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雨夜瀟瀟救故人
掌燈時分,一個悶雷在這寧靜的瀾玥閣內,驚了一片沉寂。
「閣主,你當真要去?」夜立有些不解地看著步清倬,皺起眉頭,「段干彰現在已經進了死胡同,你說什麼他都不會听的。」
步清倬神色冷淡,「我並沒打算跟他說什麼。」
夜立問道︰「那你為什麼要去?既然你根本沒有打算解釋,也明知他不會听,你又何必去見他?」
「呵!」步清倬突然一聲輕笑,回過身看了夜立一眼,眸色沉靜,「有些事並不是避而不見就能解決的,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不管怎樣,問月山莊會有今日,也是因為瀾玥閣因為我。」
「可是……」
「我此行不知何時能回,我不在時,閣里的事務由你打理。」說罷,不給夜立說話的機會,抬腳欲走。
夜立正要跟上來,卻听步清倬沉聲又道︰「如今,三位樓主已去其二,只剩下你,便也只能勞累你了。」
聞言,夜立腳步豁然停下,定定地看了步清倬兩眼,什麼話也沒說,轉身退了下去。
「駕——」一聲急促的喝馬聲隨著門雷聲一起響起,一人一騎出了莫涼城之後,直奔著落水鎮而去,速度越來越快。
看得出來他心中很急躁,時不時地回身看一眼,見沒人追來,終于稍稍放了心,速度卻一點也不慢。
眼看著落水鎮就在眼前, 里啪啦的雨點說來就來,似傾倒而下,眨眼就將整個人淋濕,他卻似渾然不覺。
突然,他用力勒住馬韁,喝了一聲︰「吁……」
停在原地抬眼望去,距離他十丈遠處有一道身影,玄衣如墨,一如他那一身暗沉的氣息。
「你來了。」段干彰沉沉吸了口氣,抓著馬韁的手越來越用力。
透過雨簾依稀可見步清倬神色淡然,沒有絲毫波動,听到這話,他微微抬眼瞥了段干彰一眼,「恭候多時。」
「哼!怎麼,想起問月山莊慘死的六十余口,心中有愧,良心不安了?」段干彰語氣之中帶著一絲怨恨,氣勢咄咄逼人。
步清倬神情依舊不為所動,語氣始終清淡,「你為何不說,我是來斬草除根的?」
段干彰頓然點頭道︰「對,這個才應該是你步清倬做的事,愧疚與不安這種事,怕是你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了。」
說完又冷冷一笑,帶著很濃的嘲諷之意。
看著步清倬安穩如山,對他的一切言行舉止皆無動于衷,段干彰心中不由得更加惱火,眼底閃過一絲憎恨,突然躍身而起,「唰」的一聲,腰間長劍出鞘,刺破雨簾,向著步清倬掠去。
轉眼前,他已經掠至步清倬身前,眼看著劍尖就要刺中步清倬,只是段干彰心中明白,如步清倬這樣的高手,他的速度奇快無比,他想要躲過這一招,是再簡單不過。
果然,只見步清倬身形一晃,段干彰只覺眼前黑影一閃沒了蹤跡,再回過身,步清倬已經穩穩落在他身後。
「就這樣你也想報仇?」步清倬嘴角微微挑起,露出蔑然的笑意。
段干彰不為所動,二話不說,第二劍又緊跟著刺來。步清倬伸手,以兩指輕輕捏住他的劍刃,而後用力一拉,段干彰就隨著那股力道,被摔在步清倬身後。
「想要報仇,至少也該學點本事再來。否則,就你這樣,就算給你十條命,也不夠你浪費的!」
「虛偽之徒,這些話你弗如留著等下去了見到那些枉死的人再說!」段干彰並沒有摔倒,而是借著步清倬的力道,穩穩站住,手中的劍直指步清倬後心。「你這樣的叛逆之徒,沒有資格教別人這些。」
「是嗎?」步清倬沒有躲開,而是大大方方轉過身來,面對著段干彰,低頭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長劍,距離他的身體只有三寸距離。
段干彰向後退了一小步,嘴角笑意殘冷,「也許,從當年立誓效忠于沈閣主開始,問月山莊就已注定會有今日,即便那個人不是你,也會是別人,怪只怪問月山莊行動的晚了,若是我早一天動手,也許情況就不會是今天這樣。」
「早一天……」步清倬似是不明白這三個字的意思,不由得輕輕念叨了兩遍。
段干彰故作沒有听到一般,繼續道︰「也罷,事已至此,我唯一能做的便是為枉死的人報仇了。」
說完,他臉色一冷,心一橫,陡然一步上前來,手中長劍刺出。
「嗤——」
段干彰驟然怔住,愣在原地,看著留在體外的劍刃和順著劍刃緩緩流出的鮮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你……」段干彰愕然地看著步清倬,他沒躲,他竟然不躲!
