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游戲里,我是個奸商,專門壓榨缺錢的小老百姓。黎華和薛家正都是人民幣玩家,他們主攻擊,我和邵思偉主輔助,四人隊伍,分工非常明確。
人民幣玩家,想要升級也是需要石頭的,我這里囤積了打量石頭,可以賣錢給他們提供裝備和人物所需的一切金錢。
跟這哥幾個混在一起,我基本不花錢,所以在游戲里多點付出,會讓我心里平衡許多。
眼前這個人,名字叫「覆水難收」,後來我就叫他覆水。其實他給我的石頭也不多,我看了下等級和造型,應該是個剛玩兒的。
我對加好友沒興趣,並且我也是個勢利眼,對這種小民品也沒興趣,黎華他們玩兒的可是高端。
看在他今天1個銅板賣我貨的情況下,我就忍著加了,但沒興趣交這個朋友。
當時游戲里出了個在線追蹤功能,就是如果有好友的情況下,可以追蹤到這個好友在哪個頻道,但具體位置是找不到的,需要自己滿城跑著尋找。
這個功能要花錢,我也就沒花這個閑錢,也沒當回事。
我依然每天掛在主城區的水池子旁邊,收完東西就開始擺攤。擺攤的時候,屏幕是被交易窗口鎖定的,我雖然能看到在自己身邊跑來跑去的人,但除非退出交易窗口,否則不能跟他們說話。
這種情況我已經習慣了,這邊坐在椅子上啃著邵思偉帶來的雞蛋灌餅,那邊盯著旁邊邵思偉屏幕上的操作閑得無聊。
這個覆水難收又出現在我旁邊,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新手小號,這一身金光閃閃的牛逼裝備啊。
我想了一會兒想起來在小橋上的初遇,把交易窗口退了,好奇地想看看他的裝備到底有多牛逼。
黎華一直想弄這身裝備,但贊齊的不多,我正好可以打听一下,裝備做齊以後,攻擊和防御數據。
「站住,別動,說你呢。」我打字。
覆水難收︰?
我急忙去看他的裝備,看完以後問自己想問的問題。廣場上刷屏太快了,他說的話我沒看清,黎華的游戲人物正好過來,張口就是,「給我拿一組石頭。」
我乖乖地把石頭給他,邵思偉和薛家正過來喊我一起去下本。
我們對話的時候,覆水難收一直站在旁邊,到決定走了,我打了聲招呼,「等我下啊,副本出來找你。」
我只是想幫黎華打听裝備數據而已。
結果這個本,我們反反復復刷了三個小時,我早把什麼覆水難收的給忘記了。這天我們通宵玩兒的,對時間也沒什麼概念。
等我趁著最後一波人流高峰,再回去擺攤的時候,發現覆水難收還站在那里。
我湊過去忍不住又看了看他的裝備,真的,我搭理他完全就是看上他的裝備了,要不我根本不鳥他。
轉了兩圈,正要開交易窗口,覆水難收打了一串省略號。
我說︰「還以為你死的。」
他︰呵呵。
我問他在這里干什麼。
「等人。」
「什麼人?」
「沒什麼。」
我還是問了正經事,「你攻擊防御多少?」
覆水難收簡單告訴我,我接著問,「做這套多少錢?」
「你要做?女性職業做這個不合適,主攻擊的。」覆水難收說。
我︰「幫朋友弄的。」
「哦。我做得早,你現在弄的話可能要貴一點,我幫你去交易所看看。」
「不用了,我擺攤了。」
說著我這邊已經點開了擺攤的頁面,他再說什麼,被頁面擋住我也看不到了。網絡麼,是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地方,我不會對這里面的人和事投入太多的感情,我玩兒游戲,完全是為了維持現實生活里的朋友感情。
在之後就要期末考試了,我們幾個沒太有時間泡網吧了,只是每個星期還相約一起去做每周任務。做完任務就下,我答應給黎華弄的裝備,到現在還沒有落實。
考試前三天,依然在網吧做任務,游戲後,挑戰boss的難度又增加了,我們因為沒時間裝備,打起來很吃力。
那天我和邵思偉就咋咋呼呼的,不停地嚷嚷著走位之類的東西,嚷嚷著嚷嚷著,邵思偉不說話了。
我轉頭朝他看過去,發現我們舞蹈專業課老師正在站在後面,再一回頭,屏幕上的我已經掛了。
我們舞蹈專業老師,是一特別嚴肅的人,長得有點黑,看著就很凶。今年也還不到三十,雖然我們學校非常不怎麼樣,不過他對學生專業水平要求還是很嚴格的。
黎華和薛家正也朝這邊看了一眼,沒什麼反應,繼續在游戲里奮戰。
專業老師瞪著我和邵思偉,「什麼時候了還玩兒游戲!」
