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靜,他終撫平,直撥通內線︰「我辦公室里的行李箱拿出去扔了……」
下一刻,立馬便有人收拾,听到身後輕微的聲音,莫之城的身子驀然的停滯在原地,他緩緩回首,只見那盆仙人掌從行李箱中翻滾而出,他眼底的冰寒恍然怔忡,那花盆不由滾落在他腳下,陽光在那紫色的花盆邊緣幽幽起霧,那青綠的植物豎起尖銳的刺,卻綻放著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生命與倔強,對,是那種死也不向他低頭的倔強,若隱若現間他仿佛望見那張容顏,她含淚抬眼,只輕聲道了句︰落子無悔,願賭服輸!
莫之城失笑著,好一個「落子無悔,願賭服輸!」!!!就仿如「從此山水不相逢」的哀絕!
收拾行李的下屬見自己的拙態,連忙俯身去拾那滾落的仙人掌,嘴中立馬念念道︰「莫總,抱歉,我這就拿出去。♀」那人一邊道歉,一邊抬眼察睨著莫之城,生怕惹怒了他。
可是,莫之城半掩著眸,他平穩著氣息︰「算了!」那一聲深長的嘆息,強忍包蘊了太多太多無法形容的情愫。
他彎下腰,早那人一步,拾起那盆仙人掌,端放在自己掌心,那沉甸甸的觸感仿佛砸進了他的胸口,砸出了一個無法填補的空洞,怎麼也欲壑難填,他忽然覺得與心相連的地方很難受,莫之城瞥看過身邊的下屬,只低語道︰「我自己來,下去!」
那人錯愕的望著莫之城,驚了驚,還是識趣的放下了行李箱,離開時輕輕的合上辦公室門。
莫之城又將花盆放在筆記本旁,他的身子徑自陷入轉椅里,閉眸歇息,那閃爍的陽光落下他臉龐,似乎感覺那灼熱的溫度撲面而來,平穩的氣息里,他漸漸沉寂,不知多久,半眯著眼眸,隔著巨幅的玻璃窗,在這個角度俯視著他龐龐的基業,眺望著這個用鋼筋水泥築起的城市森林,他知道,這是一個沉郁的城市,一個漫不經心的城市,一個利益燻心的城市,也是一個注定孤落而無法成全的城市。♀
他眉心一皺,嘴角卻隱隱揚起,逆光下,已看不清那是笑,還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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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弘文的七十大壽日益臨近,莫之城已提前安排好行程,卻沒有和冷听雨一起回紐約。
剛下飛機,紐約正是午後,陽光甚是刺眼,他戴上墨鏡,擋住那些發白的光線,也擋住了自己的表情。
冷弘文派人前往機場接機,車行的路上,莫之城別過頭,清風拂過他額前的墨發,窗外的風景倉皇而過,陽光將那自由女神照得宛如一座淡青色的玉雕。
繁華勝景如此多嬌,那一刻他知道他擁有的資產,遠比他想象的還要龐大,可是明明擁有了那麼多,心里還有一個位置是空的,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很多事情,很多時候他喜歡攻佔主導,令他牢牢堅固自己的理智。
冷听雨早早在冷家的別墅守候著他到來,直到勞斯萊斯緩緩停進綠樹成蔭的庭院,冷听雨黑眸里閃過一道微光,她踏著翩翩的腳步,小跑上前,白色的裙擺在隨那腳步飛揚,她提著衣群,三下兩步的奔到車前,此刻,男人正從車里緩緩踏出,
「之城哥!」冷听雨欣喜道,
莫之城看過她,她卻看不清墨鏡後他的神色,只見他唇邊微微淺笑。
冷家老爺子一直在家侯著,莫之城隨冷听雨一同進了別墅,他環視過,當年他為冷弘文擋下一刀,他從鬼門關逃回岸時,冷弘文看中,欣賞他的勇氣與決絕,便將他帶入冷家。♀
莫之城不由嘆息,他寄住在冷家十幾年,時間過得真快。如今他大仇已報,對冷家的恩情,他自應涌泉相報!
「之城,回來了!」
「干爹!」莫之城取下墨鏡,再見到冷弘文,老爺子已是白發蒼蒼,而那雙深眸卻仍是目光如炬。
此次莫之城回來,一是為冷弘文祝壽,二是報恩,莫之城讓出自己手上一部分天城的股份,交給冷家,冷弘文手上已經佔有35%的天城股份,倘若再加上莫之城讓出的股份,便一躍成為天城最大的股東。
可是冷弘文听聞莫之城說來,老爺子輕拿起茶杯,一手拿捏過青瓷的茶蓋,輕掩過溫熱的茶水,只淺淺的品過,須臾間,他抬眼看過莫之城,那雙精慧的眼楮里透著幾分賞識,慧眼識人,他早便識出這金鱗非池中物。有氣魄,有手段,知報恩,是成大事之人!
