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已是萬家燈火。舒愨鵡
牧無憂送舒心回府,雲少卿則回雲家。
整治蔣柔的興奮勁過去後,舒心的情緒有些低落。
牧無憂關心的問道︰「心兒,你有什麼煩心的事?鑠」
舒心懨懨的道︰「我突然想起,我現在的名聲這麼差,自己開店的話,會不會沒有人來買我的香脂啊。」
牧無憂握住舒心的小手,道︰「不會的。」
舒心撇了撇嘴,「你就安慰我吧。」
這個年代的人最注重的就是名聲,還有出身,現在這兩樣她都拿不出手。
牧無憂淡淡一笑道︰「我的意思是,你的名聲不會差的。」
舒心眼楮一亮,「你有辦法證明我是蘇暮遠的親生女兒?」
牧無憂神秘的一笑︰「你到時看就知道了。」
嘁,跟我還保密呀?
舒心嬌嗔的白了他一眼,沒繼續追問。
第二天牧無憂要上朝,說好下朝過來接舒心,一起去市場上找工匠重新裝修店鋪。
舒心閑著無事,就帶著翠兒和香脂貨品,特意去了趟雲香坊的總店。
舒心之所以親自再去送一趟貨,就是為了向雲少卿拿解約書。
帶上貨品是為了不落人口實,這是昨天舒心與雲少卿商量好了的。
到了雲香坊之後,舒心便請店伙計去請雲少卿下來。
雲少卿在听到伙計的傳話後,立即親自下樓,請舒心到議事房小坐。
這讓店里的掌櫃和伙計都無比驚訝,他們少東家平日里最不待見纏著他的千金,怎麼今天居然請這位姑娘去議事房?
掌櫃的似乎想到了什麼,立即吩咐一名伙計︰
「速速請家主前來,就說舒姑娘來了。」
——議事房內——
舒心見雲少卿欲言又止,心內有不詳的預感,問道︰
「少卿,怎麼了?是不是你家不同意我解約?」
雲少卿沒想到舒心的心思如此敏銳,苦笑著道︰
「是啊,昨日我回家之後就去書房拿你的契約,哪知……已經被人拿走了。」
能進他的書房拿東西的,必定是他父親雲青宇無疑。
因此,雲少卿當時就去找父親要舒心的契約。
哪知父親竟然說,如果舒心願意改簽供貨契約,這份寄賣契約自然作廢。
但如果舒心不願給雲香坊供貨,那就對不起,契約不會提前解除。
舒心想自己開店,就等到兩年半後,契約到期時再說吧。
舒心一听完,頓時氣樂了。
雲家的這些長老們還真是會算計!
別說她現在名聲不好,就算她名聲沒有任何問題,市面上兩年半沒有她的產品,
到時候估計已經沒有人記得她,記得雪肌系列產品了。
到那時,她再自己開店,一切就得從頭開始。
這是拖都要拖死她的節奏啊!
舒心冷笑一聲,原本,她對雲家長老們的做法還沒什麼太大的反感。
畢竟是做生意嘛,古往今來都是如此殘酷。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可是雲家現在的做法,其實就是在逼她改簽供貨契約。
前世加今生,舒心最討厭的事,就是被人強迫去做某件事。
雲家長老們的這一做法,已經踩到了她的底線。
將來有機會,我一定要把高端市場的大半份額,從雲香坊的手中搶過來!
舒心攥緊了拳頭,在心里暗暗發誓!