邵思偉笑,「打完這局就撤。」
老師那臉黑的,「你們倆過期末能過?」
我小聲嘀咕,「過不過也不是這一時半會兒說的算的啊。」
老師眼楮一瞪,「舞蹈室,回去練去!」
他真的太凶了,比當年王昭陽凶多了,王昭陽勉強還算個柔中帶剛,這個完全就是黑臉包公。班里的學生就沒幾個喜歡他的。
我和邵思偉被訓得屁顛屁顛地下機站起來,我去拍了拍黎華的肩膀,他淡淡地,「你們去吧,我跟家正打完回去。」
跟著老師走出網吧,邵思偉不禁問,「那他們兩個。」
老師撇邵思偉一眼,「你們跟黎華能比麼?大三的課他都能過你們能過麼?」好吧,是不能比,黎華拿過很多全國大獎的。
至于薛家正,老師們已經放棄他了,他糊弄考試什麼的就一個字——錢。
舞蹈室,被拉來特訓的不止我和邵思偉,很多專業課不咋地的,都在這兒練著。我老實巴交地在這邊壓腿拉伸,邵思偉正在挨訓。
「什麼玩意兒,做那動作跟個女人似得,手臂伸直,腿繃緊!」
邵思偉擺著造型,老師正在他身上一敲一敲,不準他動,再往上掰一下他的大腿,老師說︰「硬點兒,一個個看見女人的時候不都挺硬的麼,」後背敲一下,「挺起來!」
我分明看見邵思偉的臉刷一下紅了。
我們班上,老師最不滿意的兩個學生就是我們倆,其他學生陸續走了,我們還被扣在這里。不滿意我,是因為我是半吊子,再教也就那麼回事兒了,不滿意邵思偉,是因為嫌棄他太娘炮。
最開始的時候,我們也不清楚他為什麼這麼娘炮。
後來我勉強過關,老師讓我先走了,邵思偉還被扣在那里,听黎華他們說,邵思偉是半夜才給放回去的。
回去的時候,累的路都不會走了,用薛家正的話說,「跟剛讓人操過了似得。」
暑假,雖然我們都是一個市的,但也都沒有見過面。吳玉清現在已經不賣肉了,跟一老姐妹兒一起,找了本足療的書,看著學了學,對著捏腳練了練,然後租了個家附近的民房,掛了個大招牌,開起了足療店。
基本沒什麼成本可言。
我原來工作的網吧,暑假正好缺人,我去上網的時候,跟老板商量著我在這邊頂著,一天算我十五塊錢,直到他們招上人來位置。
所以我跟吳玉清也沒太多交集,用不著吵架。
那天吳玉清讓我弄個大桶水過去,我去商店買大桶水,還是陳飛揚家的商店。上了一年大學回來,我確實變得開朗了不少,好奇問了句,「阿姨你兒子拿到冠軍沒有啊?」
阿姨笑,「還在訓練呢,世界冠軍哪那麼好拿喲。」轉頭往院子里喊了句,「姍姍,幫她把水抬過去。」
沈姍姍是陳飛揚的姐姐,比我大一歲,和陳飛揚一樣,長胳膊長腿的,挺漂亮。陳姍姍挺不情願地走出來,穿著條短褲,那大長腿兒,我見猶憐吶。
「干什麼又叫我,電視剛開始呢,煩不煩。」陳姍姍一臉煩躁的情緒。
陳飛揚他媽說,「幾步路,快去。」
陳姍姍把手里的紙扇子放在冰櫃上,和我一起抬,不冷不熱地,「哪兒啊?」
我指了個方向,「就那邊的足療店。」
陳姍姍那嫌棄的表情,我至今難忘。
水抬過去以後,陳姍姍就走了,我到了外面一間,沒敢貿然進去,听見吳玉清在和客人說話。
客人的口氣很享受的樣子,說︰「哎呀,三十多歲兒還小啊,得找個男人啊。」
吳玉清倒是客氣,「看你說的,三十多歲兒還叫小,那十七八歲兒的是什麼了。」
「十七八還沒長開嘛。老哥給你介紹個,有錢的,有模樣的。」
我抬了下眉毛,呦,給吳玉清找對象,還真是個技術活。
回到網吧,下班後上網打游戲,黎華他們逼我回去練小號,練個會加血但是攻擊防御很低的職業。
我不喜歡,我更喜歡直接沖上去砍的那種。但他們逼我去,我也沒辦法。
還是在那個我最喜歡的小橋上,薛家正說,「名字也改了,什麼鳥啊鳥的,難听死了。」
我光顧著跟他們商量事情,沒顧得上觀察周圍的環境。然後被逼著注冊小號,回到了新手村。
新手村里有幾個任務,要先跑一跑,黎華他們不夠意思,也沒一個人說過來帶我升級的,都嫌麻煩。
跑完任務,我正要出城去打怪升級,在城門口踫到覆水難收。
我站住了,急忙打招呼,「hi?」
「hi。」
「干什麼呢?」
「沒事,隨便逛逛。」
沒事都逛到新手村來了,嘿嘿,看他很清閑麼。現在我換了名字,他也不認識我,即使認識,好久不見應該也不記得我,于是我輕飄飄地在鍵盤上敲著字,「收徒弟麼,給我當師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