冷弘文只道︰「之城,你知道到了我這把年紀,最想要的是什麼嗎?」
莫之城一怔,冷弘文如此說,他知道一定是有下文,而且這個下文是與听雨有關。
莫之城隱約的笑起︰「干爹,您說!」
「那些股票對我冷弘文來說也不過是一個數字而已,死時也帶不走,我唯一惦記和掛念的是我家听雨。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果然!
年少的時候那丫頭就習慣他罩著她,莫之城欣賞她,卻沒有男女間的情愛,更沒有那種心跳復蘇,如鼓搏擊的感覺。
莫之城一下就怔忡,詫異的是,這麼多年來他唯一一次心跳加速,竟是那個女人含淚的告白!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將「我愛你」訴說的那樣纏綿悱惻,
她是愛他的吧,那時她哭的鼻子紅通通,一雙眼楮像是滴出了水,她跪在他身邊時,用一種低到塵埃的姿態仰慕著他,而她的聲色輕聲悅耳,字字珠璣,她的唇瓣微微的縈合,那眼中閃爍著最真誠的光華︰之城,我愛你……我唯一能與那些女人相抗衡的只有這顆愛你的心,我不能抹去曾經十七年的暗戀,已成的事實無法改變,我卻希望從今往後,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會像我這樣深愛著你,在我二十五歲後的每一年、每一天、每一秒中都這樣深深著愛你,無怨無悔……
當場他就控制不住的上了她,逼著她為他親吻,她吻遍他的全身,青澀而柔軟的,那樣感覺太美妙,太銷hun,而他整個身體舒暢的近乎瘋狂,他知道他不愛她,卻無法控制不住,拼命想要她的沖動!
他久久的沉默,在冷弘文看來是一種默認,冷听雨坐在父親身邊,適時的拿過他手中的茶杯,冷弘文繼續道︰「你今年也三十四了,如今大仇已報,也立了基業,是時候考慮成家了。到了我這個年紀,漸漸就會明白,名義場上的事,一朝得意,萬眾景仰,風光無限,可那都是虛的,終有一天還是要回歸家庭,年紀大了,便漸漸明白,有妻子和孩子的地方才叫家,和他們一起,才是天倫之樂。」老人字字箴言,言語間凝聚著一種智慧。
莫之城淡淡的笑過︰「警記干爹的教誨。」
「考慮下和听雨的婚事,這才是你還我最大的恩情!」
冷听雨垂首,淺淺的笑了,老爺子朝他施壓,以老爺子的威望,莫之城不會不正視,迎面看見的是他沉下的目光,
莫之城沉默了片刻,還未等他開口,冷弘文已道︰「晚上是我壽宴的宴席,你先回房休息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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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華不盡的筵席,衣香鬢影,觥籌交錯,莫之城拿捏起酒杯,原本周旋的如魚得水,應對自如的酒宴,那些場面上的功夫,也有厭倦的一天。
倘若不是冷弘文的壽宴,他想他會中途離場,會廳里的空氣里夾雜著香水和酒香,纏繞在一起,莫之城淺酌輕飲,搖晃著手底的酒杯,冷弘文領著他,向各位來賓介紹,莫之城謙和恭遜的應對,
在場的賓客都知南江的夜城堪比與拉斯維加斯媲美,而他已是最年輕的賭王。莫與冷家的婚事,在外人看來已經是水到渠成的事。
莫之城笑了笑,宴席一半的時候,他一個人去了露台,吹著夜晚的涼風,星光下,他的輪廓冷峻,英挺,有一種說不出的迷人,他昂首飲盡杯中的酒液,
而南江外郊,晦澀的地下室里,黑暗,陰潮。
閉塞漆黑里,隱隱听見女人的咳嗽︰「咳,咳,咳……」
女人緊緊的抱著自己,攥緊胸前的被褥,隱忍的聲色里,淒淒慘慘戚戚。
葉鈴蘭不知睡了多久,眼前已是昏天地暗,地下室的房間里,連窗戶都沒有,她不知何時天明,何時地暗。
鈴蘭微微的睜眸,她的世界已像是眼前的漆黑一樣昏暗,她緩緩爬起,枕邊還落得一絲濕漉,她又在夢境里哭醒,眼角只剩干涸的淚痕。
鈴蘭模了模自己平坦的小月復,她懷孕了,那里已蘊著一個新的生命。當醫生告訴她時,她驚了,鈴蘭喘息著,這個孩子是莫之城的。她想過徹底的決裂,卻無法放棄這個生命,女人干的起皮屑的唇瓣,微微顫著,
她沒有收入,所有的積蓄全為那個男人定制了西服,她把房子低價賣了,她流落在外,連家都沒有,甚至與最親近的親人,也被她毀的無家可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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