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順利離開,並未遭到刁難,但王瑤等人的舉動卻令得寧淵惴惴不安。
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為何他們的表現如此異常?帶著這個疑問,他來到了一處溪流旁。
溪流清澈見底,映襯出自己的輪廓,讓他當場傻立。
寧淵雖然生得不是十分俊俏,但好歹也算一清秀少年。但此刻水中倒映的他的輪廓卻極其駭人,整張臉比起平時整整瘦了數圈,眼窩深陷,皮膚蒼白,原本漆黑如墨的頭發更是白絲密布,猶如一夜間老了數十歲。
他的氣色極差,整個人仿佛被鬼吸干了精血般。他終于明白王瑤剛剛為何一副見到鬼的樣子,短短進洞半天時間,出來後他整個人卻變成這副模樣,任誰看到心里都會產生莫名的恐懼,以為是什麼詛咒在作祟。
「怎麼會這樣?」寧淵雙手顫抖,他終于發覺異常,不僅是臉,就連他的手也變得干癟起來,只是不那麼明顯而已。聲音嘶啞,他握著拳頭,難以想象眼前看到的這一幕。
本以為躲過了一次劫難,王瑤等人放他離去他還一陣竊喜,如今一想,自己真是可悲到不行。對方之所以放過自己,不過是恐懼自己身上的變化。
「王瑤。」寧淵雙目變得赤紅起來,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讓他欲死。本是一名正值風華的少年,如今卻一副風中殘燭之樣,讓他如何接受?
如果此刻自己的修為足夠,寧淵確信自己什麼事都敢做出來。他的眼光如野獸般,盯著水中的自己許久沉默不語。
直到日薄西山,寒蟬淒切,寧淵才接受現實,拖著疲憊的身心回返部落。至少自己還活著,他如此勸慰自己。只要還活著,身體可以調養回來,如今最重要的,是要確定在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神秘古洞中的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中,寧淵不確定自己是在何時發生如此異狀。陡然間,他想起了那朵妖異的紅蓮。地上那具白骨真實存在,自己也是受那紅蓮的光芒指引,才到了那里。
可是後來,紅蓮卻不知不覺間消失了,而他則完全沒有察覺。如今想起,他不由得額頭冒汗,莫非自己身上發生的異變與那朵紅蓮有關?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想起那具潔白如玉的骷髏,他突地冒出一個想法︰那具白骨的主人,莫非就是被紅蓮吸附,活活吸干精血而亡?而現在,那朵紅蓮找到了自己,也打算吸干自己?
想到這個可能性,他頓時如墜冰窖,仔細檢查起自己身體,卻沒有發現任何有關紅蓮的痕跡。
心情沉重的回到部落,寧淵不想讓族人們擔心,本想快速回返自己居所,卻還是被眼尖的齊爺發現了。
「小淵子,你怎麼了?」齊爺一陣驚呼,眼露難以置信的光芒,若不是他眼力過人,甚至還認不出眼前的人竟然是那個平時總是掛著笑容,充滿陽光與朝氣的孩子。
部落本來就小,齊爺這麼一喊,頓時把所有人都給吸引了過來。寧淵雖然還是少年,但自幼跟在老頭子寧考古身邊,學習了些粗淺的心法,一身修為反倒是部落中首屈一指,且其聰明伶俐,學過些許陣法之學,一直以來出外拓荒,是部落里最能賺錢的人。
如此能干的寧淵,偏偏對部落里每一個人都極好,常常拿出元氣石救濟族人,更是挽救了部落許多次流寇侵擾的危機,因此一直很受愛戴。如今听他有事,族人們頓時一個個聚集過來,十分擔心。
看到才一天時間,原本還算結實的寧淵變得皮包骨,一副病怏怏的模樣,頭發更是白了許多,族人們一陣嘩然,個個關懷備至,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而一些才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子更是被嚇得大哭。
「寧淵哥哥,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小孩子紛紛哭喊起來,寧淵如今的樣子十分恐怖,仿佛隨時都要倒下,跟他們眼中那個總給他們帶好吃的的帥氣大哥哥形象截然不同,讓心思單純的孩子紛紛小臉淚汪汪的。
寧淵心里發酸,但表面卻一副笑容,言稱過段時間就會好了。在回來部落前他就已整理好了情緒,不想讓族人們太過擔心。
