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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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屆青年精英獎共設兩類︰社科、科技。♀**********請到s+i+k+u+s+h+u.c+o+m看最新章節******
社科類的諸如杰出教育工作者、杰出商業家,科技類則多是能源研究技術教授、總工程師、醫學院生物研究院院長,因此,頒獎典禮現場來了不少青年才俊,各界菁英。
蔣瑛聞已算不得隆重出席,他只不過比平時多穿一件稍許講究的外套,卻也足夠在踏入場子的第一刻起,就引得幾乎半場以上的女性都用熠熠生輝的眼神追問他是誰。
蔚箏表示這風浪忒大了。
蔣醫生豈能不懂她心思,與門口幾位遇到的熟人敘舊片刻,就直接往自助餐區走了,這地方是全市最著名的酒店之一,不愁沒有酒水點心。
「hafner的白葡萄酒,適合女孩子喝。」他接過侍者遞來的高腳杯,再轉交給蔚箏。
她挑了一塊千層酥放盤子,心情不錯︰「我記得你又懂茶又懂酒,太會享受生活了吧。」
「略懂皮毛而已。」
今晚蔚箏穿了灰色的歐根紗燕尾式高腰連衣裙,外加白色小外套,她從來不是什麼優雅名憐,卻可以因為一個簡潔明了的笑容,讓你瞬間心花怒放。
蔣瑛聞看她滿臉幸福,笑問︰「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帶你來麼?」
「因為你沒有女朋友,就拿我充數?」
他卻搖頭︰「這句話應該怎麼講,‘軍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你得獎是因為你工作努力,怎麼和我扯上關系了?」
「那時候我剛回國,你是我為數不多的病人之一,你相信我的治療方案,相信我,最後,甚至能走出往昔陰影,這對我的意義遠不止一個獎可以替代。」
蔣瑛聞輕笑,臉上有種矜持高貴以外的溫柔,「箏箏,你還記不記得,那時候我們倆個去登山的事?」
思及過往,當年蔚箏與蔣醫生仍然維持在她對他禮貌生疏的階段,蔣瑛聞向蔚父提出︰「我想帶她出去旅行一次。♀」
那時候蔚箏是花季少女,與不相熟的成年男子單獨出游,讓人還有些不放心,但女兒難得答應了,蔚仲看在朋友薄面,也不好拒絕,就由著兩位年輕人出發了。
他們腳踩舊年山路,在途上行跡匆蒙,蔚箏像雲朵拂過他身邊,蔣瑛聞陪著她爬到山頂,空氣里依稀有樹木濕潤的味道。
「我去耶魯進修這些年,始終沒有忘了這片山水。」他說話的聲音不低不高,不緩不急,就像是要她听懂每一層的含義。
這里不同于辦公室封閉的環境,讓人的心境也隨之開闊,這女孩兒卻還是在與看不見的一堵牆負隅頑抗。
蔣瑛聞皺了皺眉頭,隨即眼底一片澄明,他淡淡一笑。
與平日的風度翩翩簡直判若兩人,他忽然用冰涼的口吻說︰「我知道,對你而言,從失去母親那一天開始,就意味著童年與少女時代的同時終結。再不會有人像她那樣信任你,疼愛你,信任你,所以你編造那些故事,你在撒謊。」
「我沒有!」她像突然被激怒的小獸,尖銳的叫聲甚至在山谷引起回音。
「那就說出來,那些人是怎麼逼你面對現實的,你看見的、遭遇的,不需要再對我有任何隱瞞。」
蔚箏死死咬住唇瓣,盯著他,片刻才道︰「不要再在這樣假惺惺了!說的好像你會相信我一樣!」
「蔚箏,你不相信我,我能理解,我知道你曾經被‘欺騙’。但你對我產生的戒心也應該夠了吧,難道這些日子你什麼也沒感覺到嗎?你不要總和自己過不去了,放心接受我們這種關系,才能讓我真正幫到你。」
蔣瑛聞看著她,眼神不是憐憫,也不是敷衍,最真實不過。
她壓抑在心底的情緒又憤怒又暴躁,這一刻終于全數爆發,拽著他的胳膊,哽咽了︰「我怎麼能說,我知道,最後我一定會輸給這個世界的啊,我就是知道……」
蔚箏再也瞞不了淚水,無聲地哭泣,肆意流淚,蔣瑛聞並不阻撓,模著她縴細的發絲,陪她盡情地顫抖。♀
「蔚箏,你知道怎麼才能不輸嗎?」
在這一刻,許是迷蒙與淒楚的氛圍攪亂了所有秩序,他收回佯裝的冷酷,竟然很想用溫暖的臂彎保護著這個倔強又委屈的女孩兒。
蔣瑛聞稍稍一怔,立刻抹去這種情感,這一個瞬間還是有些加重了呼吸︰「首先,要明白自己有多麼弱小,你已經做到了,這樣很好。」
她臉上看不出是什麼神色,但這時候停止哭泣了。
蔚箏抬起頭張望著蔣瑛聞,他卻只是盯住她,盯住那個大口大口喘著氣,哭得淚眼婆娑、仿佛一只大海里漂泊無依的小舟一般的她,再不多言。
這時候陸續有其他游客來到山頂,看見這麼一幕奇奇怪怪的景象,投來各種猜忌、取笑、詫異的神色,但蔣瑛聞絲毫不為所動,就像他在做天底下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就是從這一刻,蔚箏覺得他和別人都不一樣,這個男人是真正願意幫助自己的。
