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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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部長的辦公室還堆著一疊等待審批的文件,桑蓉一進門,她的上司正看著魚缸里無拘無束的金魚,听見她高跟鞋的聲音,並不作反應,繼續垂眸欣賞。♀
金魚的模樣憨厚逗趣,與此同時,沈肅免不了也想起送魚的蔚箏。
當代社會的人類,往往會認為只要練就冷酷,沒有同情心,就至少不會吃虧,可那姑娘偏偏正義又熱血,還為此差點還把命送了,世上還真有這種人。
因為早已經學會了堅強,才會那麼溫柔勇敢吧。
桑蓉望著上司眼中難得的情緒,她知道他的空間只容得了個別人上串下跳,只有把對手三振出局,才會有一席之地。
「部長,剛才您在開會,鄭景行先生打來電話,問你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去打保齡球,他說……蔚箏也在。」
沈肅蹙起眉頭,似乎是在作何思考,斯文俊朗的側顏有令人窒息的氣場。
桑蓉低了一下頭,拿定主意後,方才開口︰「提到蔚箏,那天她來公司能夠遇上簡瞳這件事,也真是好巧。」
她發現沈肅靜靜等候下文,才敢笑著說︰「簡瞳的未婚夫崔梁亭,原來,曾經是蔚箏的心理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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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箏與蔣瑛聞抵達保齡球館的時候,才知道沈部長和他的秘書桑蓉竟然也來了,這不免讓她猜不著鄭景行的意思了——先是說只和幾個朋友一塊兒聚聚,可他要她帶來的蔣瑛聞與沈肅的秘書桑小姐,也不見得與他有多熟悉吧。
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端坐的沈肅身上,不知為何,這男人好像心情不是很好,看得出他身體緊繃,一臉生人勿近的態度,簡直酷到沒朋友。♀
鄭景行倒也沒在意,還在與桑蓉談天說笑,但不管這局面有多尷尬,他們來都來了,蔚箏只好硬著頭皮落座。
「要喝什麼自己點,晚飯吃過沒?」鄭景行招招手,服務員端著盤子為他們添上檸檬水。
這家保齡球館挨著幾所有名的餐館與酒店,檔次自然不低,球道、球瓶擦得干淨亮 ,一塵不染。
桑蓉向蔚珍點點頭打招呼,也是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惟獨沈肅坐在位子上始終沒吭聲,那雙眸子卻像是高山上極寒極凍的雪。
自從桑蓉告訴他,蔚箏如何在崔梁亭的診所接受過治療,以及,她當年妄想出的是何種畫面,他的心中就有了諸多猜測以及無法查實的疑慮。
當然了,桑秘書在這之中費盡多少周折,他就算猜不到全部也能想到一個大概。實際上桑蓉在簡瞳被帶離公司以後,就有了一通電話,她先是與崔梁亭寒暄,美名其曰想了解簡瞳的病情,其實,是有意要找崔梁亭詢問什麼。
那邊崔醫生先是告訴她,那是病人的**,無可奉告。桑蓉只好拿出殺手 ,問他是不是簡小姐因為精神失常,無法繼續擔任這份工作也不要緊嗎。
桑蓉不知道上司會作何反應,或者會不會有何想法,但她到底是希望沈肅對蔚箏能有幾分芥蒂,何況像他這樣的精英和科技人才,又怎麼會對那樣軟弱矯情又愛幻想的女孩兒產生興趣呢。
沈肅本來是想盡快找出一個究竟,誰知鄭景行偏要來玩什麼保齡球,當他看見那姑娘與蔣瑛聞出雙入對,她稍稍睜大眼楮,明淨若水,他心中原本焦慮不安的心情更添幾分。
這種極端反常的模式,令沈肅簡直火上澆油般地「燃」起來,他只能盡力克制自己,不要表現出這番旁人無法理解的情緒。♀
「抱歉,本來是你們私人活動,我算是不請自來了。實在是听沈部長說他要來打保齡球,我這就手癢了,平時也最愛跟朋友出來玩這個。」
桑蓉這番話倒說的不假,她的球技在一群男女之中算得了上乘,而沈肅同意帶上她,是因為畢竟兩人合作多時,他認為出于某種友好,以及為了增加員工與老板之間的默契,從而達到提升工作效率的目的,偶爾下班也需要一些無傷大雅的相處,他的研究應該很準確才對。