雲少卿說完之後,便認真的道︰
「舒心,你放心,我既然說了此事包在我身上,我就一定會幫你拿到解約書和契約。」
舒心笑著點了點頭,「好的,我等你的好消息。」
說完,不願久留,告辭回了舒府。
牧無憂一下朝,就听夜爻匯報了此事,半路改道先去了雲香坊。
他徑直找上雲少卿,開門見山的問道︰
「你雲家到底是什麼意思?既不收心兒制作的香脂,又不放她自由,想趁人之危麼?」
雲少卿默了默,從懷里拿出兩張蓋了大紅印章的文書,交給牧無憂道︰
「這是解約書,和加蓋了我私印的契約遺失證明書。
你讓心兒拿著這兩份文書,去官府備注就可以了。」
牧無憂仔細把兩份文書都看了一遍,確認沒有問題,這才哼了一聲,「算你識趣。」
雲少卿道︰「這次是我家做得過分了,我是幫理不幫親。」
牧無憂冷嗤道︰「誰說這事了,我指的是你沒有特意拿這兩份文書去接近心兒,而是交給我轉交,算你識趣。」
雲少卿看著牧無憂,語氣也冷了下來,「我要接近舒心,根本就不用刻意去找什麼借口。」
牧無憂冷笑道︰「真的嗎?明明去過悅心酒樓的人,昨天卻反復說自己從未去過。
非叫心兒請你一餐接見宴,這不叫刻意叫什麼?」
牧無憂說完,就等著看雲少卿尷尬或是羞惱。
可是雲少卿卻是面露苦澀,輕輕地道︰
「是啊,明明跟她一起去過悅心酒樓,還是為她娘親來京辦的接風宴,可是她卻一點也不記得了。」
或許在她的心里,這些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吧?
牧無憂原本是想打擊雲少卿的,可是現在真的打擊到了,他也沒覺得有多開心。
反而在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同情感。
見鬼了,我干嘛要同情他?
牧無憂迅速收拾起這種無聊的思緒,將兩份文書小心的收好,就告辭離去。
之後接了舒心一同去市場找工匠、看各種裝修材料,就不必細述了。
經過雲家的這件事後,牧無憂更加急著要幫舒心洗月兌流言蜚語。
不過也不必等他著急,太後就先等不及了。
才過了三天,太後就催著牧無憂過來給她一個說法。
可是派出去的宮使卻只帶回了景王爺和景王妃夫婦兩人。
太後不滿地蹙眉問道︰「無憂呢?」
景王爺恭敬地回道︰「回母後,憂兒他到京兆尹府擊鼓鳴冤去了。」
與此同時,京兆尹府衙前的鳴冤鼓,被牧無憂擊得山響。
遠近十幾里地的百姓都听到了。
這時代的娛樂活動少,一听到有人擊鼓鳴冤,附近閑著沒事的百姓都一股腦地跑到京兆尹府外看熱鬧。
京兆尹姓韓,是個極其圓滑的官兒
——沒辦法,在這走錯路都能遇上一位王爺的京城里當官,不圓滑是坐不穩這個官位的。
一開始听到擊鼓鳴冤,升堂之後,又听師爺說狀告的是光祿寺卿蘇暮遠及其夫人,
韓大人立即喝問道︰「何人擊鼓,豈不知民告官,須先打三十殺威棍麼?」
牧無憂邁開長腿,幾步就走到了大堂之上。
他雙手往前一遞,長身玉立,神情肅然地道︰
「是我狀告蘇暮遠及其夫人王氏,這是狀辭,請大人明鑒。」
一見到苦主居然是這位大名鼎鼎的世子爺,韓大人差點沒嚇得從官椅上滾下來。
他忙親自
下去接了狀紙,並一疊聲地吩咐師爺搬座椅、看茶,笑眯眯地招呼道︰
「世子爺慢坐,待下官先看完狀紙再議。」
不過韓大人心里直嘀咕,您老人家要狀蘇大人,干嘛不在朝堂之上直接彈劾呢?跑到我這里來打官司,我怎麼知道要怎麼判啊!
待看完了狀紙,韓大人就更無語了。
感情人家是幫自己的未婚妻的親娘,亦即準岳母告狀。
啊不對,這位都不能叫準岳母,都已經死了快十五年了,您就算是拍馬屁,她也看不見了呀。
其實有這個疑問的,還有太後,她質問景王爺,
「無憂干什麼到京兆尹府衙告狀?在哀家這里申不了冤麼?」
景王妃心道︰在您這里就算申得了冤,可是蘇夫人您肯定不會怎麼處置啊!