蔣瑛聞把狼狽的她扶起來,輕輕拍打了幾下小姑娘的腦袋,「蔚箏你記住,我們都要為自己活著,那才是最重要的,那才是你能夠去愛別人的根本立足之地。」
所以,蔚箏又有什麼錯,當夢想刺破真相,我們在空中化為翅膀,行動即是力量,言語是希望。
就算事宜至今,她都還會止不住地妄想呢。
回憶戛然為止,蔚箏的視線歸攏到頒獎晚會的現場,蔣瑛聞上前一步,去握她拿酒杯的手腕。
「蔣醫生,你突然提那些做什麼?」
他再次拉近倆人距離,幾乎是在她耳邊敘述︰「你一直問,為什麼,當我確信你康復無虞,就不再做你的心理醫生,哪怕多一天。」他發現她手心有汗,在心底笑起來,「你是想知道答案,對嗎。」
因為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對病人下手,更不能讓她再把他當作醫生來愛戴啊。
蔣瑛聞深深望住蔚箏的眼楮,半晌,他說︰「人們說七情所至,淺嘗者說破,深嘗者說不破……」
他的話音剛落,乃至蔚箏都還沒來得及對于這個問題作出反應亦或者思考,酒店大廳的入口處,出現一陣嘩然。
蔣瑛聞不知怎麼就噤了聲,與她一並望向那處光源。
而在人群的盡頭,男子隨手撥了撥外套的肩膀處,他遲來整場晚會,卻輕而易舉成為焦點。
沈肅挾持一身風塵僕僕與秋日寒氣,還有他素來的氣勢抵達會場。
…
作為青年界的「科技先驅者」,沈肅是最炙手可熱的精英之才,他的身上持有不少極有前景的項目專利,在航天、建築、乃至純理論的物理界都是領軍之才,也是科協常務委員會不得不關注的對象。
只不過今晚他並非來參加頒獎典禮,他只是來作為嘉賓,順便招攬麾下新秀。
這時候蔚箏才發現原來桑蓉也在現場,她迎上去的時候,遠處的蔚箏看到他們相視著點頭微笑,心里咯 一下,心湖泛開漣漪,天曉得那是怎樣的天造地設,難得般配。
某人不禁嘀咕,參加這種活動還帶小秘來,要說沒什麼貓膩她都不信了。
桑蓉像是有感覺到蔚箏的注目,她垂眸笑說︰「今晚有意想不到的事。」
她也是有心,才會發現這一則新鮮出爐的大八卦。
「與我有關系?」
「不算有直接關系。」桑蓉知道老板脾氣,言簡意賅︰「蔣醫生他對蔚箏表白了,我早就覺得他倆是一對,果然沒猜錯。」
瞬間像有一口大鐘掉下來,重重砸在他心上,沈肅一時微微走神,百感交集的同時覺得有些酸,又有些澀。
他們有那一層額外關系,世上卻只有他一人知道,他不是忠心祈願她能走出曾經的傷害過得快活,為什麼在得知她可能收獲幸福的時候會覺得如此不甘心。
沈肅眼角余光看見蔣瑛聞大大方方地挨著蔚箏,神情既有寵溺又是毫不遮掩的疼愛,終于他在手指無意識地取過冰水時感知到冰涼的一刻醒神,他到底是沒有問——那姑娘的回答是什麼呢。
男人只是遙遙地望過去一眼,這一眼,卻飽含太多他沒有說也說不出口的故事。
蔚箏才向沈肅那兒邁出第一步,對方像察覺她的舉動,竟然快一步毫不留情地轉身,留給她一個沒有情緒的英冷背影。
男人的身影很快被淹沒在人群之中,她只能苦笑著,甚至心底產生一種倉惶,他怎麼好像…不願意搭理她了呢。
蔣瑛聞回過神,警鐘大作的同時卻也很鎮定︰「你看夠了嗎?」
「沈部長怎麼也來了?哦……難道他也得獎了。」
「說來,他是我見過擁有最黑暗屬性的一個人,好像……他還有我們都未曾見過的另一面。」
「心理學這麼神奇?你連這也能分析得出?」
蔣瑛聞笑著搖頭︰「我看他憑的是‘感覺’。」
想起眼前的蔣醫生方才與她進行著對話,蔚箏立即瞠目結舌︰「對不起,你剛才,那個,我……」
「求別說了,我這心碎的,捧出來已經和餃子餡似的。」他真恨不得當場用一招強吻,听說制伏這類型的姑娘很有效。
她慢慢回想起他的那句話,臉上還真有些燒。
「我…蔣醫生,你的意思,真的是我想的意思嗎?」
「那要不然呢?」
蔚箏驚慌失措地不停搖手︰「蔣醫生,就算這段日子,我已經不把你看做大夫,可你知道的,你了解我的糗事太多了。你是師長,也是兄長,我對你從來沒有越軌的想法,這對我來說已是人倫常理。」
蔣瑛聞比誰都清楚,如果她說對自己沒感覺,那說明還有希望,可她卻搬出他們勝似親情的話來,這下子可就難辦了。
他伸手,貼著她涼涼的臉蛋,低聲道︰「就怕你心里是不是有別人了?」
「你瞎說什麼呢。」她幾乎一秒之內就作出回答,只不過,心中想的卻不是這樣一個答案。
她哪里還能有什麼別人。
甜美的夢境早已被現實擊得粉碎,蔚箏一整晚,都沒能與沈部長,哪怕說上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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