勸慰許久,族人們才紛紛離開。寧淵回到自己的小窩中,望著鏡中憔悴的自己,心里發苦。僅僅從回來到現在,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情況更加糟糕了,再這麼下去,恐怕真要英年早逝了。
還未吃晚飯,寧淵正想隨便吃點東西打發,自己家的房門卻被敲響了。
是寧立,一個比自己小一歲的娃,卻長著一副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大身板,平時總喊自己淵哥。
「淵哥,我娘正在殺雞,說給你補身子,待會記得過來。」寧立一臉憨厚的說道,向來擅于察人觀色的寧淵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抹擔憂。
寧淵內心一暖,部落中的族人們生活都苦,在十萬蠻荒嶺這個地方,窮山惡水的,又有強大的蠻獸出沒,族人們平時也就靠種幾畝田和蓄養家禽為生。
寧立家的情況很差,一只老母雞常年下蛋,便是他們家里葷食的來源。記得大半年前寧立的父親豪伯大病的時候,家里也舍不得殺了老母雞補身子。可如今自己遭受大難,豪伯和豪嬸卻毫不猶豫的要殺雞給他補身子,讓得他不禁鼻子一酸。
沒有推月兌,寧淵答應了下來。豪伯和豪嬸的倔脾氣他懂,一旦決定的事誰都無法更改。若自己推辭什麼的,會惹得兩位長輩很不喜。
接下來,寧淵的房門多次被敲,幾乎部落中每一戶都送來了慰問,讓得他大為感動。人情冷暖自在人心,在如今這個世道,也只有同個部落的人能擁有強大的羈絆。
這一晚,寧淵睡得很不踏實,做了一堆怪誕的夢。
夢中伏尸百萬,血流成河,有無盡的仙人在大戰,在夢的最後,他甚至看到了所謂的地獄,在那地獄的深處,有一朵妖異的紅蓮搖曳生輝。
不知被驚醒了多少次,每一次醒來寧淵總是全身冒冷汗。夢中的一幕幕是那麼真實,讓得他分不清是現實還是虛幻。
隔天他就病了,一病不起,讓得整個部落的人都為他擔憂。平時的他總是生龍活虎,時不時還會上山獵殺幾頭畜生讓族里老弱婦孺們打打牙祭。可如今,他卻一副垂死之狀,甚至連族人們喂的飯都吃不下去。
這種情況持續了整整七天,寧淵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整個人眼神黯淡,說話都細不可聞。部落里的男女老少們都心情低落,紛紛搖頭,看這樣子,寧淵恐怕是挨不過今晚了。
「可惜了,如此乖巧的一個孩子。」女人們紛紛哭泣。
「寧淵哥哥。」小孩子流著鼻涕,哭得小臉髒兮兮的。
「為什麼不是我這老骨頭去死!」部落里唯一的老郎中十分悲憤,這七天來都是他在照顧寧淵,看著他的生命跡象越來越弱,心里跟滴血一樣。要知道,在部落里老人們的眼中,寧淵跟他們的親孫子相比也沒啥區別。
這一天晚上,寧淵呆呆的看著屋中的天花板,他全身已幾乎沒有力氣,死神已抽去了他所有的生命力。
他慢慢的回憶著自己這短暫的一生,很不甘心。老頭子當初撿回了幼小的他,只手把手把他帶到了十歲,緊接著便飄然而去,再也不知去向。一直以來,都是部落里的族人們在照顧他,盡管自己與族內的人並沒有真的血緣關系,但卻沒有任何人因此排斥他,反而對他發自肺腑的關心。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自此寧淵對部落的每一個人也發自肺腑的關心。他有個夢想,昊光淨土有個規定,只要能交夠一千斤元氣石,自己整個部落便可以搬入淨土,不用再飽受窮山惡水之苦,在流寇和蠻獸的威脅下終日提心吊膽。
他不甘心啊!還沒有賺到一千斤元氣石,卻要莫名其妙的死去,叫他情何以堪?
這一晚,寧淵就在這種不甘心中不斷的與死神搏斗,哪怕只有一線希望,他也絕不願意就這麼窩囊的死去。
漫天星辰閃爍,黑夜中有一顆流星垂落。守著寧淵的寧立早已支撐不住在椅子上睡著,而這個時候,瀕臨死亡的寧淵,身上發生了異變。
在他的心髒處,泛起點點紅光,一朵美輪美奐的紅蓮若隱若現,而他的身體內,原本屬于自己的精血卻全部流入紅蓮,帶走了他全部旺盛的生機。
紅蓮由虛凝實,扎根于寧淵心髒處,在幾乎帶走了他體內全部血液,心髒都要停止跳動的那一刻,花蕾中有金光一閃。
點點金光順著紅蓮的睫葉流入根部,最終注入寧淵的心髒處,這一刻,寧淵的心髒陡然強而有力的跳動起來。
怦怦!怦怦!
心髒是全身血液輸送的動力中心,點點金光慢慢化為光帶,流入寧淵四肢百骸,煥發了他身體無限的潛能。
破而後立,一股如洪荒猛獸般的強大生機在復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