而且為了您外祖家的臉面,您肯定是安撫心兒一番,給點賞賜封她的嘴。
這樣的話,全京城的百姓不會知道她有多冤啊。
她的名聲要怎麼洗清白呀?
當然,這真實的原因,景王爺是不會說的,他只是道︰「憂兒怕您太勞累了。」
太後精明得很,怎麼不知道牧無憂的用意?
她重重地哼了一聲,看向皇帝,「皇上,此事事關皇族,就算要審,也應當是宗人府來審呀。」
皇上只當沒听懂母後的暗示,含笑安撫道︰
「既然憂兒已經在京兆尹那兒擊鼓了,就在那兒審吧。何必跑來跑去的,讓百姓看笑話呢?」
在那兒審才是讓百姓看笑話!
太後怒氣沖沖,怎奈兒子不配合自己,只得下令宮使出去探听消息,把審案的動態第一時間回報給她。
——京兆尹府衙大堂上——
韓大人嘀咕了半晌,才笑眯眯地問道︰
「世子您看,先把蘇大人和蘇夫人請來,如何?」
牧無憂微微彎了彎唇角,露出一絲微笑,「韓大人看著辦就是了。」
那就是贊同了。
韓大人忙丟下一只令簽,下面的捕頭忙帶著人去請蘇暮遠和蘇夫人。
不多時,蘇暮遠就帶著蘇夫人過來了。
蘇暮遠年約四旬,劍眉星目,眉目間與舒心有幾分相似。
他生得十分俊朗出眾,更因年齡及閱歷,增添了幾分男人的成熟魅力。
而蘇夫人則是明眸皓齒,保養得宜,一看就知道年青時是個十分出色的美人。
兩人被傳喚到大堂之上,才知道是牧無憂在狀告他夫婦二人。
牧無憂告蘇暮遠沒有確實證據,就休掉結發妻子,屬于惡意離棄糟糠之妻。
告蘇夫人王氏,陷害蘇暮遠發妻郁氏,並害郁氏血崩而亡。
這兩樁罪名一經報出,堂外看熱鬧的百姓就「嗡」地一聲議論開了。
蘇暮遠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極其復雜的神色,讓人看不明白他心里到底作何感想。
可是蘇夫人王氏卻是立即就怒了,對著牧無憂就斥道︰
「別以為你是世子我就怕你!你說我陷害郁氏,口說無憑,拿出證據來!」
牧無憂冷冷一笑道︰「不知道是你定力好,還是愚昧無知。若是定力好,我還真是佩服你的定力。
你讓王媽媽去聯系之前服侍郁氏的老人,王媽媽無功而返,你居然一點都不擔心麼?」
蘇夫人一听這話,頓時心就跳亂了節拍,雙手在長袖定不住發抖,臉上也是青一陣紅一陣.
但她仍舊極力鎮定道︰「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牧無憂不需要她明白。當即一揮手,夜坤押著一名四五十歲的男子走上堂來。
夜坤將那男子往地上一推,那男子嚇得呯呯呯磕頭,
「官老爺恕罪,草民一定據實說、據實說。」
原來,這男子是蘇暮遠家的下人,姓林,叫林財旺。
牧無憂讓夜坤抓到林財旺時,就先用了刑,把林財旺的膽子都給嚇破了,見到官老爺就一股腦地、把王氏怎麼指使他陷害郁氏的事兒給說了。
蘇暮遠和郁氏都是蘇城人,兩人都是家境小康,還是鄰居,自幼青梅竹馬,情投意合。
長大之後,兩家的長輩就作主讓他倆成了親。
成親沒多久,蘇暮遠就考中了舉人,為了有更輝煌的前途,蘇暮遠決定進京求學。
這一走就是三年。
三年之後,蘇暮遠考上了榜眼,與狀元和探花一同游街夸官。
雖然他不是狀元,可是卻是三人中長得最英俊最瀟灑的一個,因此吸引了蘇夫人王氏的目光。
蘇暮遠考中進士之後,就憑著自己出色的外表,在京城里謀了個不大不小的官兒,派人將父母和妻子都接到京城。
而王氏在明知蘇暮遠有妻室的情況下,仍然放下少女的矜持,對蘇暮遠展開了百般追求。
蘇暮遠幾乎沒堅持幾天,就與王氏糾纏在一起了。
在他的心里,名門出身的王氏更適合當他的妻子,對他未來的官途更有幫助。
不過對于發妻郁氏,蘇暮遠還是有感情的,想讓郁氏為妾,坐享齊人之福。
可是王氏哪會願意?
