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鈴蘭近乎落荒而逃,緊緊的握著電話,那腳步倉促踉蹌,不知腳底被石子拌過,她腳下一滑,身子不穩, 當一聲,朝後跌了一跤,
劇烈的痛感自她尾椎骨蔓延而開,沒由一會兒,她額前滲著細密的冷汗,修眉吃痛擰成一團,只覺身體沉重的再也爬不起,
「快,快看,有孕婦摔跤了……」街道有人在叫喊,旁觀者很多,卻沒有人願意上前扶她一把,她困難的撥通電話,腦海深處,或許,只有他會救她︰「湯……沛……救我……的孩子!」
她哭著,淚水彌漫,只嘗盡著那苦澀的味道,她痛苦的望著那天際,只感覺身下有一股濃稠的液體溢出,她不知是羊水,還是什麼?!
女人慘白的面容那一刻滲著濃濃的絕望,她顫︰「孩子……」痛苦的喃喃︰「我的孩子,」
救我的孩子,
救我的曉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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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之城听著電話那端的忙音,有些恍神,佳佳擔憂的看過他︰「先生?!」
「對方沒有回音。♀」他淡聲說,將手里的電話遞還給女孩,他也不解,為何偏偏又一次來到‘曉遲’花店,每次前往城投,路過這里時,目光會不覺的飄向那門前的鈴蘭花。
不管陽光明媚,那花兒在金色的光輝下開映著一種純淨而傲然的姿態;
不管陰雨綿綿,房檐下清雨滴滴砸落在那一似鈴鐺的花骨上,宛如被雨水暈染後的白玉!
每一次隔窗而望,一種莫名的吸引,令他停車,他想象不到怎樣的女人會將一束束鈴蘭花擺放在玻璃門前,身後是繁花錦簇,奼紫嫣紅,爭相斗艷,唯那獨樹一幟的鈴蘭花與他們隔窗開映。♀
佳佳不解,蘭蘭姐怎麼沒有回音呢?!!
正當前後兩難之際,莫之城接到一陌生的來電,他收回目光,只覺好奇,看號碼像是來自國外,本能的豎起了些提防。
果然,這電話是來自英國。
塞維爾街上一家名聲顯著的百年成衣店,正是那店家的來電,莫之城眉心微皺︰「衣服?」
「是的,先生,這次是成衣的第一次微調,想問下莫先生什麼時候有空能親自來一趟?」
莫之城當時愣怔,雖然他每年都會去英國定制,今年也原本要與某個女人一起去,但因為種種原因擱淺︰「抱歉,我好像沒有定制過,是不是弄錯了?」
他心下有種預感,垂眼看過鈴蘭花時,
那刻,又怕那樣的預感會落空。
因為他知道,讓人心懷希望,捧著一顆甜糖,卻讓他一步步深陷于絕望,像熱鍋上等死的螞蟻,那樣的過程才是最殘忍……
顯然,那是他慣用的伎倆,
他曾對她付諸所有的,深深的傷痛,那個女人卻編織著回憶的,要一點一點,無孔不入的滲入他的骨血。
電話那端有些驚訝,只道︰「那位小姐還沒告訴您嗎?」
「哪位小姐?」頓時,他的思緒飄離。♀
「那位小姐沒留下姓名,只留了莫先生的聯系電話,方便成衣微調的時候,我們和您聯系。莫先生這兩天有時間的話,可否前來試穿一下?」
他知道沒得到預料中的名字,那鈴蘭花在微風中輕搖,
他有種失落,仿佛被一顆心被提到了雲霄深處,卻被狠狠的砸了下。
莫之城一怔,心被扯動時,他感覺自己的呼吸變得有些炙熱。
自接到這個電話起,他只覺自己的眸光暗去,電話那端傳來不斷的詢問聲︰「莫先生,你有沒有在听?」
「我在听!」
「因為當時您本人沒有前來,我原本不想接這一單。可是那位小姐特意說道,是為了一個失去而不會復返的男人,我就被她這句話感動了,以愛的名義定制的這套成衣,一定有不一樣的意義,所以莫先生可否定個時間來?」
——一個失去而不復返的男人!
