眼熟呢,還是像哪個明星?
接下來班導訓話,我太討厭訓話這種事了,而且我這個角落非常好,講台那邊幾乎看不到的位置。
于是我直接趴下了,兩手攤在桌子上,跟一死狗似得。
哎,上學果然很無聊。
正兀自無聊著,後面一直腳在我椅子板兒下面蹬了一下,嚇得我一機靈。一抬頭,班導還在滔滔訓話中。
我扭頭瞪坐在後面的人,也就是那個黎華,張口就是一句,「你有病啊!」
黎華有點懵,抿著嘴巴看著我。旁邊的邵思偉和薛家正憋不住偷笑,我就明白怎麼回事兒了,飛快得瞪了他們兩個一眼。
這就是我和大學三個好友的初識,沒什麼特別的。
最開始是要軍訓,不是我最擔心的專業課,只要一上專業課,我就暴露了。
軍訓那幾天,大家都被曬成了黑炭,根本看不出來誰漂亮誰不漂亮,連時時受人矚目的黎華,也被曬得那個黑啊。
薛家正整個一掏完煤剛回來的造型。
軍訓結束的那天,學校有個迎新晚會,我和同宿舍女生到操場看台上蹲著,一個班級來了很多人。
也包括那三個大帥哥。
我們坐得太遠了,根本看不清舞台上的表演。邵思偉湊到我旁邊,「小辣椒?」
「干嘛?」我瞅他一眼。
他一笑,像古人模銀兩似得,從衣領里面掏出來一個信封,在我眼前晃了晃。
「什麼呀?」
「你猜?」
「無聊。」
我不理他,他清了下嗓子提醒我注意力,我還沒理他。他就直接把信封打開了,大大方方開始念,「to燕小嫦……」
我飛快地把信紙和信封搶過來。我沒想過會有人給我寫信,也沒誰知道我現在的地址。同學之間寫信,一般都會用那種有花有香味兒的彩色信紙,但這封信的信紙,是那種紅色線條的稿紙,非常正經的樣子。
這字很熟悉。
我拉到第二頁看了落款︰王昭陽。
當時我的臉色就不對了,從人群中站起來,找到一個沒人的角落,坐在階梯上,接著非常不清晰的月色,認認真真地看這封信。
他說︰你能看到這封信,就說明你到學校了,那我就放心了。
我知道我不該決定你的人生,但我還是想推你這一把,你是我帶的第一批學生,我對你們每一個都是有感情的,對你也有。
我不希望你們哪一個以後生活的不好,我都會覺得有自己的責任。當然,也不是每一個我都能照顧的過來,也許是家庭的原因,我會更照顧你一些。
燕小嫦,你不該做一個隨波逐流的女孩兒,總有一天你會長大的,到時候你會發現,現在的煩惱都不是煩惱。總有一天,你會站在路上,擁有能讓自己安身立命的東西,發現你和所有人都不再有任何不同。
不要自卑,也不要驕傲,但要時刻相信自己。你不是我帶過的成績最好表現最好的學生,但你有你閃光的地方。堅強、隱忍,這不是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隨隨便便就可以做到的。
所以你很出色,也很優秀,所以我不想看著你在網吧那種地方繼續沉淪下去。
上學,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我上過大學,我知道大學對于人生的意義。這三年,你要珍惜,用心去感受。成績不是最重要的,也不是不重要的,努力做到最好的自己,無論對人對事。
開朗一些,熱情一些,你本來是個活潑的女生,你是不是不知道,你笑起來很好看,呵呵,眼楮彎彎的。
你的照片,老師會一直保存著,還有其它同學的。
前面這些話,也許都說的太官方了,那就說句實在的,你給我好好的,別給班主任我丟人。
送走你們這批,我也不當老師了,去哪里暫時不清楚,不用給我回信。
王昭陽……
這封信我反反復復看了幾遍,總感覺自己看露了什麼,怎麼會沒提呢,上次我們接吻還差點發生什麼事情,他怎麼能一個字都沒有提呢?
再看一遍,從字里行間尋找有關感情的蛛絲馬跡,他還真的一個字都沒有提。
我只記得一句,「你給我好好的」和「不用給我回信」。
好絕情的感覺啊。他不提,就代表他不想提,也不想再順著下去有任何發展,當做沒有發生,或者干干脆脆地忘了。
我端著信紙哭,眼淚吧嗒吧嗒往紙上掉,洇濕了幾個漢字。
邵思偉坐在一旁撐著下巴看著我,看我還沒哭完,遞過來一包紙巾。我把紙巾拆開,擦了把鼻涕,扔在一邊繼續哭。
心智握在手上,我抱著膝蓋埋頭哭。邵思偉默默地把信紙拿過去,疊好放回信封里。
拍我的背,「怎麼了?男朋友跟你分手啦?」
我抬起頭瞪著他,把邵思偉瞪得有點害怕,安慰我,「什麼呀,什麼事兒好哭的。軍訓這麼難都挨過來了,要不你跟我們一塊兒去唱歌吧。」
「誰們?」
邵思偉,「華子和家正啊。」
我抬頭看到站在幾步外的黎華和薛家正,兩個人眯著眼楮費勁地看著舞台上的節目,真心是看不清啊。
邵思偉站起來,伸出一只手要拉我,我也真的鬼使神差地把手放進他的手心,被他拉起來。
松手,邵思偉,「華子,走吧別看了。」
黎華點點頭,和薛家正一起搖搖擺擺地下了看台,我擦了把眼淚,鼓著嘴巴,「邵思偉你背我。」
「憑什麼?」
「不然我就哭。」
邵思偉無奈,「好好,上來上來。」
我很輕,背起來不累,邵思偉問我︰「誰的信啊,是不是男朋友?」
「不是。」
「那你哭什麼呀。」
「關你屁事!」
「那你有男朋友麼?」
「沒有。」
「喜歡的人呢?」
我愣了一下,很堅決,「沒有。」
從這一刻開始,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