于是王氏便買通了蘇府的下人林財旺,讓他某天裝假衣冠不整地從郁氏的房間出來,被蘇暮遠撞見。
其實,蘇暮遠不是不相信妻子,也不是看不出林財旺的口供有多假,甚至他還知道,這是王氏一手策劃的。
可是他知道,這表明王氏是絕對不允許郁氏在他身邊的。
為了自己的前途,蘇暮遠選擇了默認王氏的計謀,以不守婦道為由,將郁氏休了。
誰知道郁氏被休二個月後,實然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這個孩子,當然是蘇暮遠的,蘇暮遠也相信,因此才會請母親雇幾個接生婆陪著郁氏,讓郁氏安全生下孩子。
誰知道,郁氏在生產的時候,還是血崩而亡了。
當時,蘇暮遠以為郁氏的死是個意外,又見舒心是個女兒,也沒太放在心上。
只是怕王氏會容不下她,就送給拐了幾個彎的遠親去撫養了。
直到今天,在大堂之上,蘇暮遠才知道,原來郁氏的死亡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至于王氏派人收買接生婆,在郁氏生孩子的時候動手腳,讓郁氏血崩而亡的證據。
牧無憂也收集齊全了,人證物證,一並交給了韓大人。
韓大人心道;這還要我審什麼?
審是不必審了,可是判卻是要判的。
韓大人為難的就是這個。
蘇暮遠惡意遺棄發妻,只要再把郁氏的靈位接到蘇家的祠堂里就成了。
可是蘇夫人王氏怎麼辦?她可是太後的親外佷女啊。
韓大人猶豫不決,牧無憂等得不耐煩,惡聲惡氣地道︰
「韓大人若是連這麼明顯的案子的都不會判,牧某明日早朝,就只好向皇上奏上一本了。」
韓大人一個激靈,這才想到,眼前這位牧世子,還是位御史呢。
讓御史參上一本,不死也得扒層皮呀。
他立即拿定了主意,一拍驚堂木,大喝道︰
「犯婦王氏,還不下跪听判!
茲有犯婦蘇王氏,構陷並殘害蘇門郁氏,證據確鑿,當判斬首之刑。
待刑部審核之後,于秋後問斬。」
早在牧無憂拿出王氏殘害郁氏的證據的時候,蘇暮遠就當堂吐出了一口鮮血。
他惡狠
狠地看著王氏,好象從不識得這個女人一般,咬牙切齒地道︰「你……你這個毒婦……」
牧無憂冷哼了一聲,「蘇大人若真是愛妻子,又怎會休妻再娶?
別在這里惺惺作態了,讓我看著就倒胃口。」
蘇暮遠老臉一紅,他的確是對郁氏有些愧疚,可剛才那副樣子,也的確是做給牧無憂看的。
蘇夫人此時已經被嚇得神智不清了,她怎麼也想不到,
十幾年前的事了,她明明當時收尾收得很干淨了,怎麼還會讓牧無憂翻出這麼多的證據出來。
而且更讓她想不到的,是她最忠心的王媽媽,怎麼會在證詞上按手印。
身為忠僕,難道不是應當替她背下這些罪名,寧死不屈的嗎?
而最讓她不能忍受的,是大堂之外看熱鬧的百姓的議論。
「真是一個毒婦啊!這些天舒姑娘的事情,肯定就是她傳出來的。」
「她這麼狠毒,她的女兒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後誰娶誰倒霉。」
「她女兒還能嫁得出去嗎?會有人娶嗎?」
「對了,郁氏如果還是正妻,那這位算什麼?」
「算什麼,小妾唄!還稱什麼夫人,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