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他的世界淚雨磅礡
是夜。♀
鐘瑤披著黑袍,滿懷心事地緩緩走在聖殿內的回廊。
她原先亂糟糟的頭發被齊整利落地高高束起,顯得整個人精神不少,馬尾在她腦後隨著沉重步伐一晃一晃,額間貼著紅蓮花鈿,眼角一抹胭脂斜紅,在這樣的妝容下倒端出幾分教主該有的樣子來。
「招待如有不周,還請王爺見諒,近來教中頻發事故,讓王爺看笑話了。」拐角處是舞虞聖女和楚宸禹在說話,鐘瑤停下了憂慮重重的腳步,站在牆後靜靜听著。
「本王肆意慣了,聖女不必客氣。」
「如此,舞虞便先退下了,王爺有事可再吩咐。」
「等等。」楚宸禹突然叫住她。她低眸回身,語氣平淡地問,「王爺還有何事?」
「無事。本王只是覺得,對聖女似曾相識。」
舞虞聖女聞言,微微一笑,並不打算作答。楚宸禹又道,「白日里听聞聖女喚祭司名諱,倒親熱得很,著實讓本王始料未及啊。」
「定是王爺听錯了。」舞虞聖女微笑著稍一躬身,轉而眉眼淡漠地離去。
鐘瑤神思一動,將這古怪記在了心里。
茉盞來向她稟告教中事務的時候,她便佯裝無意般問起,「茉盞,你和北堂澈什麼關系啊?白天我听惜顏說,北堂澈為你負過她?」
茉盞微微怔住,隨即有些氣地偏過臉,默不作聲。
「喂。我現在好歹也是名副其實的教主,問你話呢,你怎麼也要回答幾句吧?」
茉盞這才語氣不善道,「回教主的話,是惜顏自己疑神疑鬼。屬下知道她喜歡祭司大人,但祭司大人一直躲著她,相反,屬下是被祭司大人帶進來的,一直受到祭司大人的庇佑提拔,自然就成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這些年她處處與我作對,說什麼祭司大人為我負她,實在是莫名其妙,強詞奪理。」
「北堂澈將你帶進來的?怎麼說?」
「回教主的話,屬下當初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平民百姓,慘遭惡霸官員欺凌,執意要納屬下為妾,屬下的父母為了保護屬下被活活打死,屬下絕望之際……」
典型的英雄救美橋段啊!鐘瑤忙道,「北堂澈路見不平一聲吼了?」
茉盞搖搖頭,緊咬下唇為難道,「不是祭司大人,是……是先太子……」
雲撰!鐘瑤眼楮一亮,終于明白雲撰看到茉盞後奇怪的眼神,和那疑似相識的問話。♀
「屬下本來感激萬分,可誰想,他一轉臉就要把屬下接到東宮做他的姬妾,屬下寧死不從,準備跳湖自盡,這才遇到祭司大人……」
鐘瑤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雲撰那不正經的臉浮現在她眼前,她不禁偷笑,「原來你和他還有這麼一段往事啊,哈哈哈……」
「教主莫要取笑了。」茉盞有些惱,「要不是祭司大人,屬下早就被他逼死了。」
鐘瑤收了笑,微一偏頭,旁敲側擊道,「唔。你對北堂澈很忠心嘛。」
茉盞有些不自在,眉眼低道,「屬下跟著祭司大人進三途教的那天,就暗暗發誓,生是祭司大人的人,死是祭司大人的鬼。」
「你喜歡他?」
茉盞被鐘瑤突如其來的問題驚得一震,「屬下不敢!」
鐘瑤見她如此過激,心里明白了大概,遂嘆口氣,「我隨便一問,你不要緊張嘛,就算你喜歡他,也不是什麼錯事啊。」
「屬下不敢。」
茉盞還是固執地否認,鐘瑤不動聲色地看她一眼,揮揮手道,「好吧。你先下去吧。」茉盞這才斂容,恭敬地彎腰行禮,快步離開了房間。
鐘瑤默在原地,一個人出神。
月光透過窗縫,輕輕照在她黑袍下的圖騰之上,她在房里來回走了幾步,最終決定去看一看北堂澈。茉盞說楚宸禹給他處理了傷口,現下已經緩過來,不會有性命之憂。
他的確沒事,堂堂三途教的祭司大人,不會就這樣死去。
因為惜顏還是狠不下心,那一劍逼近心脈,卻故意偏了半寸。
此刻的北堂澈正安穩躺在床上,病態的蒼白臉色使他漂亮的容顏更顯妖冶,那幾次將鐘瑤嚇到的癲狂狠厲,卻在他緊閉的眉眼間找不到任何蹤跡。
現在的他既虛弱又干淨。
只剩下輕淺而均勻的呼吸。
鐘瑤坐到床邊,一邊想著心事,一邊帶著探究的目光緊緊盯著北堂澈。
「我好看麼?」
北堂澈緩緩睜眼,對她扯了扯嘴角,說起話來有氣無力。
「你怎麼醒了?」鐘瑤一驚。
「睡得不安生,總感覺有人看我。」
鐘瑤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忙笑道,「呵呵……我來看看你,沒想打擾你來著。」
北堂澈「嗯」了一聲,有些吃力地起身,對她道,「能不能幫我倒杯水?」
鐘瑤忙應聲跑到桌邊,急慌慌地倒杯水,再跑回去,一邊扶起北堂澈,一邊將水遞到他唇邊,關切道,「小心點。」
「勞煩你照顧我。」
「怎麼突然說這種話……」鐘瑤有些不適地將他喝過的水杯放下,打算扶他躺好,卻被他一臉嚴肅地按住手,輕輕搖頭。
「對不起。」
鐘瑤不解地怔住,疑惑地盯著他看,他繼續道,「對不起。我不該貿然出手傷害了你,更不該一時糊涂,將你丟下。」鐘瑤的表情僵了僵,故作無事般打起呵呵,「沒關系啊,反正,反正從一開始,你對我就不是很好嘛……」