這一招這麼直接明了,他想要躲過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為何……
搖了搖頭,段干彰猜不透步清倬的心思,只是靜靜地盯著他,似乎想從他的身上得到答案。
天色漸漸暗了,雨勢也越來越大,他看不清步清倬的表情,卻听到他輕輕的笑聲,笑得冷冽,帶著一股森寒氣息。
「為什麼不躲?」
「段干。」步清倬第一次這麼喊段干彰,他記得當時重鸞就是這麼喊段干彰的。只是這兩字從他口中說出來,總覺得有說不出的怪異。
段干彰屏息,疑惑地盯著他,所有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就連那持劍的手也就這麼不尷不尬地留在半空中,覺得怎麼放都不對。
步清倬身形挺直,似乎這一劍對他沒有絲毫影響,「這就是你所謂的報仇?」
是疑問,也是嘲諷。
「面對你所認為的凶手,你的仇人,你連狠狠刺下這一劍的勇氣都沒有,你拿什麼報仇?」
段干彰心下一凜,雙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
「若是換做別人,你早已經死了千次百次,尸骨無存,更莫再提報仇了。」
冷冷的一句話,像是重錘,一記一記敲打在段干彰心上,他突然向後踉蹌著退了一步,惶然地看著四周,任由雨水順頰而下,他卻渾然不覺。
見狀,步清倬嘴角挑出一抹冷冽的笑意,提氣運功一震,長劍退出他的身體,穩穩扎入泥水中。
「你自己該好好想想,究竟誰才是你的仇人,究竟要怎樣殺了你的仇人報仇,而不是一味的哭著喊著要報仇,卻連下手的勇氣都沒有!」一字字一句句都猶如一道利刃,剝開了段干彰身上那一層偽裝的外皮,露出血淋淋的肉骨。「年輕氣盛固然是好,然江湖閱歷不足卻也是你致命處。若是你一直這麼懦弱下去,你這一輩子都別想報仇!」
「不!」段干彰用力搖了搖頭,咬緊牙狠狠道︰「這個仇我一定會報!一定會!」
他口中喃喃自語,一副失魂落魄之象,顧不得身後的步清倬,也來不及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劍,一個縱身躍上馬背,策馬狂奔而去。
為什麼不躲,為什麼?
他不是凶手,他不是……究竟,誰是凶手!腦子像是要裂開,他緊閉著眼楮,不停地揮鞭策馬,任由坐馬在雨中狂奔疾駛……
看著他漸漸消失在雨中的身影,步清倬漸漸皺起眉頭,突然一聲輕咳,咳出一口血來。
方才那一劍,段干彰全然沒有料到他會不躲,所以下手並不輕,刺得很深,對于步清倬來說,這傷雖不致命,卻也不會再任由他完好無損。
他低頭,看著那柄在風雨中不停搖晃著地劍,向後退了兩步,倚靠著身後的馬,緊緊握緊馬韁,閉上眼楮,眼前驟然浮現一雙滿是恨意的眼楮。
十年了,這十年間,這雙眼楮隨著她的成長漸漸在變化,可唯一不變的卻是她眼中的深濃恨意。
恨不能,剝皮拆骨飲血啖肉!
雨聲和著雷聲,越來越大,他正要翻身上馬,卻在不經意間瞥見一道身影正向著這邊疾奔而來,看她身形嬌小、步履匆忙凌亂,顯然是身後有人在追她。
果不其然,一眨眼另外四五道身影緊跟著映入眼中,他們手持寬刀,緊追在她的身後,一個個氣勢洶洶,看樣子是勢必要殺了她。
是她!
盡管看不清她的樣貌,可是僅憑著她跑步的樣子和她的身形,步清倬依舊認出她來。
想也不想,他一揮衣袖,地上的長劍便掌風卷起,帶著凜冽的殺意向著黑衣人刺去,黑衣人猝不及防,當即被傷了一人,刺死一人。
嘉蘭和那些黑衣人同時一愣,只是這個時候來不及多想,嘉蘭三步並作兩步,用盡所有的力氣跑到這個出手救她的人面前,突然愣住。
「是你!」看見步清倬那熟悉的面容,嘉蘭沒由來的一喜,惶恐不安的心在看到他之後,頓然就平靜下來。
在他身邊,她感覺不到絲毫危險。
步清倬沒有說話,而是用行動回應她,一抬手將她攬在身後,自己擋在她面前。
黑衣人已經追了上來,此時一見步清倬,顯然是認出了他來,突然收住腳步,不敢上前。
「他受傷了。」其中一人說道,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那人突然吹了一記響亮的口哨,給附近的同伴報信。
原本他們是想獨自抓了嘉蘭,少些人分賞,可是眼下最重要的,卻是受傷的步清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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