蔚箏輕輕笑起來︰「沈部長,我和鄭景行早說過了,其實我是第一次來玩,打不好可千萬不能怪我掃興。」
「玩的好不好不重要,球品好就成。」他倒是答應了。
鄭景行遂問︰「蔣先生玩的怎麼樣?」
「還好,大概與桑小姐差不多。」
他望一眼沈肅,對方也多少感覺到一些威脅。
蔣瑛聞為人看似謙虛,溫文儒雅,但往往在不經意間會流露出一種趾高氣昂的傲慢,有趣的是有些人好像天生就有資本做到這一點。
「那麼,公平起見,兩位小姐與你一組,輸了的要罰喝酒。」
「我還要開車,恐怕不能飲酒。」
鄭景行拍了拍蔣醫生的肩,「難得高興,沒事,我幫你找代駕。」
「明天他們還要工作,你消停些。」
「這不行那不行的,沈部長,那要怎麼玩?」
鄭景行稍一揚眉頭,就被沈肅瞪了回去。
那邊蔣瑛聞教換好鞋子的蔚箏如何用正確的姿勢持球與助走,後者小心翼翼地選擇適合她使用的重量球,眼光中滿是試探與求索。
蔣瑛聞原先只想認真教她如何運用技巧,這時候也有些情不自禁,將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姿態親昵。
沈肅看著他們親密互動,不時還臉上掛著笑容,十分合拍,他不由得微微蹙眉。
現在的狀態就像是系統出錯,bug沒法修補,他真想到處找茬。
鄭景行手里掏出一根煙,立時就被男人沒收走了,總監微微有些炸毛,又不敢太過頂撞對方,只能壓低聲音說︰「把煙還我,沈‘叔叔’。」
「從小就教育你不要抽煙,也不要秋褲外穿,你說你都什麼習慣,什麼審美。」
鄭景行听他爆出自己黑歷史,只好討饒,「……是你太龜毛了吧。」
蔚箏已經練了一會兒,換桑蓉上去練手,她走下來,听見他們對話,就笑著插嘴︰「一般既有審美眼光,又是直男的,都很龜毛。」
鄭景行沒了脾氣,「這家伙只要是工作或者做喜歡的事,絕對會保持百分百的嚴謹認真,如果欺負他的金魚他還真的會很生氣,注意,這可不是幽默。」
看來鄭景行在這個問題上吃過很大的虧,才有如此深的見地。
等到真正開始兩組計分,沈肅率先開局,蔚箏身邊的桑秘書好奇地問她︰「蔣先生是你男朋友?」
「不是。」蔚箏急忙擺手。
「哦,他是做什麼的?」
「心理醫生,專騙人錢的。」
蔚箏才說完,被蔣瑛聞拎回去教訓了一番。
桑蓉臉上維持著笑容,心中卻嘀咕,怎麼這人也是心理醫生,難不成蔚箏還在接受治療?
沈肅不負眾望,第一局就已一個strike全中搞定,蔚箏覺得他的動作真是好看,本就是四肢勻稱修長,又有爆發力,無論是托著球的靜態、抑或是投擲時的動態,瀟灑從容,行雲如水。
她滿臉敬仰地往他的方向看過去,真不愧是有史以來遇過綜合配置最高的男人!
鄭景行眼看沈肅回到座位,換蔣瑛聞上場,他調侃蔚箏,信誓旦旦要講她的初戀給大伙听︰「那時候這姑娘的男神在操場打球,他們班女生就喊她,結果蔚箏一個激動,整個腦門撞上玻璃!哦,人是沒事,玻璃被她撞出一道縫……」
蔚箏氣得磨牙,一臉要吃了學長的架勢,然而听到這里,沈肅總算是笑了。
等到這姑娘首次上場,她一松手,那球就直接滾出球道沒了影,連一只球瓶也沒踫著。
鄭景行哈哈大笑,決定把那位不知哪部分程序壞了的沈部長趕緊推銷出去︰「蔚箏,你站那兒別動,沈肅可是‘神投手’,讓他再好好教一教你。」
沈肅也不客氣,起身走過去,伸手本想要抓那只球,結果蔚箏的手還來不及拿掉,他的手直接貼上來,倆人堪堪握著對方,手背與手心涼涼地疊在一處,是最鮮活的觸感,他微微一顫,她也察覺到自己細微的變化,馬上觸電般地縮回去了。
「拿球的時候,手臂要夾緊。」
蔚箏有些臉紅,咽了咽口水,點點頭。
沈肅兩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再次提醒︰「肩膀擺正,任何彎曲的動作都會消耗能量。球要放在與右肩平行的位置……」
蔚箏朝著聲音的來源看去,他令人炫目的臉離得她太近,甚至連睫毛下的陰影都能看得清晰,淡定自若的眼楮卻像兩盞冬日里的爐火,這時候耳邊的幾簇頭發有些微微地蓬,臉型又與旁人似有幾分不同,但著實迷人,個中三昧真是要命。
身邊都是男人呼吸間噴薄出的味道,倆人不是第一次挨得這麼近,可她卻比任何一次都還要緊張,鼻尖冒出細細的汗,他那身器宇不凡根本遮蓋不住,以至于後來沈肅說了些什麼,基本沒怎麼听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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