莫之城失笑著,他只覺是個陌大的諷刺,他的笑在顫,卻看不見自己的神色又有多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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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女人的耳邊盡是刺耳的鳴聲,朦朦朧朧間,她感覺到身體輕飄的如雲,她感覺到手心被緊緊的握住,听見那聲音焦灼而顫栗︰「鈴蘭,鈴蘭……」
她痛苦的看著聲音來源處,卻看不清他的面容,子宮頻繁性收縮的疼痛令她掐緊男人的手背,那蒼白的縴指,因緊握而骨骼突兀,她快呼吸不了,清瘦的臉龐被冷汗染濕,整張臉慘白如紙,似被雨水沖洗的一干二淨。
「鈴蘭……堅持,一定要堅持。」那個聲音深深的牽引著她,可是她整個人已如黃沙下的荒蕪,她哭著︰「曉遲……」唇邊不斷溢出孩子的名字,
「患者情況非常緊急,大人和孩子都非常危險,」送往手術室,主治醫生焦急問道︰「她曾經是否有什麼疾病史?!」
湯沛被問的滿眼震驚,不可置信的望過葉鈴蘭,疾病史?
「鈴蘭,」話到唇邊,才覺顫栗不已。
女人痛的不能言喻,她听清主治醫生的問話,拼命的喘息,費勁所有的力氣,喃喃︰「救……曉遲……」
「不要!」湯沛吼道,
她顫栗的掩著眸子,艱難的道︰「我……有先天性……」
「先天性什麼?先天性什麼????」湯沛瘋了,容顏布滿著驚恐,
「先天性……小風鈴……」她胡亂喃喃,
「小風鈴?」他焦灼的問道︰「鈴蘭,你到底怎麼了?」
「我……心髒不好,所以……先救孩子……救曉遲……」大顆的冷汗淋灕的滑過她尖瘦的下巴,她艱難的說下。
他緊握著她的手,一邊奔跑,一邊深喚︰不要,葉鈴蘭,我要你和孩子一起回來!
听到沒有,我要你和曉遲一起回來,我問你听到沒有!!!他斥道,眼里卻有淚砸進了她頰邊。
她平躺在推車上,隱隱的望著頭頂疾速馳過的白熾燈,她只听見急切而倉促的腳步聲,喧嘩聲,她忽然在一瞬之際陷入失聰,所有的雜音摒除在外,電石火光間,眼前化成一道道白光,沉靜中只有那一聲聲心跳。
噗通……
噗通……
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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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鈴蘭被緊急送往手術室,湯沛被醫生攔下︰「先生,請問您是患者的?」
「我是他丈夫,」湯沛沒有任何猶豫,月兌口而出︰「我妻子心髒不好,可不可以讓我進去陪產。」他緊握著那年輕醫生的雙臂,像瘋了似地,低喃︰「多少錢都可以,她快不行了,求你們快救她,快救救她!」
「先生,您冷靜,冷靜一些!」醫生穩住他情緒︰「任何手術都有風險,她現在的情況非常緊急,當下請您跟我一起簽一份術前同意書!」
「我簽、我簽……」他整顆心被狠狠的糾緊,當簽下那份同意書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劇烈的顫抖著,他害怕,原來這樣的害怕失去她!!!!
可是,她的生死狀竟握在自己的手里,也正是這一刻,他不會放手,哪怕是她死,也不會放開她。
他拼命的懇求才換得陪產的機會。手術燈下爭分奪秒,湯沛俯趴在她身旁︰「鈴蘭……」他輕喊著,拉過女人的手心,只貼在自己的臉龐︰「看著我,鈴蘭,不要那麼貪睡,看著我。」
「…………」
「今天中午我們還一塊吃的午飯,一切都好好的,所以沒事的,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他只覺語無倫次,可是,他怎能先比她慌亂,他細細的啄吻著她的手背︰「你知道那部手機嗎?那部電話里只留存了兩個電話,一個是你的,另一個是曉遲花店。不是為了別的,就是想特別的擁有著你一次,一個屬于你和我的專線!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就發現,你說我對你真好,卻害怕依賴我,害怕一切你都會習以為常!我知道你的心不是鐵石心腸,我也知道我對你的好,你都會看在眼里,記在心里!我不需要你的害怕,而是……我需要的是你!是你葉鈴蘭,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葉鈴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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