北堂澈沒料到她會這樣說,眼里瞬間滿是苦澀。
鐘瑤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忙拍著他的肩道,「呵呵呵……我開玩笑的,你別在意。」
許是用力過大,北堂澈一震,忙用手捂嘴,劇烈地咳嗽起來。
鐘瑤趕緊收回手,想想又靠近些,在他後背輕輕撫著,片刻後,他果然平緩下來,只是再抬眼時,望向鐘瑤的眼里卻是暗潮洶涌。
「怎麼了?」鐘瑤伸手模模自己的臉。
他溫熱的指尖輕輕踫了下鐘瑤額間的紅蓮花鈿,鐘瑤被激得縮了下脖子,卻听他幽幽道,「真好看。」
「呵呵呵……」此刻的鐘瑤除了傻笑也不知道該干嘛。
北堂澈卻突然一把將她擁在懷里,鐘瑤就要奮起掙扎,卻听他哀求道,「能不能借我抱一下?就一下。」這語氣是極其熟悉的,和記憶里楚宸禹說過的話奇妙地重合了。
楚宸禹在現代的時候,也曾這樣抱過她,用同樣的語氣和她說話。
「我只是想重溫下,做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然而北堂澈灼熱的氣息貼著她,使她微微從記憶里回神,听到一句——
「很多年,都沒有這樣認真地抱過人了。」
「為什麼?」鐘瑤詫異地問。
「因為不敢。」北堂澈頓了頓,眼神微微放空,好似透過這屋里的擺設,看到了別的東西,「很多年以前,我還是個不諳男女之情的傻小子,師妹就喜歡這樣抱我,我也喜歡這樣抱她。那種感覺,很快樂很快樂。」
郁莘。他在對自己說他的過去。有郁莘的過去。
「但是後來,我在這里遇見惜顏,如果師妹是清透的小橋流水,那惜顏就是明媚的驕陽似火,她們性格迥異,但我的心,卻一直在她們之間搖擺不定。不是我不知道自己愛的誰,而是我不知道怎麼開口,我愛惜顏,卻不忍傷害師妹。」
「所以當你知道前聖女給的預言後,你自私地選擇了郁莘,為了不讓惜顏受傷害?」
「呵。你都知道了,是啊,但惜顏一直認為我負了她,她寧可嫁給我來親自承受預言,也不要我做那種選擇,可是我做不到,我不能讓她哪怕有一點出現意外的可能。」
「那茉盞呢?茉盞又是怎麼回事?」
「茉盞,她是我在湖邊救回來的,她本來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就算她願意跟著我,我也不會將她帶回教中,可是……可是她太像師妹了!師妹自殺以後,我日日夜夜都活在愧疚悲痛里,直到茉盞出現,我才決定,將所有的虧欠都彌補在她身上。」
原來茉盞是郁莘的影子,是北堂澈為了讓自己好過,以解心結的藥。
難為她一腔難言的愛慕了。
「也是從那開始,惜顏和我對立,適逢前聖女病逝,舞虞來三途教接任為新的聖女,她們二人聯手發展勢力,教中便一直內亂不斷。」
他說到這,表情似更加痛苦,不由將鐘瑤抱緊了幾分。
「你知道麼?惜顏告訴我,不要和她擁抱,因為她恨我,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在背後捅我一刀,如今,我果然是挨了她一刀。」
「你後悔嗎?」
「不後悔。」
「北堂澈,你究竟為什麼非要武林盟主這個位子?它對你就真的這麼重要嗎?你害了郁莘,辜負了惜顏,還把茉盞和我卷入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到底是為什麼?」
「原因很重要,如果我告訴你,你就只能待在我身邊,不然就是死。」
他轉而扶住鐘瑤肩膀,眼里隱隱有淚光閃爍。
鐘瑤正想擺手說「那算了就不听了吧啊哈哈感覺很恐怖啊」的時候,听他隱忍道,「不是武林盟主重要,是武林盟主能救我娘。世人都說坤元圖暗藏吞雲劍的線索,只要找到吞雲劍,就有資格當武林盟主。但這世上有一個地方,只有武林盟主才知曉內情,而我娘就被關在那里,我一定要把我娘救出來。」
鐘瑤震驚地看著他,原來這就是他的執念。
「我一定要把我娘救出來,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鐘瑤。」他輕輕撫上鐘瑤的臉,「嫁給我。我可以不踫你,可以保護你,如果你想愛,我也可以給,你要什麼都行,唯獨請你答應,嫁給我,幫我救我娘。」
「北堂澈……」
「該喝藥了。」楚宸禹突然在門外說道,語里是壓抑的滿滿怒氣。
鐘瑤和北堂澈俱是一驚。
「你你你……你怎麼來了?」鐘瑤結巴道。
「怎麼?被我捉奸在床,害怕?」楚宸禹的臉已是冷到不能再冷。
鐘瑤慌忙看了下,捉奸在床?沒有捉,沒有奸,好像只有在床,于是趕緊跳開,規規矩矩地站到一邊。
楚宸禹快步走了過來,直接將手里的藥撂到北堂澈手里,就強行把鐘瑤拽走。
「嗷嗷嗷!疼疼疼!你別又給我掐出翠玉鐲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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